养父的谅解,才是他最大的安心。他知道人总是喜欢在悲剧里找些能安慰自己的渣渣,好安慰自己还有希望。
“爹,你真的想让我与他分开吗?”
张扬还记得刚才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养父的表情,无奈、痛苦、狠不下心来拒绝。
就在他随手拿起一块坏的西瓜时,一滴眼泪落了上去,他难以置信地愣住了。
我,哭了?
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眼角,是湿的。
我为什么哭?
张扬只是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地发疼,痛地整个人像是要昏厥一般,跪坐在地。身上穿着昂贵布料做的衣裙混着泥土、西瓜汁、残渣一起融为新的色彩。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好了。
“我帮你……”二铃看着张扬好久没动,以为他有什么困扰,自己刚走近就发现他已经无声地哭的不能自已。话说了半截,愣愣地看着他。这张脸明明那么好看,就连哭起来也像是仙童一般,可二铃却突然想起了张扬在地头无忧无虑逗狗的那些时光。
二铃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地手绢放在他的手里,站起身去了其他地方继续收拾。
张扬手指蜷缩,紧紧地握着手绢,却任由眼泪滴在地上、手上。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会因为和方彦昊在一起遭受家人的谴责,可他却忍受不了别人用这件事来伤害家人。
这里的瓜也都是自己一点点种起来的,给他们浇水、施肥,每日与二黄守着长大,可为什么,这些西瓜又做错了什么???
。
方彦昊最近忙着与碧玉盘点家中财物,听到春樱的话时没有多想,直到傍晚吃饭时候,才又把春樱叫来详细问询。
“你说他让你告知我,不让我去找他?”
“是的,原话就是如此,说他忙完会自己回来的。”
方彦昊又问:“他没说什么事?”
“没有,表情也看不出来。”春樱还特意回想了下,张扬表情挺正常的,“怎么了少爷?”
“没事,”方彦昊总觉得哪里不对,只不过今日太累脑子都有些晕,什么也没想出来,“那我先等他吧。”
这一夜方彦昊睡的格外不踏实,明明又累又困,可却做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梦,终于在鸡鸣之时,又被惊醒后索性起床。他忍住了心中无比想要去找张扬的冲动,一直呆在书房办公。
。
张家人一夜未睡,才把瓜田的瓜清理了一遍,好在还有两三成没有被破坏的,张扬和姐夫一起装车,准备给方宅先送过去。
“张扬,你过来。”养父在地头休息,叫了他一声。
张扬向着养父走去,一身精致的衣服早已脏成了一抹破布,脸上、头发上也多是些土灰。
“你不要去了,先在家里吧。我和你姐夫去。”
张扬抬头望了一眼养父,知道他的担忧,点点头,又忙着去地里整理剩下的瓜。
养父扶着桌子站起身,朝着板车走去。虽然这事闹成这样,可与方家的条约还在,这瓜还是要送过去。两人到了方府,托人去请林管家。
林碧玉这时正与方彦昊在书房,听到禀告方彦昊比他还要激动,随着他一同出门。到了院门,就看到张二叔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
“林管家,方少爷,我来送这瓜的。”张二叔恭敬地对两人说道,丝毫没有提起昨日的事情。
倒是方彦昊看着张扬没在,直接问了出来:“张二叔,张扬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张二叔随便扯了个谎,想忽悠过去:“他不太舒服,在家里休息几天。”
谁知方彦昊反而更急了。
“他怎么了,那我去看看他,我带着大夫去。”
张二叔表情凝重,语气中都是明显地拒绝:“不用了。”说完也不再理方彦昊,帮着仆人卸瓜。
张二叔太过反常的样子,让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虽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但是他知道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方彦昊迅速地回了院子,找到红儿急切又不安地吩咐她:“你马上去找张扬,田里、家里都去。如果找不到就找二铃姑娘,悄悄打听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打听到马上回来告诉我。”
红儿也是少有的见方彦昊这个表情,领命出门直接坐着马车先到了张扬家,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她也知道旁边是二铃的家,站在她家门口换了笑脸朝里面喊道:“二铃姑娘在家吗?”
张二铃与母亲姐姐在家中做饭,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好奇地出门查看。看到是红儿有些意外,随即便知道了——红儿是为方彦昊来的。
“红儿姑娘”,二铃没有拉着她去家里,反而走到了张扬的院子后,随即关上了门,客套道,“你怎么来了?”
