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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在平整宽阔的路面，影十一拨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京城已经有了堪堪进入冬季的模样，不是逢年过节的，街上人往来少了许多。
楼惊御带着他去了茶楼，依旧是二楼雅间，一起听书看戏。
后面又让影十一点了一出戏，也算消磨时光。
二人依偎在一张长椅上，看着台上演绎着悲欢离合，听着台下的叫好声，不时和对方说几句话，十分惬意。
唯余岁月静好。
戏台上的生旦净丑依次粉墨登场，戏服颜色明亮抓人眼球，配上一步一转的动作和富有特色的唱腔，让人的思绪不由得陷进了这场戏里。
大幕一落，角儿登台谢幕，鼓掌声和叫好声不绝于耳。
一场戏散场。
影十一觉得时间好似没过多久一样，不免感慨时光匆匆易逝。
他沉浸在故事里，还有些意犹未尽。
楼惊御微微偏头，看了眼外面天色，又将他的碎发拨到耳后。
他笑道：“若是喜欢，以后回了家，想听的时候便请戏班子到家里唱。”
影十一微微点头，他在想什么好像阿御都知道一样，好神奇啊。
楼惊御笑而不语，十一现在在他面前都不会这么遮掩自己情绪了，可不是一猜就能猜出来吗。
小傻子一个。
不过这也说明十一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自在了，真好。
二人从茶楼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现在白日里的时间越来越短，入夜的时辰明显早了很多。
“饿不饿？”
楼惊御把披风给影十一披上，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在街上。
影十一摇摇头，中午吃得很饱，下午又没怎么动弹，现在并不饿。
楼惊御便牵着他一起慢慢悠悠走着，他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不过是直行后又转了个弯，二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停雁湖的岸边。
上一次楼惊御带着影十一来的时候是阳光正好的白天，如今夜幕落下时分到来，所望景色也别有特色。
宽阔的湖面望过去漫无边际，在黑的还不彻底的夜幕中依稀能看到深色的远山的剪影。
湖面上漂泊的渔船都点起了灯火，像是四散的荧光，星星点点分布在湖水之上，夜风掠过湖面，带起一层微微的波浪。
画舫游船一艘又一艘从岸边往湖心驶去，无一不是精致华美。
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行走在水面上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笙歌曼妙。
丝竹声入耳，渺渺若仙音。
在岸边也能听到不时传来的嬉笑声，这是京中繁华富庶的象征。
夜晚的停雁湖，人间百象，在此上演。
影十一的目光扫过一眼已经看得分明，将目光收回，顷刻间便被近处的光芒吸引。
“小公子，请上船吧。”
楼惊御站在船上，向影十一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拿了一个灯笼照着，话语里都是笑意。
四面竹编灯笼发出明亮的光，映亮了他的侧脸。
面部线条在光影之间清晰地蜿蜒，突出高挑的鼻梁和形状漂亮的薄唇，十分蛊惑人心。
影十一看他弯腰的模样，心念一动。
呆呆地好像看傻了一般，稀里糊涂地握住了他伸出的手，迈了一步便随他上了船。
“阿御。”影十一唤了一句。
“嗯，我在。”
楼惊御牵着他的手，一直亲自举着灯照亮二人脚下的路，不时提醒影十一一句，生怕人踩空了。
他安排的船不似渔船那样小而简朴，也不像画舫那般巨大而引人注目，只有一层，但地方也不小，船舱约莫也能容纳十来人，甲板更是宽敞。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走到甲板处，看着船上的火烛和灯笼足够亮堂这才把自己手里的灯放下。
“阿御，我们是去游船吗？”影十一问道。
楼惊御拢了拢他的披风领子，看他的小脸被厚厚的毛领围着特别可爱，不免勾起唇角。
“对，今晚便在船上用饭，都已经备好了。”他答道。
影十一点头，也不在甲板多留，主动牵着楼惊御进了船舱。
夜里风凉，他自己穿着披风，楼惊御却没有穿戴披风大氅，影十一也怕冻着他，所以带他进了船舱。
虽然知道楼惊御的身体好，可还是不敢大意，毕竟最近天气陡然冷下来了。
