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上的那只蝴蝶，宋言庭第一眼看过去时，整个人楞在原地。
那是对于他而言非常熟悉的蝴蝶，但对其他同事来讲都是第一次见到。
第一眼宋言庭差点以为是他的“哥哥”，但仔细看之后，就知道不仅不是，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照片上的蝴蝶的确是跟“哥哥”很相似，同样几近透明的闪白，但图片上这个却更为透明，像是被吸干所有颜色。而且身体在修复之前应该破损严重，即便是没放大的图片，宋言庭也能凭经验看出哪里遭到修补。
说明这只蝴蝶被做成标本之前，蝶身破损得相当严重。
是蝴蝶保护组织放出来的吗？他们果然有和他类似的蝴蝶，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放出这个标本？
猛地意识到什么，宋言庭身体紧绷，转过身扒拉开周围人，冲了出去。
“哎，他怎么了？”
“不管，让我看看。”
喧闹的声音被甩在身后，宋言庭一路跑到车库，驱车回家。
怎么会那么巧，这个蝴蝶选在今天公布出来。
看来对方已经知道他手上有这个蝴蝶了，看来那个凶手死之前给他们组织通风报信过，看来警局还是不安全。
【你们那还有卧底。】宋言庭给发小发完消息，就不再看手机，加速向家里驶去。
而另一头，宋言庭的家里进了一名不速之客，对方径直来到卧室，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想找的东西。
拿到标本后，他直接从窗台跳下去。
他没看见的是，框子里的蝴蝶在遇见日光后，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他不知道的是，蝴蝶标本的主人为了拿出蝴蝶方便，最上面的玻璃框面并不是封死的，轻轻一推就能出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洞穴里，原先透明的蛹已经被无数透明近白色蝶翼的蝴蝶包裹，看不见蛹内现在是什么情形。
蛹内一直没有动过的人影，在这一刻微微动了动手指。
蝴蝶在标本框中向上飞起，顶开玻璃挡板，煽动翅膀，越飞越高。
而拿到标本，迅速跳进车里，将框随便一放的人，根本没注意到这种变故。
在车离开这条路，拐弯消失后，宋言庭的车直接驶进庭院内。
宋言庭跳下车，打开门，三步并两步来到卧室，还没推开门，表情已经暗沉下去。
房间内被翻得凌乱，对方偷走了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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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蝶潮
蝶变研究所十一月去往什加冷兴山脉的考察队，比往年提前一周出发。
车队一路向北行驶，宋言庭坐在车窗旁，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在视网膜倒映出模糊的绿色。他闭上眼睛，掩盖住眼睛里的红血丝。
昨晚他一夜没睡，当意识到“哥哥”没了时，他去找过附近所有监控。虽然监控在他家附近定位上一个车，但车牌是假的，顺着监控的走向到最后果然消失了。
对方对这个城市的交通，监控网络十分熟悉。
直到凌晨五点他才洗了把脸，将行李收拾好。如果给他时间，说不定还能找到，但现在他必须要出发。
到达什加冷兴山脉之前要穿越一处平原，一条横跨几百公里的分界山脉，路过雅呼江的源头，再开上大半天才能到达山脉边缘。
他们车队现在才刚进入平原区域，炽热的阳光晒得车顶反光。在反光处能看见一只蝴蝶的影子，在努力扇动翅膀跟在车队后面。
只是车行驶得太快了，蝴蝶的影子越来越落后，但他们的方向都是同一个，都是什加冷兴山脉。
经过将近两天不停点的前行，什加冷兴山脉终于在人们眼前显现。
“我们直接去仙女湖那安营。”宋言庭简短又明确的吩咐。
“可是...”一人有些犹豫，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仙女湖附近不都去过很多次了吗？那里已经遍布咱们考察队的足迹，没有再考察的必要。”
“确定所有都考察到了吗？”宋言庭这一路强迫自己休息，精神确实得到缓解，“这一次我们将遗漏的地方都一一考察到。”
“可是没有遗漏的地方。”说话的人是已经十年都来这里考察的老人。
但他偏头看见宋言庭的眼神后，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那个眼神冷静执拗，还有不易察觉的一丝狂热，是做科研的好眼睛，一看就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眼神。
其余人将嘴闭上，他们这里大部分都是年年来这里考察的老人，从最初一腔热血到现在已经有点摆烂，毕竟真的什么都查不到。
