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中期还远远不够。
夜里山间起了雾。
小院不远前的山阶上,卫焱正在盘腿打坐。
他没有回去,怕李卿云走早了他没赶上。
翌日清晨。
李卿云起身,推开门走出院子。
走出一段距离后,见到了正自下而上的卫焱。
卫焱冲李卿云招了招手,脸上带着笑意,装作一副碰巧走过来的样子。
他笑着说:“你还没走啊,刚好,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李卿云静默片刻,嗯了一声。
卫焱额前的头发和衣襟处都带着被雾气打湿的水迹。
李卿云侧目看着卫焱,眼神幽沉。
“怎么这么看我?”卫焱问道。
李卿云没说话,也没移开视线,眼神依旧落在卫焱脸上。
卫焱心下诧异,故意揶揄道:“怎么,这么直勾勾盯着我看,是突然发现我好看吗?”
李卿云移开视线,淡淡道:“嗯,是很好看。”
卫焱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眼底闪过错愕,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卫焱脸上泛着红意,别开脸,闷声道:“那你好没眼光啊,现在才发现我好看。”
李卿云没说话,扯着卫焱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腕上一紧,卫焱垂眸看去,视线扫过,发现近前脚下有块石头。
他手指一动,这块石头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还没等他感受到李卿云掌心的温度,李卿云就松开了手。
右手腕顿时空落落的,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
卫焱抿了抿嘴,压下心头的失落。
两个人走得很慢,可是路程太短了,卫焱感觉一眨眼就到了山门口。
李卿云要离开了。
卫焱一把扯住他的手腕,语气平静地问:“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卿云想了想:“最多三四天。”
“嗯,知道了,我会好好浇水的。”卫焱松开手,扯起唇角:“好了,你走吧,我和阿珩约好了,也要走了。”
李卿云看着卫焱说了声好。
李卿云离开了。
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卫焱竭力忍下要不管不顾跟上去的冲动,他不想让李卿云为难,更不想成为李卿云的负担。
他现在还不够强,而李卿云又心软善良,他跟在李卿云身边,李卿云一定会顾念他。
李卿云已经很辛苦了,他不能让李卿云辛苦之余还要分出心神照顾他。
卫焱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他蹲下了,脑袋埋在臂弯里。
心里好难受啊,他知道自己又贪心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他忍不住。
李卿云出学宫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以前每月休沐他基本都会出学宫,卫焱根本见不到他。
可是现在,卫焱接受不了李卿云出去,无法忍受李卿云离开他,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正常,可是他控制不住。
卫焱心里明白,李卿云不可能只围着他转。
不过没关系的,卫焱安慰自己,他可以只围着李卿云转,只要他再努力一点,跟上李卿云的脚步,不成为李卿云的拖累,到时候还是可以跟在李卿云后面。
他会向李卿云证明,自己的存在不会影响他,更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龙骨峰。
李卿云提着绿水剑,看着脚下已经奄奄一息的金瞳狼,手腕抖动,剑光闪过。
金瞳狼生机断绝。
他上前拨出金瞳狼的内丹,将剩下的皮肉放在另一个乾坤袋。
原先那个乾坤袋太小了,东西不够装,索性又买了一个。
他抬手一挥,散去了周围的血腥气。
李卿云很谨慎地只在龙骨峰外围活动,内里有许多高阶妖兽,他现在对付不了。
一连三天,李卿云除了必要的休息,基本没有闲着,他极力伸展自己的神识,捕捉灵气充裕的地方,他目前还是以采药为主,但是中途会碰上一些妖兽。
外围的妖兽品阶较低,李卿云没有避让,一路走一路杀。
刚才那只金瞳狼是他杀的第四只妖兽。
李卿云御剑而上,采下峭壁上的一株五品幽萱草,顺道斩杀了蹲守在附近的长尾毒蝎。
他将东西收拾好,御剑去了望月城。
先去药铺将草药卖了,又转头去了百宝行,把妖丹卖了。
这次收获不错。
李卿云脸上闪过笑意,御剑回了学宫。
快到学宫山门前时,他收剑转为步行,走到途中,前方有个身影拦住了他。
一道异常模糊,可以称得上是透明的身影。
止戈笑着说:“卿云,许久未见了。”
李卿云从怔愣中回神,走到止戈身前,抿着嘴没有说话。
止戈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中感概万千。
能在生命的尽头遇见李卿云,他很开心,也很欣慰,他很喜欢这个沉默寡言、明秀内敛的少年。
他生前也是亲缘淡薄,有时看着李卿云就像观影自照。
“卿云,你天资绝佳,悟性非凡,要好好修炼。”
李卿云静静看着眼前这个身影,躬身应是。
止戈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和悲痛,沉声道:“卿云,你要记住,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护住自己和旁人,不然只能仰人鼻息,沦为刀俎上的鱼肉。”
李卿云抬起眼,视线沉沉:“我知道,我明白。”
第64章 嘴巴倒是硬
止戈笑了笑,抬手虚虚摸了摸李卿云的头顶:“卿云,愿你无灾无难,早日堪破大道,白日飞升。”
很轻微的风,柔柔拂向李卿云。
“我要走了,此地的景色我还未看够,再会,卿云。”
话音落下,止戈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李卿云面前。
再会吗?