就如同他自己一样，他虽然体寒怕冷，可练武之人身体比寻常人强健许多，不会因为吹点风就生病了，可楼惊御还是处处小心。
终归心是一样的，不想对方冻着生病，感同身受到了极致。
第124章 今夜不同寻常
船舱里面不受风扰，要暖和许多。
两扇门一关，只开着两侧小窗，外面的喧嚣声音便静下来许多。
里面的家具规制和府里小厅差不多，什么都有，若不是行船时偶尔的颠簸，还真以为是在陆地上。
饭桌上，特制的铜炉里红木炭烧得火红，上面架了一口铜锅，鲜美的香气从铜锅里散发出来。
影十一一进来便闻到了这扑鼻的香味，看了楼惊御一眼，好似在问他这是什么。
楼惊御解了他的披风，也不卖关子，和他解释道：“今天吃点特别的——古董羹。”
铜锅里奶白的汤汁是用骨头熬出来的，影十一肠胃不好，吃不了特别辣的，便做了骨汤底。
桌子上围绕铜锅摆了一桌食材。
三盘鲜切的牛羊肉，颜色和纹理都很漂亮，影十一不爱吃肥肉，便瘦肉居多。
几盘绿油油的青菜，一盘竹笋，还有一盘菌菇拼盘和一盘豆腐。
影十一任务途中路过这样的店铺，但他在外吃饭都是图方便快捷，吃这东西太费时间了，至今还没吃过这东西，都不知道如何下筷。
“饿不饿？”楼惊御适时问他。
影十一摸了摸自己肚子，本来不饿的，但闻到了骨汤的香味，就有点饿了。
“有点饿了。”回答很是诚实。
楼惊御轻笑，先从不停咕嘟冒泡的锅里盛了一碗骨汤给影十一让他先喝着，然后开始往锅里下肉，捞了一盘后又开始下菜。
他把一盘涮好的肉推到影十一面前，把蘸料也一并拿给他。
“你把肉沾着蘸料一起吃，尝一尝好吃吗？”
影十一照他的话尝了一口，入口便是羊肉的鲜美，和蘸料相辅相成，热腾腾地入口，实在很美味。
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御也吃。”
他也给楼惊御喂了一口。
“嗯，好吃。”楼惊御笑道。
剩下的便不用楼惊御自己动手，影十一喂他吃一口，自己才吃一口。
影十一学得快，就不要楼惊御再帮他下菜了。
他自己涮肉下菜，一点不让楼惊御沾手，又成了一只忙个不停的小蜜蜂。
“阿御你要多吃点。”
“好好好，谢谢十一。”
楼惊御失笑，只好由着他。
等到他把肉都下到了锅里才把人捉回来，把他手里长长的公筷放到一旁，喂着他吃了两片肉。
影十一不好意思，自己拿筷子抱着碗吃起来了。
楼惊御失去了投喂的机会，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没下去过，目光不时在影十一身上停留，一顿饭吃的很是滋润。
饭后下人把餐具都撤了下去，上了花茶和点心水果。
影十一只喝了茶，他觉得自己刚才吃的也不多，但反应过来好像才发觉自己吃撑了。
但真的好好吃啊，在这样的天气里吃点热气腾腾的饭菜真的很舒服。
楼惊御看他吃饱了，怕他真撑着，在他嘴里塞了颗山楂丸。
山楂丸酸酸甜甜的。
影十一尝着就知道这是段春回那次送到沧澜殿的。
“阿御，你怎么把山楂丸还随身带着？”他问。
楼惊御点了点他的鼻尖，“为了防止你不想吃饭或者吃撑了，所以就随身带了一颗，这不就用着了。”
影十一不好意思笑笑，往他怀里靠了靠。
等把山楂丸吃完，楼惊御又给他剥了几粒酸石榴，倒是不占胃，酸酸的味道还很清爽。
楼惊御自己喝了两杯花茶，和他坐了会儿说了会儿话。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才带着影十一又去了甲板上。
今夜月明星稀，夜幕黑沉沉的，远山的轮廓已经没有那么清楚了，渔船大多已经靠岸了，只有几艘画舫飘在湖面上。
影十一看了一眼岸边，这才发现他们的船已经驶到了湖中心。
他觉得远处的景色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停雁湖北面和东面是巍巍青山，南面是官宦人家的私宅和专供贵客的湖滨小筑，之前楼惊御和顾烨舟便是在此议事，都是清净地方。
西侧却围了一圈朱楼高阁，其中不乏饭店茶楼、酒家歌坊，也有赌坊书楼和各色店铺。
这是京中人氏素来流行的游玩之所，三教九流，京中权贵，难得不分场合地混迹在一条街上。
一到夜晚，夜幕彻底落下的时候，在停雁湖上能看到远处楼阁连绵不绝的明亮灯火，从打开的窗户和没有遮挡的高楼阁台还能看见里面觥筹交错的人影。
高楼的灯火明亮，犹如白昼一般，从湖上看过去能看到亮堂堂的一片，确实是繁华之景，热闹非凡。
可今日，远处却是暗的，黑黝黝一片，也辨不出楼宇的轮廓。
影十一微微敛眸，船上的灯光将他长长的睫羽影子投影在眼下，橙黄色的光芒将他鬓边几根发丝都照得那么温柔。
他回头去寻楼惊御，指着远处的漆黑和他说道：“阿御，你看。”
楼惊御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笑着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我们十一很是细心。”
