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家的关系图。”楚鹤答。
林冠雪朝那两张纸上看去,只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关系图。每个方块里都是人名,而人名下方则标注了职位,每个人之间都有各种连线,线上标注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除此之外,所有的人的下面还叠了一层颜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蓝色,还有一部分是黄色。
“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林先生帮我,自然要跟你讲清楚我们将要面临什么。”楚鹤端起了茶杯,放在唇边。
“……”
“就从最直观的东西说起吧,萧楚集团的老总楚鹏正,哦,也就是我名义上那位父亲,年初的时候脑梗进了医院。虽然对外宣称已经平安出院,但是集团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的病对他来说跨不过去了,老爷子脑袋会越来越不清醒,不再能担得起萧楚整个集团。他自己也知道。”
“所以……”林冠雪一顿,抬眸问道:“需要继承人?”
“聪明。”楚鹤点了点头:“表上所有的人要么是在楚家说得上话的人,要么是萧楚集团中层以上职位的人。你看到那些被标注黄色的,他们为集团效力,不站队,也颇有能力,继承人是谁对于他们来说无所谓。被标红色的那些人是我的人,蓝色的,则是萧楚集团二公子的人。”
说到这里,楚鹤的笑容有些凉薄:“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那位二弟。”
林冠雪看着手上那张关系表,点了点那片标黄的人名:“虽然我并不出身豪门,但也不是了解过这种电视剧。在这种争继承人的局面里,怎么有人能保持中立呢?不都得被裹挟,无法独善其身才对吧。”
“你很敏锐。”楚鹤点了点头:“我说是中立……其实他们是楚鹏正保下来的人。这部分人大多身居要位,拿着不少实权。楚鹏正要给自己找继承人,但也不可能让后来者居上,直接架空他。”
“所以……这部分人与其说是不用站队,实际上是不能站队?”林冠雪理解了一下问道。
“差不多。这里面的每个人情况都各有不同,有的是忠心,有的是不得不听楚鹏正的,也不乏有……明面上是老头子的人,实际上已经利用自己的职权,给自己心中候选人行了方便的。”
“楚鹏正还没放权呢,就已经管不住下边的人了?”
“未必。”楚鹤扯了扯嘴角:“老头子说不定对底下人的行为一清二楚。”
看楚鹤这个态度,林冠雪心知,他口中那些悄悄行了“方便”的,应该是给萧楚集团二公子行了方便。
说不定还跟这次的事儿有关系。
“所以,你变成现在这样,是萧楚集团二公子动的手脚?”
“不全是,但肯定有他一份。”
……
楚鹤就着这两张人物关系,大概跟林冠雪讲清楚了他的处境。
从小讲起。
萧楚集团二公子叫楚钰荣,和他同父异母。
楚鹤和楚钰荣的母亲也并非无名之辈,都是豪门出身。
楚家这种程度,也不可能和普通的家庭联姻。
楚鹤之所以从小就遭受各种明枪暗箭……这其中还有一段更为狗血的故事。
狗血就狗血在楚鹤还拿了真假少爷的剧本。
楚鹤被当做平凡人家的孩子养了十几年,他是十六岁才被接回楚家的。
这十六年里,不知道真相的楚鹤遭受过无数次“天灾人祸”,但都靠着命硬活了下来,撑到了回到楚家的那一天。
是以当初他被抱错也绝对不是什么巧合或者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楚鹤的母亲余莹背后是余家,在楚鹤被认回楚家的时候,余莹就已经和楚鹏正离了婚。余莹早就心有所属,当初嫁给楚鹏正本就是商业联姻,在婚姻中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想受家族摆布,最终婚姻破裂。
她不爱楚鹏正,甚至将楚家视为破坏自己爱情的罪魁祸首,连带着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没有什么感情。离婚的时候没要儿子,直接走人另嫁,楚鹤回到楚家的时候,余莹二婚的孩子都已经十岁了。
楚鹤被认回来后余莹也没有任何想见他的意思。
反正都是令人厌恶的儿子,是真是假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而楚鹏正和余莹离婚后,和周家联姻,楚钰荣是周家所出,比楚鹤小三岁。
是以楚鹤刚回到楚家那段日子里,明面上是楚家的嫡子,实际上处处受到楚钰荣和周家的排挤。
楚鹏正醉心事业,对这个刚认回来的儿子做不到事无巨细,就连见面也不多。
楚鹤自己的母亲也毫不在乎他的死活,他完全没有任何后盾。
既然拿了真假少爷剧本,那么肯定也有假少爷。
假少爷叫楚云,楚家毕竟养育了他十几年,纵使真相是他并非楚家血脉,但也给了楚云选择的机会。楚云选择留在楚家,楚鹏正承诺日后给他在集团里留个位置。
自然,继承人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这曲折离奇的身世下,想也知道,楚鹤能坐到今天这个执行董事的位置,一路上经历了多少风雨。
“原来如此。”听完各种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楚鹤的身世,林冠雪道:“我本来以为豪门之间继承人争斗很复杂,没想到……”
“直接杀人是吧。”楚鹤接上了林冠雪后半句话。
“嗯。”林冠雪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最牛的豪门只需要最简单的商战方法是吧,有些荒唐。
“这次我出事儿,楚钰荣肯定在里边推波助澜,但其中有更复杂的利益关系。”
“怎么说?”
