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你不也没回去吗?”
“我在当差。”
当差?大晚上的当差?祝云骁不是已经是将军了吗?林怀瑾明明记得,早上他与自己是同一个时辰出府的呀。
“你是巡逻兵?”
祝云骁点头,“差不多,比巡逻兵大点儿。”
祝老将军义子,国公爷的亲生儿子,去当巡逻兵?不是刚立战功吗?林怀瑾对他的话感到些许疑惑。
但他仍角度清奇地占领了道德制高点。
“你们怎么当差的啊?整日不想着保卫京城安全,就想着非礼良家妇男。我的钱包都被偷走了,还有块玉佩!有扒手混在百姓中间,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行鸡鸣狗盗之事,这等破坏治安的小人,你不去抓,你却在这里想着什么许配不许配……”
说到这里,林怀瑾气势弱了几分,他还是有点怕对方再亲他。
虽然祝云骁不会让自己缺胳膊断腿,但防不住这个狗东西爱咬人!
黑暗中他没感觉到祝云骁有什么反应,便小声继续道:“所以你得帮我抓贼吧?”
祝云骁语气恢复了正经,“什么样的钱包跟玉佩?”
“我忘了。”大少爷的语气理所当然。
“……”
出门前,阿季往他身上挂了一大排坠子流苏样式的东西,走起路来叮铃咣当,好几个坠子他怎么能记得请是什么样的。
“总之你抓就是了,明日一早我就要见到这两样东西,不然就是你们办事不力,我要上报大理寺,治你的失职之罪。”
长街之上的行人这么多,他倒要看对方如何找得到一个小小扒手。
祝云骁无奈道:“好,你先回家。”
这几番相处下来,他完全没摸清大少爷的脾气,只能暗下决定,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对方了……
走出巷子时,楚未泽正一脸焦急地等在原地,手上拿着用油纸包着的灌汤包,身旁站着面无表情的离幽。
这处巷子正在糖画摊背后,若不仔细走近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有条小巷子。
看到他出现,楚未泽连忙走过来,“你去哪了,你没事吧?”
他觉得林怀瑾表情有些不正常,像是哭过,眼眶发红,嘴唇也有些发红,一时奇怪,“你哭了?有人欺负你?”
林怀瑾尴尬笑笑,心中埋怨祝云骁这个流氓。
“想到那个被偷的玉佩,我难掩伤心。”
楚未泽皱眉道:“只能明日报官,再写个失物招领,若盗窃者被抓,或许会有官差将东西送还。”
林怀瑾讪讪道:“也只好如此了呀。”
楚未泽将手中的油纸袋子递过来,“这灌汤包一刻钟才出二十屉,老板看我是熟客,才特意先给我的,你尝尝。”
林怀瑾并不太想吃,以前肖凛就爱给他买灌汤包,这是什么读书人必吃美食吗?
但他还是接了过来,夹起一个放进嘴里。
汤水在口中迸裂,醇香四溢,却不烫嘴,林怀瑾眼睛一亮,“好吃!”
“谢谢未泽哥哥。”
声音十分清脆,在这寒冬之时,若春风拂面,听的楚未泽脸上一红。
惊叹于如今的林公子,全然不似之前那副清冷模样,以为只是对自己才这般卸下心防……
林怀瑾走得步子慢时,看不出来跛脚,他不愿让人看出自己的腿有问题,二人便慢吞吞往回走。
这点倒是与之前的大少爷一样。
离幽冷着脸跟在他们身后,楚未泽还被吓了一跳。
林怀瑾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小跟班,担心我特意来寻的,武功超高,身材老好了。”
说着还不忘捏了捏离幽的胳膊,好硬实!
离幽面无表情,心里却在苦笑,这话若是让将军听见,又该赏他板子了……
“明日,我来找你一同去书院如何?”
想到今日早上的落魄,若有人在等着自己,定是会心生愧疚早早起床,林怀瑾笑道:“好啊。”
明明楚家离长街更近,楚未泽却非要先把林怀瑾送回府,三人走到国公府时,离宵禁只剩下一刻钟时间。
“未泽哥哥,注意安全。”
楚未泽笑意盈盈,“好。”
阿季早在门口等着,看到林怀瑾立马迎上来,“少爷,您怎么现在才回啊?我担心死了。”
他看了眼身侧的离幽,如临大敌,“这不是祝将军的人吗?”