他从影十一背后圈住他，这是一个完全契合的拥抱姿势，宽阔的肩背将影十一完完全全按在了自己怀里，从身后看过去只能看见影十一的头顶和被玉冠束起的马尾。
胸膛贴着后背，楼惊御有力的胳膊环着他，在影十一的腰上握着他的手。
楼惊御问：“那你知道为什么今夜那些楼不开灯吗？”
影十一想了想，看楼惊御好似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危险。
于是猜测道：“今日官府不让他们开门了？”
毕竟岸边那么多店家，若是一家没客人或者休假关门也就罢了，那可是百十家店，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酒楼饭庄，怎么可能那么巧一同关门了。
只有出了什么事情官府插手，让他们关门的可能性比较大。
楼惊御轻轻笑了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影十一耳边响起，让影十一觉得耳朵都酥麻了。
“十一聪慧，但并不是此缘由。”
“那是为什么？”影十一想不出来了。
楼惊御提示他：“黑着灯，或许也在营业啊。”
影十一疑惑：“黑着灯怎么营业，客人估计不会进去吧。”
楼惊御被他真情实意疑惑的样子可爱到了，在他后颈亲了亲。
“今夜他们只有一位客人，也只为一位客人亮灯。”楼惊御笑道。
影十一睁大了眼睛，似乎有点预感，赶紧回头看楼惊御，却见楼惊御满脸笑意。
“十一，看前面。”楼惊御在他耳边说，捧着他的脸转回去，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楼惊御朝后面挥了挥手，一枚火信便窜上了天空。
第125章 万千灯火不及你一眼
火信上升，只能看到火红色的一个光点，在夜幕之中分外显眼。
楼惊御随着火信升空开始倒数。
“三——”
“二——”
影十一的心随着楼惊御的倒数而怦怦跳着，他有预感，这或许就是楼惊御送他的礼物。
少年感受着身后人的温度和拥抱的力度，不由得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岸边。
影十一双手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又被小心地包裹在熟悉的温度里。
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然后下一刻火信在空中炸开，发出短促的炮声。
“一。”
楼惊御倒数完毕的那一刻，百余座高楼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亮起了所有的灯。
这一瞬间足够惊艳。
湖中游船的人们偶尔远眺，幸运地看见了这一瞬间，发出阵阵惊呼，呼朋引伴来看，湖面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而影十一看着原本漆黑的一片被璀璨的灯火代替，也骤然睁大了眸子。
惊讶和惊喜毫不掩饰。
一瞬即是永恒，而影十一将这一瞬完整看过，又一点不落地记在了心里。
连绵的灯火点亮了停雁湖的西岸，明亮犹如白昼。
丝竹声从朱楼传来，楼上开放式的高台上，舞女踩在鼓上舞动着手中长长的绸带，绸带随风而起，随风摇曳出飞天的舞曲。
曲子是一首祝寿曲，像是一首颂歌，是楼惊御亲自选的。
楼宇的轮廓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无比鲜明清晰，那些店铺酒家也逐渐热闹起来，映衬出无限的烟火颜色。
那些高楼的倒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现在湖面上，璀璨又梦幻。
“今夜这一百一十座高楼的灯火都为你而亮起。”
楼惊御在影十一身后和他说。
影十一却没有立刻回他的话，这倒是不寻常的。
楼惊御讶然低头，走到他身前看他。
就见少年眼中薄雾笼罩，双眸亮晶晶的，唇边却是笑着的。
楼惊御哭笑不得，他是让影十一高兴的，可不是让人掉眼泪的。
“开心吗？怎么要掉金豆子了？”
楼惊御凑过去亲他眼睛。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去牵他的手，好像一刻也不想分开一样。
他不知道主子是怎么办成这事的。
京中不是他们的地界，岸边又这么多店家，要如何沟通花出去多少银子才能有这一刻的灯光齐亮，又如何布置安排才能让他在湖中心看得这么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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