第42章 反击
“二铃姑娘,我是来看张扬的。”红儿看着她说道,“听说他病了,少爷让我来看看他。”
二铃既没有请她进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二叔随口找的理由说张扬病了,二铃根本不知道。突然听到红儿这么说,下意识地眼神暴露了她,只能说道,“张扬去地里了,还没回。”
红儿关切地问:“家里是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二铃对于昨天的事情到现在心里依然难受,虽然父亲告诉自己不要再提,但是听到红儿这么问,还是没忍住红了眼。
红儿连忙搀扶着她,忧色重重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出气。”
二铃本就心里难受,也无外人可说,突然听到红儿的关心,就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红儿的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做出这件事情的人实在太坏了,对少爷、张扬,以及张家人来说都是不可修复的伤害。
红儿也根本想象不出来会是谁做的这种事情,问道:“那个带头人可有什么特点,你有见过吗?是不是方府的人?”
二铃擦干眼泪摇摇头,说道:“都不认识,看衣服和方少爷带来的小厮衣服都不同。那个带头人好像右脸上一个大黑痣。”
“黑痣?”没有什么主意的红儿记在了心中,准备到时候告诉方彦昊。
红儿又面强挤出个笑容,问道:“那、张公子如何了?有没有支撑不住?”
二铃眼中带泪点点头,说道:“昨日,我见他偷偷哭来着,没让爹娘看见,想着他心里也不好受的。”
红儿心下了然:“那我先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去吧。等张公子回来麻烦你对他说一声,少爷在家里等他。”
二铃答应下来把红儿送上了马车,看着她离开才调整了下心情回了家。
红儿一路脸色都不好看,方彦昊虽然一直在家中不避讳与张扬的相处,但是少有外人能见到,这件事情连她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只能急忙回去禀告方彦昊。
红儿急急忙忙赶到院子的时候,方彦昊一人坐在石凳旁看着池鱼,见到红儿站起身进了书房,红儿紧随其后。
“说吧。”方彦昊只是刚进门,就有些着急的打听。
红儿关上书房门,也没耽搁,把二铃告诉她的话又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方彦昊。
“黑痣?”方彦昊声音突然尖锐地转过身看着她问道。
“是的,二铃姑娘就是这么与我说的。”
方彦昊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就连红儿看着他那张恨不得杀人的脸都有些可怕。连动都不敢动,静静地等着。
“红儿,”方彦昊抬头看着她,脸色如同黑漆一般,“叫着几个人,随我去一趟二夫人的院子吧。”
红儿急急忙忙出了书房,心下感觉主子去二夫人院中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不由得有些担心,叫了几个信得过的小厮,随着方彦昊一同去了林溪月的宅院。
方彦昊带着人大步踏入林溪月的院子,根本没有等人通报,大声的问道:“二夫人在吗?”
从他的称呼可以看得出来,他连“二娘”这个词都懒得叫了。叫了十几年的“二娘”,忍受了林溪月多少屈辱地对待,他都没有反抗过,唯有这次,是林溪月踏踏实实地撞在了枪口上。
“二少爷,少爷,我马上帮您通禀。”婢女在一旁慌慌张张,拦也拦不住,朝着内屋跑去。
方彦昊与众人站在院中,直愣愣地盯着正堂的位置,好像随时准备把里面出来的人给千刀万剐。
“哎哟,昊儿这是怎么——”
林溪月脸上还带着笑的刚迈过门坎,直接被方彦昊打断,“二夫人真是好手段呢。”
方彦昊冰冷地眼神看着她,瞬息之间让她汗毛乍起:“你在说什么呢?”
方彦昊走到院子里的石凳坐了下去,略带嘲讽地看着她说:“我记得,二夫人有个弟弟吧,那个弟弟的右脸颊上还有一颗大黑痣。”
林溪月紧张地看着他,满脑子都在想弟弟与自己商量的事情,可林溪清到底做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心中虽然不安,但现在只能装作不知情。
方彦昊像是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一般,站起来看着她继续说道:“我去朗城之时,大哥对我说,不要让我为难你。我念在大哥的面子上一直对你礼让三分,可你既然选择做出了那样的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方彦昊一顿:“你真的以为,你往娘家带的钱神不知鬼不觉吗,以为自己没有落下把柄吗,二、夫、人?”方彦昊没有给林溪月回嘴的机会,转身带着人离开。
身后的林溪月望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吼道:“方彦昊,你以为自己是谁?!”
