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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酉时。”楼惊御把人扶起来，给人喂了点茶水润润唇，“可睡饱了？要不要去床上躺会儿。”
影十一摇摇头，笑道：“只是没有午睡，所以有些犯困而已，现在已经休息好了，咱们去后湖吧，大家肯定都等着了。”
第245章 此间是圆满
影十一如此说了，楼惊御自然依着他。
也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
唯恐傍晚风凉，二人出去时楼惊御还给影十一披了件披风，这才相携而去。
后湖的景色一如往昔，却又四季不同，日日不同。
五月的天气惠风和畅，山下已经进入了初夏时分，山上还留着春日的尾巴在。
杨柳在湖边围了一圈，柔软的长长的柳条垂在水面上。
偶尔有几尾游鱼游过来，绕着水面下的柳条绕一圈，然后许是觉得无趣，吐几个泡泡泛起一圈涟漪就游走了。
湖面宽阔，荡漾着日落时候的金波。
前几日下了一场小雨，像是连带着带走了湖面上所有的蒙蒙薄雾和水汽。
若是向着湖面远眺，视线都会变得得清明，将湖对岸的山野景象一览无余。
群山苍翠，深深浅浅的绿色都竞相勃发着生机，傍晚时分倦鸟归巢，不时便有鸟鸣声从群山中传来，廖远又空旷。
但近处却热闹。
看见楼惊御和影十一二人的身影，姜岩立刻带着影卫拱手行礼，“主子！”
姜岩一身干练的黑衣，但偏偏身上还穿了一个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香椿芽，实在很是割裂。
影十一还没见过姜岩这样呢，有些忍俊不禁。
再看其余影卫，原本都围着桌案和水盆洗菜切菜，也把袖子撸起来了，手上都是湿漉漉的。
“暗阁的影卫这是要抢厨子的活儿了？”楼惊御弯起嘴角，并无责怪之意，倒像是玩笑话。
姜岩自然听出他的语气，也笑着回道：“今日做的菜色多，属下带着他们来得早，便帮些忙。”
楼惊御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忙。
路过了正在摆餐具的温红菱和影十，明月和清风抱着账本子去找温红菱，把东西交给她后便也一起去帮忙了。
在湖边用饭要带不少家伙儿事过来——厨子、食材、桌椅板凳、餐具茶具、点心茶叶……
实在是很多东西，还有不少活儿。
好在众人也觉得很有趣味，不想让婢女和仆役来来往往的，便自己亲自上手去做。
如此倒也清净，还能一起说说话。
楼惊御环视一圈，带着影十一往湖边凉亭走去。
凉亭里，连珏和段春回正在煮茶。
红炉小火上，紫砂壶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走近了还能听到茶水沸腾的咕噜声。
茶叶的清香随着水汽散发出来，淡雅温和，让人的心都变得平静了。
“教主。”
“主子。”
段春回和连珏二人和他打招呼。
“嗯。”楼惊御应了一声，带着影十一坐下。
江叔这时端了一小盘洗净的水果送过来，“主子，您和主君尝尝。”
楼惊御点点头，拿了个枇杷，剥了皮递到影十一嘴边。
“尝尝好不好吃。”他说道。
影十一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入口都是独属于枇杷的清香和酸甜，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好吃。”
说着也给楼惊御剥了一个，喂给他的动作也十分娴熟。
二人动作是掩饰不住的亲昵，江叔看着也很是欣慰，默默退下去忙别的了。
段春回笑吟吟地看着楼惊御二人和在不远处忙碌的众人，虽说在忙着做手里的事情，但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的。
以前赤阳教哪会这么热闹呢。
楼惊御性情孤傲，真和个谪仙似的不沾人间烟火，不喜欢过节日，也不喜欢去山下城镇游玩，更别说纡尊降贵和大家一起用饭了。
这么多人在后湖聚在一起聊天吃饭喝酒，让楼惊御看到非得罚一顿不可。
但自从去年和影十一在一起了后，楼惊御便不一样了。
去年中秋就叫大家一起吃烤肉，逢年过节也开始好好操办了，赤阳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很多欢声笑语。
段春回昨个儿还和连珏说过这事，当时连珏说“主子是有人情味了”。
段春回觉得这话可说的太准确了。
可不就是如此嘛。
如此想着，便揶揄了句：“教主，这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怎么想着请我们一起吃饭了，该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情宣布了吧？”