楚鹤叹了口气。
“我这些年坐到执行董事的位置,手段其实很激进。集团的利益是我考虑的第一位,为此打压了不少人。这其中有萧楚的合作方,也有对家,他们在我手里占不到便宜。”
“所以他们不想让你上位?”
楚鹤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他们中有的人对我的态度,甚至是‘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
林冠雪想了想:“比如京阳集团?”
他小时候京阳之前是电子产业的龙头,现在的龙头俨然已经是萧楚集团。
“对,包括他们。”
那就不难理解了。
整个集团轰然倒塌宣告破产,里头是多少人的饭碗和前途。底层的员工换份工作也许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可中层往上,受到的影响更大,更不用说老总和董事会。
也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恨楚鹤。
“这些人未必多看得上楚钰荣那个蠢货,但他们绝不让我坐上那个位置。我如果上位,那些被我压价或者取消合作的公司和企业就再不可能再萧楚集团这里讨到好。
这一点对于楚云来说,也是一样的。他虽然没有坐上继承人位置的资格,但从我回到楚家那一刻开始,就将我视为仇人。年少时他还不懂得掩饰,对我的敌意傻子都能看出来。”
楚云就是楚鹤故事里的假少爷。
楚鹤说着,掀起衬衫领子来,给林冠雪看自己锁骨上的伤疤:“这道伤就是我十八岁那年过生日的时候,他弄得。”
那伤口当初应该很深,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伤疤还清晰可见。
“楚鹏正不管这些事儿吗?”林冠雪皱着眉头问。
“他?你以为豪门里会有什么感情。楚鹏正要一个有能力的继承人,从态度上,他默许我们彼此争斗。”
“哪怕有人被弄死?”林冠雪很不理解地问道。
楚鹤摇了摇头:“这当然超出了楚鹏正允许的范围。”
“那你直接联系楚鹏正不就行了?把这边儿的事儿一说,把你接回去你就安全了。”
“没那么简单。”楚鹤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我出发来津丰的时候,楚鹏正进了ICU,十有八九和年关时一样,已经昏迷了。”
“所以楚钰荣才敢在这个时候对你下手吧。”
楚鹤嘴角牵起了一丝凉薄的笑意:“是啊,在天州他干不过我,楚鹏正身体每况愈下,这个继承人他无论如何今年也得选出来,又恰逢我离开了萧楚集团的地盘来到津丰,对于他来说这是多好的下手时机。”
“……你们萧楚集团的各种利益纠葛和你为什么沦落至此的原因我大概了解了,可我依旧不明白。”林冠雪道。
“不明白什么?”
