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就只有三十四几平吧。当然这只是房间,还有客厅,卫生问等……
先生忽然放小声说:“两位好好休息。如果我们村有什么嫌疑人的话我会尽量帮他你们留住他的,但……我不太认为他是,但如果是……我会帮你们一起破案的。但希望两位慎重。”
两人都为一愣,这是一对十分智慧的夫妻。”嗯,会的。”
和聪明的人友流,总那么容易。
第56章 平行世界
“我因为他才活下去。”
医生打趣:“你这语气倒是不像你说的那样。”
“因为我同样很嫉妒他,明明拥有着和我一样的皮囊,却享受着我无法得到的一切。”江淮声音冷淡,态度漠然到极点,“我曾经动过念头将他取而代之,即使他也没有一对像样的父母,不过他有的是金钱和机会。我想那里就算再不堪,也不会比这里差劲了。”
“‘那里’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做到披着你的皮囊?”医生问。
江淮不语,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在我八岁……也许是八岁的时候,我去到了所谓的【平行世界】,‘那里’就是【平行世界】。”
医生了然地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定位,面上却不显山露水:“那个你嫉妒而又以此为精神支柱的人是【平行世界】的你?”
“是的。”江淮手指微微蜷起,顿了顿说,“一个冒牌货。”
冒牌货?
医生支着下巴沉吟不语,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病人——一个极度自卑,不,极度自厌的病人。
“我们进入彼此世界的状态只维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成功赢得了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的喜爱。我为他争取到了发展自我的机会。然而——我的人生却被他搅得一塌糊涂。”从江淮脸上看不出一丝糟糕经历的端倪,他仿佛站在渺远的地方阐述别人的过往。
“一名屠夫用一块充满鱼腥恶臭味的面包将他哄骗,致使我陷入了长达十一年的非法qiu禁和人口拐卖中。”
***
“干什么?”那人口嫌体正直,踩着拖鞋慢悠悠地走。
“开窗。”
“风还挺大。”客厅里的落地窗没有防盗网,十几楼这么高,看得人心惊肉跳。
“跳下去,比饿死快点。”江淮轻飘飘地说。
“……”半晌,那边传来一声轻笑,那人懒洋洋地说,“那明天你就会上新闻,全市都知道你跳楼死了。”
“不会,这么高跳下去没有头了,看不清你长什么样。”江淮冷静得有些惊悚。
“……”贺惠被狂风吹得头晕乎乎的,沉默着一把关上窗,还想耍混,刚开口就听见一串忙音。
“啧。”贺惠将手机扔在沙发上,眼睛眯起,仔细地审视过客厅里每一样东西。
他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是在十六年前。贺惠和江淮是两个八岁小屁孩的时候。
十六年前,他偶然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裹着围裙的壮汉。
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油光的白碟子,搁到他跟前。
小远山警惕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直到男人近乎诱哄地说:“跟我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远山迟疑地看着他,忽然,一只瘦成骨头的猫从他眼前疾奔而过,他下意识地将整个身体盖在了那么一块猪肉上,只听到一声凄惨的猫叫,以及男人粗粝的咒骂。
他再抬头,小猫已经蜷在角落,抖着后腿跑走了。
小远山对上男人凶狠的眼神,立刻将一整块肉塞进了嘴里,含糊地点头。
男人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大手攥住小远山的手腕,半拖半拽地将人拉走。
那块猪肉没熟,肉丝黏连不断,糊在他的牙齿上,他费劲地嚼着,感到反胃、恶心也没有吐掉。只是回头看一眼野猫逃跑的路。
未来不会比这更惨了。
小远山抬头看着屠夫,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哪怕这个家不怎么样。
可后来的某一天,贺惠在平行世界线里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却忽然想起家中的保姆说过“猪肉是最容易熟的”。
他想起曾经那块半生不熟的肉,恶心得撑着墙吐了很久。
原来有些不怎么样的东西,连开端都是恶臭的。
贺惠轻笑一声,从回忆里抽离出来。那块肉恶心了他十六年,那个“家”困住了江淮多少年呢?
贺惠垂下眼眸,指尖轻颤。
两天前,世界线再一次被撞破。他们终于见到了平行世界线的另一个自己,错愕,怀疑,戒备,甚至是厌恶。
贺惠知道江淮恨透自己了,因为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第一句话就夹枪带棒地说:
“跟我走,我带你下地狱,好不好?”