一丝一毫都调查不出来。
年年不出成绩，这种无力感笼罩着他们，让他们觉得今年也就是这样，反正负责人说什么，他们做什么，也不用他们担责任。
在夜晚之前，他们一行人已经安营在仙女湖旁。
宋言庭一个人一个帐篷，嘱咐他们早点休息，明天早起之后，他自己一个人去湖边转悠。
湖边已经有少量飞来的蝴蝶，只不过山里温度太低，这些蝴蝶到这里不出一小时就全部摔到冰面。
薄薄的冰面上，湖边细软的土地上，随处能看见蝴蝶的尸身。
还有几天蝴蝶潮才能来，这一次他们依旧要持续盯着蝴蝶潮结束后的异动。在以前的资料中，每一次蝴蝶尸体消失之前，都会大雾弥漫，机器失灵，调查员们彼此都看不见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次宋言庭要亲自看看，他绕着湖边走了大半圈。
月朗星稀，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风摩擦树梢的声音，还有他的脚步声。停下脚步，宋言庭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真好，真舒服。
“哗——”非常非常轻微的声音，但对于蝴蝶抖动翅膀声音非常敏感的宋言庭，猛地睁开眼睛，周围依旧跟之前一样，只有风声。
是他听错了？宋言庭皱眉。
在他脚下，隔着一层泥土之下，蛹里的人像是感受到什么，猛地动了，激得周围所有蝴蝶猛地扇动了一下翅膀。
粘稠微蓝微紫微金，各种颜色混杂的液体中，裸.体的人又一次睁开眼睛。
这一次眼睛不再是纯黑，像是黑洞般的宇宙突然形成星云一般，眼底有淡淡的蓝紫流动，正中心金色的瞳孔扩开来散。
鼻尖耸动，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头顶的那一块土地。
深深的嗅了一口，好香！
宋言庭迟疑的在周围踱步走了几圈，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突如其来的一下。
他不知道的是隔着脚下岩石与泥土遮挡的地方，有一股带着欲.望的视线跟着他的脚步移动。
看来是太累了，产生的幻听，宋言庭看了一圈四周，转身回到帐篷内。
接下来几天，宋言庭带着考察队将仙女湖附近所有的洞穴都考察一番，连非常小的，连人都进不去的洞穴也没放过。
所有的洞穴里，没有任何蝴蝶的影子，当然也可能是没到时候。
离他上一次来这里，十五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他早就不记得当时是在哪个洞穴昏迷，只能每一个都亲自去到。
亲自走一趟，宋言庭这才明白为什么考察队之后很多年都没来过这里，因为仙女湖附近的地形并不复杂。就连洞穴也浅的一眼看到头，难怪队里老人说没有什么地方遗漏。
像是早知如此般，考察队其他人员就跟着宋言庭身后。
“宋队，你看这边也就是这样，确实没什么考察必要，剩下时间我们可以去科斯特湖附近，那边地势复杂，还有一些遗漏的地方没有考察到。”
宋言庭点点头：“等蝶潮过后，我们再去。”
蝶潮眼看就要来了，但具体什么时间众人都不知道，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退，都说不准。如果在这里等着，就是在浪费时间和资源。
有些人面面相觑，有的人脸上明显露出不虞。自从他们专门的蝶王考察队十年不出成绩后，这几年每年都会指派人来带他们。
每个人都很自大，都以为自己的判断准确，但没哪个人像这次这个人一样没有经验，没人选这么一个环境简单的区域。
察觉到紧绷的气氛，宋言庭转头对他们温和地笑了一下：“我并不是随便的判断，有些原因不太方便说，但我保证如果蝶潮之后，它们消失之后，还找不到任何痕迹，我们立即就去科斯特湖。我这次来，只是想验证自己的判断，再说也不需要几天，不是吗？”
对方语气并不强硬，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本来也是所里任命的负责人，其他人渐渐放松下来。
如果哪里都没痕迹，那在哪待着很重要吗？
仙女湖这边安静，景色又美，蝶潮来了一定很壮观。
所幸蝶潮来得比他们想象的要早，下午夕阳刚好落下时。成千上万只蝴蝶从树林边缘冒出，擦过还有积雪的树梢顶端，蝶潮经过之初，簌簌的积雪落下，好不壮观。
很快，仙女湖上空空旷的天空被蝴蝶占据，密密麻麻一片，到最后连天边的夕阳都遮盖住。
“嘶，今年的蝶潮怎么这么多，感觉比以往多了不止一倍！”
“是普通的罗瓜蝶群，还有西利安蝶群，都是一些普通的蝶群。”有人不忘做着记录。
不到半小时，原先密密麻麻的蝶群纷纷落下，落到冰面时，大部分蝴蝶的翅膀还是张开状态，完全是在空中被冻死的。
现在的仙女湖应该叫蝴蝶的埋尸地，湖面地面一层蝴蝶，什么颜色的都有，像被打乱的调色盘。
“这简直是大型标本池。”宋言庭被眼前景象震撼，喃喃说道。
脑海中有些雾蒙蒙的片段浮起，那个时候他跟父母也在这里这样看过蝶潮吧，那个时候有现在这样壮观吗？