不,再也不会见到了,就像他的父母和妹妹一样。
李卿云在原地站了半晌,眼中一片寂然。
卫焱在后山练了一个时辰的剑,现下丹田内灵力翻涌,但是他顾不上调息,快速朝飞羽峰走去。
太阳欲要西沉,今天已经是第四天,李卿云应该会回来了。
卫焱抹去额上的汗,回到院子里洗了把脸,把架子上晒得蓬松还带着一丝余温的被子放在床上。
拎起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倒掉,缓缓浇在那丛竹子上,新接一壶水煮沸,搁在桌子上晾着。
院子里那棵栾树,时不时掉落几片叶子,竹叶的边缘泛起黄色,微风拂过,干枯的叶片从枝头坠落。
卫焱拿着笤帚慢慢扫着,不多时,院子里干干净净。
院墙周围的花花草草惬意地舒展着枝条,可能是因为喝饱了水,看上去水灵灵的,生机蓬勃。
一切都做完了,卫焱走到门口,跟前几日一样,坐在门槛边,右腿曲起,单手托腮,望着前方的山路。
夕阳西下,山路上空无一人。
卫焱内心生起巨大的失落。
还有担忧。
已经第四天了,为什么李卿云还没回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李卿云身披最后一抹落日余晖,缓缓走进卫焱的视线里。
卫焱猛然站起身,大步走向李卿云,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李卿云本来不紧不慢地走着,见状只好快走了几步。
卫焱冲到李卿云面前,先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脸色正常,没有受伤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扯着他的袖子嘟囔道:“你怎么才回来啊,天都要黑了。”
我等了你好久啊!
李卿云抬头看向卫焱,片刻后,移开视线,淡淡嗯了一声。
卫焱没有追问李卿云这几天做了什么,只是紧紧贴着他,几乎不错眼地盯着他看。
视线格外放肆、灼热,只有在李卿云转头时,才稍稍收敛一瞬。
俩人走进小院,卫焱立刻邀功:“你看,它们活得很好,我浇水很用心的。”
李卿云的眼神柔和些许:“嗯,做得不错。”
进屋后,卫焱拉着李卿云坐下,倒了杯水,温度刚好,递在他手边,皱眉道:“快喝水,嘴唇又皱了。”
“好。”李卿云低头喝着水。
卫焱细细看着他。
李卿云的头发总是用一根布条绑着,束在脑后,许是这几日没有好好打理,额角和鬓角翘起很多碎发,有一缕自颊边滑下,快落到嘴边了,卫焱抬手将这缕头发捋到李卿云耳后。
真是没眼色的头发,差点耽误李卿云喝水。
李卿云喝完水,抬眼看向卫焱,眼神宁和。
对上他的视线,卫焱心头蓦然一软。
李卿云的眉眼处透着疲乏,神情带着倦意,安静地坐在那,满身沉寂。
卫焱瞧了两眼,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走到李卿云身边蹲下,握住他搭在腿上的手腕,仰头轻声问道:“怎么了?看着这么不开心。”
李卿云垂眸看向卫焱,抿了抿嘴,没说话。
“是累了吗?”卫焱又问道。
李卿云回答:“还好。”
那就是很累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卫焱握着他的手腕轻轻揉着。
半晌。
卫焱起身,弯腰凝视着李卿云的眉眼,虽然内心极为不舍,但他仍是开口道:“被子我今天晒过了,床也铺好了,你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又冲着他笑了笑:“我走了。”
李卿云顿了顿,说好。
卫焱转身,径直离开,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他怕自己忍不住,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走。
回到寝室后,卫焱念了两遍清心经,强行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开始打坐修炼,直到丑时末才就寝。
卫焱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他翻了几下身,把困意彻底翻没了,烦躁地捶了下枕头,坐起身开始打坐修炼。