楼惊御和影十一的关系已经众所周知，这好事情说的自然是举办婚礼。
段春回之前就听连珏说过，楼惊御让他注意着些外面的布匹店，差他外出的时候采购红绸子回来，这事已经有大半年了。
早在去京城的时候，楼惊御便已经让连珏在京城最有名的布庄买了许多红布回来。
可谓一掷千金。
段春回听了后掩盖不了惊讶之色，没想到教主这么会行事，这就已经开始考虑大婚了？
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打趣。
影十一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默默红了脸。
虽说是影卫，那也是赤阳教的影卫，是江湖儿女，影十一对于这些婚仪倒是并没有多么看重，能够和楼惊御在一起他就已经知足了。
办不办大婚，他都听楼惊御的。
他抬头偷偷看了楼惊御一眼。
却见男人也正在温柔地看着他。
楼惊御从重生回来便想着这辈子要和影十一好好在一起，当时的愿望简单，也只顾着怎么把他的小十一养得健康些，后来才想起这一生该办一场大婚的。
是给影十一的，也是给自己的。
上辈子晚了一步，悔恨终身。
这辈子便一步都不想晚，该有的都要有。
让世人都知道影十一是他决定这一生相守的爱人。
所以一直在默默准备着，只是南疆一事又打了个岔。
没想到如今段春回提出来了。
楼惊御薄唇一勾，露出个笑容来，凌厉的眉眼都软化了不少。
他牵住影十一的手，转而瞪了段春回一眼，“你倒是想的不少。”
段春回嘿嘿两声，往连珏身后藏了藏，“这不是想吃喜糖了吗。”
听到此，影十一脸上的红晕又添了一层，晃了晃楼惊御的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
“十一怎么想？”楼惊御也不再管段春回了，低头和影十一说话，两个人凑得很近，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
影十一抿了抿唇，“都听阿御的。”
楼惊御的笑容便更明显了，牵着影十一离开了凉亭。
第246章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湖边小路上，两个人牵着手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熟悉的地方。
影十一当时就是在这里被季家兄妹为难的，而后就见楼惊御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场景就像梦一样。
“都一年多了。”
影十一笑着，站在当初自己站过的地方，仰头朝楼惊御笑着。
少年比起一年前脸上多了些笑意，眉宇间也不再是隐忍和哀愁，而是徜徉着轻松和愉悦，周身散发着幸福的光芒。
他的背后是落日的绚烂霞光和波光粼粼的湖水，落日将他被风吹起的发丝都映得那么明亮。
楼惊御也想起那时候。
刚重生的自己震惊又喜悦，颇有些不敢置信，那么着急地找了过来，明明想着不要吓坏了十一，行事作风却还是无法抑制住见到他的激动。
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楼惊御含笑看着影十一，他觉得这一年过得太快了。
春去秋来，循环往复，时光都因为面前的人而变得不同了。
现在想起前世来，恍若那是一场令人心惊的梦。
他的一生因为影十一的死而分裂成两半，前半生风光无限，按部就班执掌赤阳教，后半生无边孤寂，怀着后知后觉的爱意度过余生。
他永失所爱。
他又失而复得。
如此想着，便感怀于心。
楼惊御从前信人定胜天，现在却感念上苍了。
改日要带着影十一再去趟大觉寺才是。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楼惊御走过去将人拥入怀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和你在一起心里总是很高兴，如此才觉得时间过得快吧。”
影十一笑笑，回抱住他，“我也是。”
两个人在湖边相互依靠着看夕阳，看着那一轮红日逐渐落在群山之中，连带他们的影子也交融成一团，然后看不清楚了。
夜幕逐渐落了下来，绚烂的晚霞安歇于群山之间，只有一道灰色的天际线留在天边。
影九过来请他们去吃饭，饭菜已经都做好了。
楼惊御便带着影十一沿着来路返回，隔得老远就闻到了烤肉和各种炒菜的香气。
桌子上摆着饭菜，四周是已经点亮的灯笼，这是一方明亮温馨的空间。
饭菜飘香，其中不少笋做的炒菜和汤品，闻起来便很是鲜美。
前几日，一场小雨下下来后，冒了一茬嫩笋，估摸着是今年最后一茬春笋了，配上江南来的蔬果，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坐下来，挥挥手让众人落座。