还有他的“哥哥”不会就是从这个标本池捡的吧？
宋言庭摇摇脑袋，否定了这个答案，如果真能在标本池捡到新品种蝴蝶，早就被别的调查员捡到了，还能轮到他？
蝶潮并没有结束，这才是第一轮。
到了晚上，他们把营地的灯光关掉，看见蓝色的金色的闪光从树林中零散飞来，聚集在仙女湖湖面上。
它们飞得很低，闪光的鳞片在夜晚熠熠生辉，聚集在一起，将湖面都显现出淡淡的轮廓。
“是克洛西和金瓜多！”有人小声惊呼。
考察队的所有人瞬间精神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湖面看，宋言庭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两个世界上最稀有的蝶种，居然一起出现，而且这么多。
宋言庭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克洛西蝴蝶聚集在一起，这种蝴蝶就连找到一只都十分费劲，他们研究所这么多年就只有三只克洛西蝴蝶的标本。
金瓜多蝴蝶标本会多一点，但也没多出太多。
但现在湖面上有几百只克洛西和金瓜多蝴蝶在翩翩飞舞，像是不真实的幻境一般。
“我没做梦吧。”一名考察员掐了自己一把。
他们所有能进研究所的人员全部都喜欢蝴蝶，都明白眼前场景的不可思议性，都在同一时间闭上嘴巴，放轻呼吸，生怕破坏这个夜晚如此美妙的场景。
只不过夜晚气温更低，蝴蝶飞得过于靠近冰面，很快纷纷坠落在冰面的一层蝴蝶上，像是轻盈地停在上面，但只有他们知道这些蝴蝶也没有了生命。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也没有人敢闭眼，因为最重要的还没来。
以前从没有过克洛西蝶潮，这个蝶种十分神秘，但这一次全部飞来仙女湖，好像真的有什么事要在这里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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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巢穴
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闪闪发亮的仙女湖暗淡下去。
起雾了。
雾气越来越重，瞬间弥漫在皮肤周围。
宋言庭丝毫不犹豫地起身，径直往湖边走，越往湖边雾气越重。本来森林的夜晚就很黑，加上雾气，前面更是一片漆黑。
将拿在手上的矿灯点亮，平时极具穿透力的光线，现在只照见雾中前后不到半米的范围。
这雾怎么突然就这么大？
宋言庭心下有些不安，但脚步仍未停下。
终于来到湖边，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俯身靠近湖面，矿灯照射的湖面是一层薄薄的冰面。
蝴蝶全都不见了！
难怪一路走来，宋言庭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脚下踩得是坚实的地面，而不是蝴蝶，什么时候这地面的蝴蝶也消失不见？
太快了，就像是被溶解在雾气中一样，宋言庭站在雾气中有些茫然。
矿灯依旧被高举在头顶，就在宋言庭决定要继续在雾中寻找时，暖黄的雾气中飞进来一只蝴蝶身影，落在宋言庭举矿灯的手指上。
还有一只？
在看到蝴蝶样子时，宋言庭眼睛猛地瞪大：“哥哥？”
蝴蝶像是回应他一样，扇动了一下翅膀。
怎么会？“哥哥”早就被他做成了标本，怎么会活过来，并且从南到北一路飞过来。
可他不会认错，这就是他的“哥哥”，就是他离开家前一天丢失的蝴蝶。
抛开蝴蝶标本复活的诡异事件，“哥哥”一路飞来，也许只是因为蝴蝶迁徙的本性，但这一刻宋言庭觉得它好像是一路追赶他而来的。
蝴蝶的确是追着宋言庭而来，同样的行程中，它落后了三天才到。
它扇动翅膀，离开宋言庭的手指，在另一个方向绕着圈。
“你是让我跟你走吗？”宋言庭边问边已经抬腿迈向蝴蝶的方向。
蝴蝶飞一飞，停一停，好像在等他。
周围依旧雾气弥漫，蝴蝶始终飞在宋言庭的视线范围之内，走着走着，宋言庭发现蝴蝶带他来的地方是一处洞穴。
这个山洞，他们上午才来过。这里算是仙女湖附近最深的一个洞穴，只不过洞穴在往另一头，还是朝地下拐了一个弯之后，陡然中止。
他记得那里是一处很厚的岩石壁，蝴蝶带他来这里干什么？而且一路都没停下来，直接来到最顶头。
宋言庭不出所料摸到岩石壁，停下脚步，手并没有放下，而是又到处使劲地推了推。
难道说这里有什么机关？
可惜石壁纹丝不动，他的手反而因为使劲青筋暴起。正要收回手时，蝴蝶落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瞬间，面前的石壁感觉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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