类似的句式让贺惠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肮脏的、满是老鼠尸体、禽类内脏的小巷子里,胃里翻涌着恶心的浪潮。
“好啊,一起吗。”贺惠笑着向他发出邀请,“或许你死后能上天堂。”
后来,江淮将贺惠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刚一进门,他猛地一脚踹在贺惠的小腹。
“嗬。”贺惠踉跄着往后倒,后腰猛地戳到桌角,疼得额角青筋直蹦,弯着腰,立刻被一巴掌扇得耳朵“嗡嗡”作响。
贺惠垂着脑袋,撑着桌沿的手微微颤抖。
江淮一把揪住贺惠的衣领,神色还是一贯的冷漠,只是眼睛红了一圈。
没有人说话,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而下一击却迟迟没有落下。
江淮声音冷漠到极点:
“我不喜欢你这张脸,看到你会让我想起那些恶心的事情。我想千倍万倍地将曾经他们对我做过的事情返还给你,让你也尝尝。”
江淮每说一个字,贺惠就静一分,直到最后,贺惠的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他们做了什么?
可江淮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忽然一把甩开贺惠,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贺惠用手背擦过嘴角,抬头只见江淮面无表情地捧着一盒子瓶瓶罐罐坐到沙发上,冰凉地说:“滚过来。”
贺惠慢吞吞地走过来,被江淮一把拽到沙发上,粗暴地掀开上衣,手里抹了膏体就粗鲁地往上抹,抹到一半皱了下眉,一把将人推开,神色更加冻人:“去洗澡。”
“?”虽然不解,但贺惠很听话,洗完后穿上江淮另一套睡衣,继续涂药。
江淮的动作不算残暴,但也不温柔,擦好就叫人滚。
贺惠不觉得江淮会这么容易就消了,他这样的反应,更像是……下不去手。
江淮对自己下不去手。
第57章 往事浮云
盛清石上山的第一晚,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衣服,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江临舟先几步进了闲清阁,寻思着屋里好像有几件小弟子小时候穿的衣裳,于是留下闷团子一个人在外屋,请他自便,自己去里屋拿东西。
江临舟翻出了几件衣裳,略微有些苦恼——尺寸倒不用担心,要担心的是这花花绿绿的颜色。
他这群小弟子向来活泼热闹,对鲜艳的颜色喜欢得紧,什么大红深紫,什么墨绿亮黄都有,偏偏朴素一些的白衣裳翻遍了都找不着一件。
一想到外屋那个闷团子穿上这些花衣服——不,感觉这小崽子连看都不会看第二眼。
江临舟莞尔一笑,心里想着该怎么诱哄,拎着衣裳出门,却稍稍一愣。
闷团子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外,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地盯着磨破的草鞋,不知在想什么。
暖阳倾泻至他的脚边,他看了看,往旁边挪了挪,直到自己彻底陷入了阴冷之中。
他应当是觉着自己这副模样脏,所以不肯进屋来,怕玷污了这地。
江临舟沉吟,弯起眼眸,语气揶揄又温和:“我怎不知我家门前这块地这么新奇,惹得小孩看了半天也不肯进屋。”
闷团子愣了一瞬,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江临舟。
他的眼神很纯粹,传达的情绪远不如江临舟所见过的那些强烈,连茫然都混在一层雾里,浅淡的,又在瞬间裹挟着。
不像是一个孩子应当有的眼神。
闷团子没有说话,进门的时候仍然有些拘谨,江临舟给他倒了些水,说:“我这儿太久没小孩来了,要是要些糖水可没有。”
闷团子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安静地端着一盏水暖手,久不久喝一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江临舟似是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地说:“喝完去里屋沐浴,过后吃点东西,明儿早我们去镇里逛逛。”
闷团子还是不说话,江临舟忍不住问道:“我不会是捡回来一只小哑巴吧?”