林怀瑾迈步进了府门,“……今日就该听你的,不该出门,果然踩到了臭狗屎。”
离幽不知二人的恩怨,还以为自家将军跟大少爷关系不错呢,也就听不懂这番话。
“大少爷既已安全回府,属下先告退。”
“等等。”叫住欲转身离开的离幽,林怀瑾仔细观察着离幽的表情。
“总得把我送回院子吧,万一我又路过荷花池,失足跌进去怎么办?”
离幽一顿,低头答道:“是。”
从国公府到林怀瑾的住处,并不会路过荷花池,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看离幽的神色,如今对方神色正常,竟看不出一丝破绽。
当日将原主推下去的人,若真是祝云骁安排,离幽这个贴身侍卫会不知道吗?
林怀瑾一路思考。
“离幽,你家将军除了不吃辣的,还有什么不能吃的呀?我给他做东西吃,总得知道他的忌口吧。”
离幽没说话。
阿季又把脸转了过去,大少爷又开始了!这娇娇的声调,到底是谁上了我们大少爷的身!
“祝将军每日辛劳,为了京城的安全早出晚归,我看着好心疼~”
他的语气十分真诚,离幽仅思考了一瞬便说道:“祝将军他没什么爱吃的,也不挑食,只是对辣味过敏之外,独独不爱吃豆腐。”
林怀瑾笑眯眯,“这样呀,谢谢离幽。”
明日就让厨房做全豆宴!
第9章 被禽兽咬
又是那片火海。
林怀瑾用长袖捂住口鼻,在夜色中踉跄前行,肖凛面带微笑,慢悠悠跟在身后。
他身上穿的是士兵的软甲,林怀瑾顾不上思考这身打扮在哪里见过,他的腿好痛。
明明自己腿脚没受过伤,从小到大,连块疤痕都没留下过,为什么这么疼?
“别杀我……凛哥哥……为什么……”
他的腿越来越疼,直至感受到骨头缝中传来一股针扎似的疼,林怀瑾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他的眼中含泪,向肖凛求饶,“别杀我……不要……”
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却不断逼近,举起手中长剑,朝着他胸口刺来。
“少爷!起床了少爷!”
“啊!”
尖叫一声,林怀瑾一个猛子坐起来,吓得阿季也一声大叫,额头被他的突然起身撞了一块。
阿季捂着额头,连忙凑过来看他头上是否起包,“少爷你又做噩梦了?”
大少爷的手在发抖,身体也在发抖,额头上全是汗!
林怀瑾嘴唇苍白,颤着手按在自己胸口,脑袋发懵。
不是做梦吗?他都已经意识到是做梦了,为什么还这么疼呢?
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阿季心疼的不行,“少爷,要不今天就别去书院了,再告假一天。”
“呼……”
林怀瑾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肖凛的表情也过于生动,即使醒了也仍在脑海打转。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余力去想阿季说的话。
告假?他已经七日未去书院,昨日又闹了那样的笑话,若今日再告假,别人岂不是要以为他学问不行羞于见人。
林怀瑾摇头,嗓音发哑,“不行,我这就起床。”
卫国公家大公子学问名声都出奇的好,总不能这才不到半个月,就被自己搞垮掉。
阿季过来扶他,才发现他身上的睡衣竟然都被汗水打湿,心中愈发心疼。
大少爷从落水那日起就没睡好过,也不让自己告诉卫国公和夫人,他是不是应该去主动去买点安神的东西……
今日起的挺早,阿季拿了好几串坠子给他系在腰间,又在桌前翻找了一会儿,语气疑惑,“怎么少了两个呢?”
林怀瑾随口说:“赏人了。”
阿季吃惊,“您……您两个都赏人了?”
“一个丢了,一个赏了,怎么了?”
阿季一听这话,腾的一下子气得脸都红了,“那个云纹白玉也就罢了,另一个纹青玉佩可是您第一次进宫时皇上赏的,御赐之物您怎么能随便赏给别人呢?”
而且大少爷怎么变成会赏人东西的性子了?以前明明从不沾染烟花气的!