方彦昊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僵,只有这件事上林溪月犯了他的大忌,就是神仙来了也挡不住他要让林溪月付出代价。
这几日都没有去找张扬,也没有让人去打扰他。
方彦昊把自己关在书房,从箱子里拿出一本本账本,是这些年来收集起来的,林溪月所有的账务,以及林溪月一笔笔补贴林家的账务,就算方父一直对她比较疼惜,他也知道,如果亲爹看到这份单子,大概就不会这么做了。
说句难听话,林家完全是靠着方家在养,方彦昊不仅要让林溪月下马,还要让林家所有的人都知道,与自己抗衡是什么下场。
深夜的书房里,方彦昊招来了红儿,与她悄声说了些话。
笠日一早,红儿带了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进了书房。方彦昊坐在侧堂,不断地揉着自己疲惫不堪地太阳穴。来人刚进了门,直接朝着他跪了下去。
“红儿,倒些茶水来。”依然没理跪着的人,直到红儿再次把茶水端上来,倒好茶。
方彦昊喝了口热茶,整个人舒缓了不少,抬头对红儿说:“关上门出去吧。”又是静静地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对跪着的人说:“王蒙,起来坐吧。”
跪着的人正是被撤职的大管家——王蒙。王蒙被撤职后,原本打算回老家,可是以这样的结果回去,绝对要遭受非议,下不了决心的他就这样在水牛镇耽搁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方彦昊让红儿来找他。
王蒙依然跪着不敢站起来。
方彦昊也不在意,说道:“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把握住。”
王蒙不知道方彦昊找自己来竟然说这些,赶忙磕头谢道:“王蒙愿意为二少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也不用你赴汤蹈火,只是做些小事而已。”
王蒙抬起头不解地问:“不知少爷想让我做什么?”
方彦昊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地仁慈:“我让你揭发二夫人。”
王蒙看着这个一直傻傻愣愣地二少爷,实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看到这样一幕,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每日天真烂漫地二少爷了。
方彦昊没有看他,又给自己续上了杯茶,“怎么,不肯?”
“肯!”王蒙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只要少爷说怎么做,我绝不推辞。”
方彦昊招呼王蒙起身,在他耳边耳语着……
过了许久,听完一切地王蒙看着方彦昊问:“不知我为少爷做这些,可有没有什么好处?”
方彦昊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轻浮地笑容,说道:“这水牛镇的方家你是待不下去了,如果你愿意随我去杭城,且痛改前非,少爷我也是愿意再给你机会的。”
王蒙连想都没想,直接跪下给方彦昊磕头,感谢少爷的救命之恩。
送走了王蒙,方彦昊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好消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要走在这一步。
不过,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方彦昊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睡觉,每日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此时又有些昏沉。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起身开门透气,眼睛不小心扫到了耳房,那是以前张扬练字的地方。
记得自从张扬去了耳房,自己都没有机会好好得教导他练字,不自觉地走到了耳房门口推门入内。
书桌上还铺着张扬临走时没有收起来的草纸,上面写着“张扬”,写着“方彦昊”,还写了很多《诗经》里的字句。张扬的书法练的不算好,但是写的却方方正正,比最初见他时进步不少。
手指划过所有墨字,心中阵阵痛楚袭来,他已经太想念那个人了,以至于在这时所以支撑他不去找张扬的东西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想念。
“原来,你已经会写这么多字了。我还没有教你呢,你都会了……”
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方彦昊再也不想错过,急匆匆地出门备车向着张扬家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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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从上次那事开始,与养父一家越发的疏远,每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甚至开始了锁大门的习惯。家里有什么吃什么,什么都没有就不吃。换上了自己的粗布衣裳,晚上看星星,白天睡觉。
直到这天方彦昊在外面差点把张扬家的木头门给敲碎,他才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随意地披了件衣服就向门口走去:“来了来了……”
刚拉开门闩,还没看到来人是谁,就被一阵风扫过,随后迎接自己的是温暖而炙热地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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