“你既然知道来津丰这一程凶险万分,甚至还有可能搭上性命,为什么不多带点儿人,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林冠雪这问题问得很直,听得边上的刘宁直皱眉头。
这个林先生就差把“你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为什么还犯傻”摆在明面上了。
刘宁还从来没见过有谁在老大面前说话能这么不客气。
这些年,就连楚鹏正跟楚鹤说话,明面上都和和气气的。
但楚鹤不但没说什么,甚至还跟林冠雪解释。
“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也没想到楚钰荣敢做到这个程度。”
楚鹤眉头微蹙:“也是我低估了人心。”
……
他不会觉得他这段自小受尽冷眼、回楚家后又被迫明争暗斗,最后靠着自己的能力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故事很吸引人吧。
林冠雪心里默默想着。
还有。
楚鹤为了营造这种“你我处境相同”的状况,引发自己的共情真是煞费苦心。
这一出出阴谋和狗血桥段,林冠雪这两年接到的剧本里都不会叠这么多buff。
什么大公子二公子,掌权人老总继任、党派斗争的。
楚鹤把他自己这出剧本整的真复杂。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搁这争储呢。
第102章 暗渡
“所以,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是把你平安地送回天洲?”
林冠雪想来想去,楚鹤现在做不到的事情也就这一件了。
别的他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楚鹤摇了摇头:“我的事情还没办。”
林冠雪讶异:“楚总,你都性命难保了,还想着办事儿呢?”
果然不是正常人。
“我来津丰是为了谈北区的科技合作,楚钰荣狗急跳墙,也跟他知道我谈下这次合作对继承人竞争至关重要有关。”
楚鹤眼中是志在必得。
“……行。”
林冠雪不为难自己,不试图去理解这种拿了霸总剧本之人的脑回路。
你说你知道津丰市这么危险,就非得就着这个时候往这边闯,把自己送到人家好下手的范围是吧?什么谈合作……都互联网时代了,什么合作不能网上谈,什么项目不能走电子合同?
这种明显有阻力还非得展开“线下”会面的行为,像极了林冠雪见过的一些非得周末叫员工来公司开会的老板。不能线上会,就要线下来,可说的内容线上听完全就可以,就非得让人跑一趟。
就好像现代科技完全没有普及到这些人一样。
罢了。
楚鹤自以为给自己编纂了一场完美的剧本,从身世到成长轨迹,再到为什么来此到受伤,不过他以为的“完美”在林冠雪眼里其实漏洞百出。
如果从楚鹤的角度出发,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他是为了创造和林冠雪的接触机会。
所谓的“来津丰市洽谈”又或者是“被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继承人一事暗杀”,不过都是吸引林冠雪的小把戏罢了。
为了登堂入室,为了住进林冠雪家,为了在林冠雪面前打造一个他需要的人设。
眼下楚鹤对林冠雪还有用,所以林冠雪也不拆穿。
林冠雪尽量按照对方的思路提出问题:“那你想让我做的事情是……”
“帮我谈完这个津丰的合作。”
“楚总,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林冠雪觉得很可笑,他也就这么笑了出来:“我不是你们公司的人,更不是相关专业的从业者,我以什么身份去谈萧楚集团大公子二公子都没能拿下来的项目?”
知道是陪你演戏,但你也别太荒谬。
“当然不是让林先生自己去谈。技术和资金支持我们来做,我们需要的是津丰这边一些科技公司的核心技术。”
“没明白。纵使我用你的名头去谈,楚钰荣虎视眈眈,难道他发现不了吗?到时候被他发现你的动作,我们同样置身于险境。”
楚鹤可能一开始就想着在险境里和自己“共患难”呢,但林冠雪在楚鹤面前要表现的是一个没有多视角的“聪明人”,该问出来的问题肯定要问。
“不知道林先生还记不记得,之前你问我我想让你做什么的时候,我有提到过一个词。”
林冠雪还真的回忆了一下。
托演员这个职业的福,他本来记台词记得就挺快,更不用说在面对三个任务者的时候林冠雪向来全神贯注——尽管有的时候表面看上去并不是那样。
林冠雪需要从任务者的话里去分析他们的性格、意图和接下来要干什么,借以完善或修改自己的计划,是以他对楚鹤说的话记得还挺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林冠雪在面对完任务者、演完戏后会变得疲惫的原因,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你说,暗渡陈仓?”林冠雪问。
楚鹤对林冠雪的目光带上了欣赏:“不错。”
“怎么个渡法?”
“楚钰荣是在盯着我不假,现在他们那边儿的人已然失去我的行踪,但他们知道我的目的,肯定会重点关注那些去接触我意向合作的团队、企业和项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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