不过是与楚家公子一同用了顿晚膳,竟然就把御赐之物给赏出去了,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发现,藐视圣上的罪行可就逃不掉了。
林怀瑾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想来昨晚买糖画付钱时用的,确定是云纹白玉,便赶紧安抚道:
“我赏人的是白玉,钱包被偷了我才拿去当钱用。被偷的是青玉,和钱包一起被偷的。”
阿季脸上气愤仍在,“这遭瘟的小偷真是大胆,连御赐之物都敢偷,也不怕被怪罪下来连累家人。”
“他也不一定有家人。”林怀瑾讪讪道。
二人一同朝外走去,阿季嘴上还在说着,“等您去了书院,我去报官,免得那玉佩被小偷转手,转来转去就成赃物了。您以后出门可得小心着点,身上都挂着金贵之物呢,掉了哪件我都心疼……”
院门口站着一人,侍卫打扮,看到出来的大少爷脸上带了不自然。
“祝将军让我把这东西交给大少爷。”
离光的年纪大约十六七岁,比离幽矮不少,娃娃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稚嫩。
上次亲眼见着大少爷喂自家将军吃辣,如今又让他来送钱包,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离光只觉得这大少爷就是个蛇蝎美人,惯会用花言巧语,祝将军真是被他迷了心智,竟大晚上让他们搜了半个京城的可疑人员,只为抓一个惹了大少爷的小偷。
“蛇蝎美人”林怀瑾摆上明媚笑意,“这么快就找到了?”
阿季赶紧接过来,打开钱包一看,只有银子没有玉佩,下意识问道:“还有块玉佩呢?”
离光瞟了大少爷一眼,语气别扭,“将军说……没找到。”
“能找到钱包就已是不容易了,祝将军办事效率真高,我今晚设宴招待祝将军,请一定替我转达。”
林怀瑾语气很软,眼神中露出的神情全都是崇拜。
离光不会说谎,他亲眼见到将军将那块玉佩握入手中,又将钱包扔给他,支使他送来。
面对大少爷这万般柔情的眼神,什么“蛇蝎美人”,什么花言巧语,这些暗地里的评价全都忘了,只延生出无限的愧疚。
他脸上臊得慌,在大少爷温柔又和煦的眼神中,艰难从喉咙挤出来一个字,“是”。
楚未泽早已在国公府门外等候,见到林怀瑾走出来时眼前一亮,带着笑意走过来。
“怀瑾,可用过早饭了?”
楚未泽脸上带着笑意,气质清冷高雅,翩翩而立。
林怀瑾笑着走过去,“我吃过了呀,未泽哥哥可吃早饭了?”
“当然。”
身后的小厮默默将马车上的饭盒盖住,里面是出门前自家公子吩咐过的,准备与国公府大少爷一同用的早饭。
被搀扶着上了楚未泽的马车,阿季问道:“您不等二少爷了?”
林怀瑾在位子上坐定,从侧边小窗户探出头来,“你安排人去叫怀玉吧,给他提前备好马车,我与楚公子先走。”
再一次被大少爷丢下的阿季:“那大少爷我晚上去接您!”
车夫拽起缰绳,马车向前移动,待走远了,楚未泽笑道:“阿季很是担心你。”
“我腿脚不便嘛。”
“他很忠心。”
“就是有点笨。”林怀瑾叹气。
楚未泽眼中笑意更甚,林大公子真是个好玩的性子。
林怀玉走近书院时,正看到两个人坐在一起看书,林怀瑾时而还对楚公子笑笑,而楚公子脸上更是带着宠溺的笑容。
见鬼了吧……
大少爷不等他一起来书院也就算了,居然还和别的学生交起朋友来了,直到夫子进来,开始上课,林怀玉都还在思考着怎么回事。
今日依然讲的是孟子,“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
照例到了点名环节,陈夫子刚放下书本抬头,就看到刚被自己评为天妒英才、江郎才尽的林大公子举着手,眼神中格外自信。
夫子:“……”
林怀瑾的手摇晃起来,在课堂之上格外显眼。
其他同学甚至有的开始笑起来,林怀玉拿书掩面,心中冷笑,他看自己这大哥根本不是脑子进水了,是被驴踢了!
昨天刚说出好大一通言而无信的君子论,今日怕是又要说什么“君子异于常人的地方就在于存心搞事”吧……
左侧的楚未泽也看过来,眼中趣味更甚。
陈夫子扫视一圈,林怀瑾的手依然杵在原地,眼中炯炯有神,乖巧极了,夫子决定再给他个机会。
“你来说说。”
林怀瑾站起身,用着自信的语气,将自己课前准备好的小作文背出:
“君子将“仁”“礼”二字存于心尖,爱人,敬人,被无仁无礼之人无理对待,君子只自省,是否行不仁不礼不忠之事。君子不会与禽兽相争,也不会因被禽兽无礼对待而苦恼,君子毕生追求之事,唯有成为更加接近圣人的君子。学生愿做君子,不与小人争辩,不与禽兽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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