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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过身，阻挡斜着飘进来的雨丝。
然后他解开两人的衣物，用体温帮李卿云取暖，他握着李卿云的手缓慢地揉搓，又脱去他的鞋袜，给他捂脚。
他抱着李卿云暖了好一会儿，终于，李卿云身上不再是那么冰冷。
海边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渐渐小了。
他跟李卿云紧紧贴着脸，李卿云一直没有反应，卫焱凑在他耳边轻喊：“云云，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卿云没有回答。
卫焱抖了抖唇，小声道：“好，我知道了，云云累坏了，想多睡会儿。”
他揽着李卿云，在他身上慢慢揉搓，忽而，一声轻轻的声音响起。
很细微，可是卫焱听见了。
李卿云在喊他。
又一声：“卫焱。”
“我在呢，云云，我在呢，你感受到了吗？你在我怀里呢！”卫焱顿时激动难耐，李卿云终于有反应了。
李卿云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定定看了卫焱一眼，随即再次合上眼睛。
卫焱死咬着嘴唇没哭出来，嘴里满是铁锈味，他尽力平缓呼吸，他现在不能犯病，他不能有事，李卿云还需要他照顾呢。
“没事的，会没事的，李卿云还活着呢，会好的。”卫焱小声说着话，安慰自己，平缓躁动的心绪。
不多时，雨停了。
天色昏暗，好在可以勉强视物。
卫焱抱着李卿云走了好久，天色越来越黑，李卿云的呼吸越来越弱，在他绝望之际，终于看见了光亮。
远处有烛火，那就有人。
卫焱加紧步伐走过去。
“什么人？”魏鹏飞沉声喝道。
卫焱循声望去，就见侧前方走过来一个人影，他赶紧走过去，急忙问道：“这里有医师吗？有人受伤了，需要治疗。”
魏鹏飞提着灯笼，抬脚走过去，定睛一看，是个小年轻，脸生得很，怀里那个双眼紧闭，脸色青白。
他问道：“你抱着的人受伤了？受的什么伤？”
卫焱暗暗打量他，此人看着身强力壮，壮硕魁梧，但是他没有灵力，只论拳脚他不是自己的对手。
卫焱放下心来，坦诚道：“剑伤，被捅了一剑。”
“剑伤？”魏鹏飞颇为惊讶，能佩剑的都是贵人，他又打量了这小年轻一眼。
这人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被抱着的想必也是出身不俗，如此一来，剑伤倒也合乎情理。
卫焱不想兜圈子，遂直接道：“我们是从天启秘境掉到这的，只要你带我去找医师，灵石、法器你随便提。”
魏鹏飞听得一头雾水：“你说的啥啊，我怎么听不懂，什么蜜净，什么石头？”
卫焱闻言愣住，问道：“这是哪里，附近最大的城池是什么？”
魏鹏飞皱眉：“这里是清泉村，紧挨着水吟城。”
卫焱没听过这里，他问：“煊城离这有多远？”
魏鹏飞眉头皱成一团：“我不知道这个地方。”
卫焱一听急了：“煊城，东洲煊城，那仙盟府你总该知道吧。”
魏鹏飞上下打量他：“你都在胡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你说的我都没听过。”
卫焱顾不上再问，急切道：“那这里总有医师吧，就是给人看病的。”
“哦，你是要找郎中是吗？”魏鹏飞道。
卫焱点头：“对，治病救人的，你能赶紧带我过去吗？”
“行，跟我走吧。”魏鹏飞走在前面领路。
“高郎中！开开门，有人受伤了！”魏鹏飞把门拍得砰砰响。
“来了！”高旷达应和一声，走到门口拉开门栓，“别拍了。”
他看向魏鹏飞，问：“谁受伤了？”
不待魏鹏飞回答，卫焱立即走上前，看向怀中道：“他，他受伤了。”
高旷达瞥了一眼，天色昏暗，又捂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清，他往一旁移了两步，摆摆手道：“行了，先进来吧。”
卫焱急忙迈步进去，连声道谢。
等走到里面后，高旷达随手一指：“把他放那儿。”
卫焱立刻照做。
高旷达多点了一根烛火，他走到近前，问：“伤哪了？”
卫焱缓缓拉开李卿云身上的衣服：“左胸，贯穿伤，有护脉丹吗？先给他用了一个。”
高旷达拧眉瞥了卫焱一眼，问道：“护脉丹是什么东西？”