旭日东升,灿然的阳光透过窗柩洒进屋里。
卫焱起身下床,差不多辰时初,李卿云应该醒了。
他推门走进院子,动作放得很轻,见床上的帷帐合着,就知道李卿云还睡着。
往日这个时辰他早就醒了,估计是累狠了,卫焱正打算悄声出去,就听见李卿云喊他。
“卫焱。”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卫焱脚步一顿,朝床边走去,掀开帐子,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李卿云翻了下身,将被子掀开,语调惺忪,声音有些含糊:“你把架子上的校服拿给我。”
嗓音懒懒的,尾音略有些上扬。
“啧!”卫焱瞟了李卿云一眼,小声道:“撒什么娇,又不是不给你拿。”
李卿云闻言眉心微蹙,感到迷茫,他什么时候撒娇了。
卫焱将架子上的衣服递给他,抖了抖帷帐,将其合严,站在一旁,等里头的人出来。
不多时,李卿云穿好衣服,掀帘坐在床边愣神。
卫焱从柜子里找了双干净的袜子扔给他,小声嘀咕:“又在那呆坐着,不知道是什么习惯。”
李卿云面色没什么变化,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少顷,他晃过神,睨了卫焱一眼,穿好鞋袜下床。
“你今天是要去上课吗?”卫焱见他穿着校服,问了一句。
李卿云往日出宫都是穿私服。
“嗯,去戈鸣峰。”李卿云答道。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
卫焱问:“这几日很累吗?修为有进展吗?”
“尚可。”
卫焱偏头打量李卿云的脸色,一片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忍不住小声抱怨道:“你就爱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心中暗自腹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尚可是怎么个意思,怎么可?
李卿云面色一顿,补充道:“不算累,修为有进展,但是时日太短,效果不明显。”
卫焱冷哼一声:“嘴巴倒是硬,今儿都睡到这个时辰了,还说不累。”
李卿云很无奈,抿了抿嘴,没吭声。
走到戈鸣峰后,李卿云先离开了,他上的是宋世安的课,卫焱在另一个长老座下。
想起这事,卫焱就气得牙根痒痒,当时他为了跟李卿云在一起,就选了宋世安的课,结果刚上一堂课,宋世安就说他在剑道一途没有天分,让另寻他师。
卫焱快气死了,宋世安的课一上就是半天,在此期间,他一眼都见不到李卿云,还有,宋世安凭什么断定他在剑道上没有天分。
卫焱心里有些堵,决定给别人找点不痛快,他拿着通灵玉带着怒气拍了拍。
“卫焱。”一道沉稳清朗的男声传出来。
卫焱眉头皱得死紧,捏着鼻子喊了一句:“爹。”
“做什么?”卫无尘语气冷硬。
卫焱存心给他添堵:“就那个宋世安,说我没有练剑的天分,你好歹被人称为“君子剑”,怎么生出我这个一点剑道天分都没有的儿子。”
“你那个称谓莫不是别人吹捧的吧,是不是世人夸大其词,掺了水分啊。”
那头的卫无尘静默良久,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卫焱浑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抬手摁灭了通灵玉。
他这个爹啊,看着高洁出尘,超然物外,其实最在意名声地位,心眼比针尖都小。
让他爹怄去吧!
卫焱望着李卿云背影消失的地方,内心烦躁不已,只能等到中午再见了,他慢慢朝着上课的地点走去,都走到门口了,卫焱突然改了主意。
他掏出通灵玉:“阿珩,上次……”
时间一晃而过,上午结束了,李卿云收剑准备离开,被宋世安叫住了。
“把剑拿起来。”宋世安话音刚落,提着清澜剑就朝李卿云刺去,剑风势如破竹,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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