闷团子抬起脑袋,脸上是冻出来的伤口、干涸的血液,嘴唇泛白,嘴角青紫破皮,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明亮得仿佛盛满璀璨星辰。
“不是。”闷团子说。
他兴许是太久没说话,嗓子是哑的,江临舟注意到他面上有些不自然,随后见他喝了一大口水,应当是为了润嗓子。
捡回来一只不爱说话的敏感崽子。
“有名字么?”江临舟问。
闷团子捏了捏衣角,两秒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等你的伤养好了,你若是愿意,可以在我这住下,山下有一群和你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和你的情况大差不差,他们留下后拜我为师,及冠之前在山上修炼,之后去留随意。”江临舟看着他,淡淡地说,“本想过阵子再问你,可兴许等不到那时候——你呢?”
江临舟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小孩儿扬起脸,却无半分茫然无措的模样,只是满眼的疑惑。
他的亲眷在一场战争中无一生还,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子。除了留在这蓝天阔壤相交之处的雪山之巅,他别无去处。
他要活下去,就得留在这里,起码在及冠之前。
可是他不明白,面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先生将他领回来,却问他是否愿意留下——简直太矛盾、太多此一举了。
先生很喜欢笑,笑起来时眼尾温柔地下垂,眼睛里像化了光。
江临舟当然清楚他心中疑惑,只是摇头轻笑:“你将来也许会后悔留下来。”
他更加不懂了,浓眉紧紧皱起,带着些稚气的正经。
“罢了,那我——稍稍给你开个门吧。”江临舟玩笑般将两指之间的缝隙捏小,“不用及冠,无论何时,你想走便走,不必拘泥在此。”
当时他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也不清楚江临舟这么做的含义,只当是江临舟为了留下他而破的例,后来才发觉不对劲——他是什么人?还要别人求着留下。
当时他只是习惯性地去接受,毕竟他茕茕孑立于这世上太久,无人教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那时不知道,江临舟这番话将会令他陷入怎样深、怎样痛的泥沼。
江临舟沉吟片刻,忽然吟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江临舟目光沉沉,笑吟吟地轻声说:“盛清石,这名字如何?”
闷团子分不出好坏,只是有些奇怪。
如今没有明月,没有松林,闲清阁周遭静得发慌,连小溪都没有一条。
完全颠倒的意境,完全颠倒的名字。
闷团子不喜欢这个名字。
像是……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一般,似乎迟早会被这里剥离。
但他习惯了妥协,一个名字罢了,叫什么也无所谓。
江临舟说:“如若不喜欢,等你年岁大了,可以自己定夺。至于现在……”
江临舟忽然冲他眨眨眼,显出一分稚气未脱的狡黠:“现在你还小,先委屈几年,让我叫着过过瘾。”
“……”闷团子仍是不说话,目光从江临舟脸上移开,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
江临舟似乎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高兴,看着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别人。
借着我,他在想念什么。
闷团子如是想着,滑过喉间的温水却如同正月寒冰。
闷团子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因着没有学过写字,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听见有人唤他,他脑海里首先出现的是江临舟。
此后他学会了写字,可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他人念他的名字、却率先想起江临舟的习惯仍是没有改变。
一个他不喜欢的名字,却让他想起他喜欢的人。
盛清石拜师的环节很简单,叩头三下,一声师父,便是往后十余年的牵挂。
冠冕堂皇的事情过去,盛清石乖乖去沐浴,穿上一件大红的衣裳出来时,江临舟低低笑起来,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继续添油加醋:“谁说这颜色显白的?我家小弟子怎么穿着看上去更黑了?”
盛清石:“……”
第58章 往事浮云
盛清石被捡回来的时候只有只猫似的大点,也看不出具体年岁,不过江临舟知道。
这小孩遭遇战乱时刚过五岁生辰,却瘦得皮包骨头,山脚下那群不足他岁数的顽皮孩子是两个他那么大。
江临舟刚把他捡回来那会儿,这小崽子很怕生人,见了人就乌漆个大眼睛悄悄地看着,说怯也不怯,偏生又不活泼,就显得羞涩又古怪。
不亲近他人也就算了,这崽子连江临舟都不亲,对此,使出浑身解数也撬不出这崽子一句话的江临舟挑了挑眉,遥遥一指另座山头的砖瓦——“若是这般嫌我,今晚你就去停云顶睡去。”
“停云顶”是弟子寝室,江临舟下落人间随手逗的小孩,愿意来都在那儿扎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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