卫焱心下一沉，他方才快速扫了一眼屋子，里面的摆设十分简朴，丝毫感觉不到灵气，言语间，这两人对他所说之事非常陌生，而且他们的穿衣打扮，他以前从未见过。
这里…………
卫焱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请求道：“那您先给他看看，他的伤口还在渗血。”
高旷达俯身打量一眼，皱眉嘶了一声：“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弄的？”
卫焱抿唇，低声道：“技不如人，让人捅了一剑。”
高旷达的神色变得沉重起来，他快速走到里侧拿出一个药箱，折回后，看着卫焱直接道：“这么重的伤，还在这么险要的位置，我没治过，我先给他撒上止血药粉，然后用针将伤口缝住，再用老参吊着气，至于他能不能撑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卫焱闻言，急促地眨眼，他喘了一口气后，哑声道：“好，我知道了。”
高旷达吩咐道：“去打盆水，把绳子上的帕子拿过来。”
“好好，我这就去。”卫焱立刻跑到院子里。
他只看到了帕子，可是一直没找到引水阵，慌乱地转了两圈，他跑回屋里，看着魏鹏飞问道：“水在哪啊？我没找到。”
魏鹏飞疑惑地啊了一声，走到门口一指：“那不就是水井吗？”
年纪轻轻的，眼神这么不好使吗？
卫焱循着看过去，完全陌生的东西，他低声道：“我不认识那个东西，不知道怎么用。”
魏鹏飞啧了一声，这是哪家的富贵少爷啊，娇贵的连水井都没见过。
他走过去，握着水井把手摁压几下，几瞬后，井水汩汩流了出来。
视线一转，见卫焱在旁边干站着，不由得催促：“愣着干什么，拿盆接住啊！”
“啊？哦，好好！”
卫焱扫了一圈，把木盆搁在水流下，没一会儿就接了半盆水。
他端着水盆走回屋里，朝那位高郎中开口：“您要的水。”
高旷达正在配置药粉，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吩咐道：“把炉子上的热水倒在那个铜盆里，然后放在凉水里湃着。”
卫焱稍作思索，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立刻照做。
高旷达将药粉配好后，开口道：“把水端过来。”
“好。”卫焱端着铜盆过去。
高旷达拿着镊子，将帕子浸湿，摁在伤口上清洗，微黄的帕子被染上淡红，一根短且细的针穿着丝线，一下又一下穿进李卿云的皮肉里。
李卿云双眼紧闭，无知无觉。
卫焱别开眼，没敢再看，他也没离开，就僵直地站在一旁。
魏鹏飞见状，心下叹息，这俩人看上去还脸嫩呢，估计也没多大，想必是意外遭难了。
他走上前劝慰道：“不用太担心，高郎中的医术在我们这十里八乡都是数得着的，前年，有人被山羊顶穿了肚子，就是高郎中治好的，现在活蹦乱跳的，年初刚娶的媳妇。”
卫焱回头看了魏鹏飞一眼，低嗯一声。
魏鹏飞见他一副十分牵挂担忧的模样，便问道：“他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我……是我……”卫焱愣住了，他抿了抿嘴，低声喏喏道：“他是我哥。”
魏鹏飞闻言了然，怪不得他这么担心，血亲兄弟，如此这般倒是情理之中。
他在卫焱肩上拍了拍，安慰道：“你哥会没事的。”
卫焱心下感激，躬身垂首，诚恳道：“多谢您带路。”
魏鹏飞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片刻后。
高旷达将染红的手洗净，掏出一个木盒，他将其中的老山参折断一截，又添了几味药材，一并递给卫焱。
“跟我过来。”
卫焱捧着药材，连忙跟上。
高旷达指着火炉上的药罐子，吩咐道：“添水没过一指，快熬干的时候，把水加满，等到熬得只剩一指时，倒出来喂他喝下去。”
卫焱点头：“好，我记住了。”
高旷达扫了他一眼，回里间拎着一件灰色布衣出来，递给他：“不嫌弃就先穿着吧。”
卫焱连连颌首：“多谢多谢！”
高旷达摆手：“你自己看着他吧，能做的我都做了，出了什么岔子我也无能为力。”
卫焱闻言心下一紧，涩声道：“好，我知道了。”
第118章 苦日子
高旷达走进里间歇息去了。
卫焱缓了两息，立刻去熬药。
魏鹏飞见状，吆喝一嗓子：“高郎中，我走了！”