他环视一周，江叔、段春回、连珏、温红菱、姜岩都在，另一桌坐着影卫和明月清风他们，人到得很齐。
楼惊御没有那些祝词祝酒的规矩，吃饭就是吃饭，落座后便动了筷子，让众人不用拘束。
好在饭菜足够好吃，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开始专注吃饭。
“尝尝看。”楼惊御说着夹了一筷子油焖笋给影十一。
影十一张嘴将笋片咬进嘴里，只觉油香十足，带点甜味，十分脆嫩可口。
“好吃。”
影十一眼睛亮了亮，也让楼惊御尝尝，又给他盛了一碗春笋雪菜排骨汤。
楼惊御笑笑，低头尝了一口，肉的厚实和春笋的鲜嫩交织在一起，还有雪菜的咸味，确实很美味。
湖面的风穿亭而过，将高高挂起的灯笼吹得小幅度晃动了一下，然后好似也沉溺于美食的香气之中，温柔拂过众人的眼前。
平淡的一顿饭充满平和与惬意。
吃完饭，楼惊御和众人闲聊几句后便带着影十一回去了。
他答应影十一明天要和他一起去看日出，今日自然要早些休息。
夜晚的丹栖山在明月照耀之下显得格外沉静，亭台楼阁、巍巍楼宇却透着温暖的光，恋人在里面安眠，连风都不忍心惊扰。
————
翌日是个好天气。
日出前的天不是黑沉沉的，而是透着些灰蓝色，在东边的天际线上隐隐露出些白色来，那是太阳要升起来的前兆。
一夜好眠之后，楼惊御和影十一很早就醒了。
山间小路都还泛着潮气，两个人都穿着披风，牵着手拾级而上，一路向云台走去。
云台是赤阳教乃至丹栖山最高的地方，是最适合看日出的了。
但同样，这个地方对于楼惊御来说又代表了太多太多。
这是他前世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这里竖着那一块沉寂的埋葬着影十一的碑。
重生之后，他还没有来过这里。
“阿御，我们到了！”少年的声音里充满着期待和隐隐的雀跃。
影十一先他两步走了上去，将手里的防风灯别在叶子依旧青绿的枫树上。
这时候的红枫还没有穿上秋季里那身艳丽的衣裳，依旧是绿色的，看起来嫩生生的。
楼惊御迈过最后一阶台阶，看着影十一缓缓笑开，他没有再沉湎过去的回忆。
云台之上，没有那座令他心碎的坟墓，只有在灯下朝他羞涩笑着的十一。
今生一切都不同了。
黎明之际，云台的风很大，将他们的披风都吹了起来，远处的天际线已经出现了橙色的光，两个人索性都把披风脱了下来。
“看完后我们就要穿上，可不要着凉了。”楼惊御揉了揉影十一的头发，将他脖子上平安扣的红绳塞进衣领里。
影十一点点头。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尤其是在好生养了一年的情况下，吹这点风哪会凉着，但在这些事上，他乐意听楼惊御的。
“好，我知道了，阿御也是。”
楼惊御笑笑，握上他的手，把人带了过来，两个人走到栏杆前等着日出。
太阳的光辉总是耀眼的，哪怕是日出时分，也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和热烈染红一片天空。
银灰色和天幕中深深浅浅的蓝色在对比之下都黯淡了起来，远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天际线被镀上金光，一切沉静又壮美。
绚烂的金红色刚露出头，天地便好似都被唤醒了。
远山传来鸟鸣，树叶被风吹动婆娑，自然的画卷徐徐展开。
然后太阳便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影，一点一点跃出地平线，显示出自己无法被直视的身影来。
“好壮阔的景色。”
影十一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色完全吸引住了，不自觉感叹道。
“阿御。”他侧目去看楼惊御，却正好与他的目光撞上。
“阿御？”他又叫了一声。
楼惊御弯起嘴角，攥紧了他的手，在这朝霞和清风共同光顾的晨光里，他及其认真地问影十一：
“楼唯安，十一，虽然昨日已经提过了，但我还是想在此问你一遍，天地作证，日月作证，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你可愿意和我成婚？”
昨日说这些话题的时候像是闲聊。
但给影十一的，楼惊御不愿意如此就决定了，在现在的时机认认真真地问，定下相守一生的约定才好。
他想给影十一所有的一切最美好的回忆。
影十一微微张嘴，桃花眼里显示惊讶，而后是了然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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