“门给我关上。”
魏鹏飞哎了一声，说好。
咕嘟咕嘟！
药庐子里冒着细细密密的水泡。
卫焱盯了一会儿，见一切正常，他立刻跑到李卿云身边。
李卿云闭着眼，脸色无比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胸前的伤口被包扎起来了，卫焱等了会儿，没见往外渗血。
他俯下身，蹲在床边，伸手去摸李卿云的颈侧，依旧脉搏微弱，似有似无。
他将李卿云的手捧在手心里，抵在额头上，眼泪不止。
李卿云，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
他没敢多留，在李卿云手背亲了亲，立刻回到炉子前看着药。
等第二次加水时，他在李卿云跟前留得久了一些。
等到药熬好后，他端到李卿云跟前，没敢直接喂他，药就这么多，一点都不能浪费。
他轻轻摸着李卿云的脸，小声叫他：“云云，你先醒一醒好不好？我给你喂药。”
李卿云闭着眼没有回答。
卫焱近乎哀求道：“云云，你先醒醒，一会儿就好，你要是听见我说话了，眨一下眼睛可以吗？”
李卿云的眼睛轻轻颤了一下。
卫焱见状欣喜，他试探着舀了半勺药，喂在李卿云嘴边。
李卿云咽下去了。
卫焱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他顾不上擦眼泪，慢慢把药喂进李卿云嘴里。
等喂完药后，他把湃着的温水倒了一些，喂进李卿云嘴里，轻轻道：“云云乖啊，喝点清水，一会儿就不苦了。”
李卿云只喝了两口，第三勺清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卫焱连忙撤手，低声哄道：“好好，我不喂了，你累了是吗？那你好好睡觉，明天早上一定要乖乖醒过来，你一定要听话，记得醒过来好不好？”
李卿云的眼皮很轻地颤了一下。
卫焱瞬间泣不成声，手中的清水不停地洒出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卫焱将热水和凉水兑到一块，他摸了摸水温，走到李卿云身前，给他擦洗。
隔一会儿，卫焱就去摸他的脉搏。
燃了一夜的蜡烛，底下聚了一堆蜡泪。
天色亮了起来，卫焱从李卿云身边离开，俯身吹灭蜡烛。
他折回去，又摸了摸李卿云的脉搏，虽然仍旧微弱，但好在平缓。
他蹲在床边等着，把脸埋在李卿云手心里。
不知过去多久，天光大亮。
高旷达推开门出来，走到床边，卫焱立刻起来，让出位置。
高旷达扒开李卿云的眼睛瞧了瞧，又把了会儿脉，冲着卫焱道：“等会儿，你再给他煎副药，日落前能稳定下来，差不多就挺过去了。”
卫焱闻言大喜，低呼道：“真的吗？药在哪？我现在就去煎。”
高旷达摆弄一番，把药递给他。
卫焱接过药后，把从自己的腰带上扣下来的东西递给高旷达：“这是赤玉和养魂紫晶。”
他抿了抿嘴，放低了声音：“但是，我不知道这种东西在你们这里有没有价值。”
高旷达打量一眼他手里的石头：“挺漂亮的石头，你拿去城里卖，说不定有些公子小姐愿意买。”
卫焱往高旷达手边递了递，言辞恳切道：“您先拿着吧，我没有其他更值钱的东西了，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还上您的恩情。”
高旷达上下打量他：“行，但是这石头就算了，我有其他事要你做。”
他朝外走去，随手一指：“小伙子看着体格挺结实，我年纪大了，手上没劲，你去把那些柴劈了，另外把厨房的水缸打满水。”
卫焱立刻答应：“好，我熬完药就去做。”
“行。”高旷达出去了。
卫焱给李卿云喂完药后，就开始做这些活。
他先将水打满了，然后去劈柴。
一斧子下去，砰的一声！
柴是劈开了，但是动静太大了。
卫焱立刻丢下斧子，跑到李卿云跟前看他，见他神色平稳没被惊着，才放下心来。
随后，卫焱将柴火抱到门外，慢慢摸索到了其中的窍门。
晌午时，高旷达拎着篮子回来，随意一瞥，惊住了。
好家伙！
他堆了一垛的柴火全给劈了，码放得整整齐齐。
高旷达走到堂屋，视线一转，就见那小伙子趴在那病人跟前，俩人脑袋紧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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