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长风军!”
裴年光猛地抬眼看向男人,目光炯炯,哑声开口,“重铸长风军?”
“还你裴氏一门清白,唯有重铸长风军。怎么?你做不到?”男人语调轻淡的问道。
“有死而已!”裴年光猛地伏首拱手,哑声说道。
“很好,但在此之前,你还需锁村清扫三日,林大人心善,可你过于鲁莽了,锁村后头有个夜香坑,久不曾清扫,你和你的兄弟们就好好的把那里打扫干净吧。”男人平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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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村后头是一个夜香坑,常年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但林三春来了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夜香坑盖上稻草,后又覆上泥土,遮掩臭味!
裴年光站在夜香坑前,神色木然的戳了戳带他来此的孔单,“林大人的脚……我真的很抱歉……”
孔单面无表情的拉开和裴年光的距离,指着夜香坑说道,“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一旁站着的陆春山赶紧的开口,“对对对,时间紧迫啊。裴世侄啊,你们赶紧的动手啊,对对对,就是把这坑里的夜香都给我搬到那边的田地去!这可是好东西啊!这里的田地太贫瘠了,就需要这些!哎,你别吐啊!裴世侄啊!哎,哎……”
*****
于是,第二天睡到午后才醒来的林三春就听着林元财绘声绘色的讲着某个裴大将军打扫夜香坑的事。
“我没有让他去扫那个地方啊。谁让他去的?”林三春好奇的嚼着果干,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
“我问过孔单了,孔单说是天牢那边的命令。”林元财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着。
林三春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书案上林澜刚刚送来的上复折子和公函,嗯,这下他甚至不用抄了,天牢那位都仿照他的笔迹写好了。
林三春托腮,拿了一颗果干扔进自己的嘴巴。
“公子!天牢那位能够命令裴光年哦。”林元财凑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着,“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呀,最厉害的人呗。”林三春说着,扬了扬眉,“阿福呢?”
“阿福去找孙太一了,孙太一拜托他找药草,他找到了,正给孙太一送去呢。”林元财说着。
“嗯,那你帮我送这个东西给裴年光,跟他说,要探监的话,就按照上面的去做。”林三春说着,扯出了一张纸,递给林元财。
林元财接过,折叠了又折叠,笑嘻嘻的开口,“好!公子,我能跟他打一场吗?”
“他现在臭死了,你确定要跟他打一场?”林三春说着,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你要是臭烘烘的,就别来伺候我!”
林元财一听,有道理,“好,公子放心,我跟他说话肯定离得远远的!”
说完,林元财就转身跑了。
林三春摇了摇头,拿过邸报,邸报上苍劲有力的字体看似平淡,可转笔间的隐含的锋芒却是在的,林三春托腮,命令?他能够命令裴年光,那也就是说……果然剧情里,他突然崛起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里头必定是十年幽山的卧薪尝胆,可是,既然幽山给了他十年的隐藏,十年的忍辱负重,却为何要在崛起后,毫不留情的毁了幽山?
火烧幽山,死了的人……除了孔单,沈平之,谢羽舒,其他人可都死在了那场火海里,也或许有人逃出来了也不一定……毕竟他也只是知道大概的剧情。但是,孟居易,王佑仁,孙太一,陆春山,何老才,冯典,曹兵……这些人却都没有出现在剧情里……
唉,想那么多……反正,他还是不要离那位太近了……他只要把握好时间,在火烧幽山剧情点前,带着幽山的人有多远跑多远……
林三春拈起果干继续吃着,一边看着邸报的批注,简洁明了!很好,芳国进贡的贡品里居然有一位公主,天下第一美人哎,哇塞,到底有多美啊。一进宫廷,就被封为珍妃了,厉害厉害!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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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村里,已经洗了五个澡,已经快把自己搓破皮的裴年光有气无力的坐在田埂旁,盯着手里的“申请”,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文章?算是文章?
申请探监人:
探监对象:
探监时间:
探监礼:
……
“阿财小哥!”裴年光看着离得自己远远的林元财,抽了抽嘴角,有必要离得这么远吗?!还捂着鼻子!
“干嘛!”
“探监礼怎么说啊!”裴年光喊着。
“不知道!”林元财回答得理直气壮!
裴光年,“……”
这时候,冯典走过来,轻咳了一声,“裴将军,我来说一下吧。”
裴光年立即转头看向冯典,拱手,“冯文书,麻烦了。”
“这是老爷的意思,探监礼就是你现在能够给出的价值等同于探监的东西。可以是金银珠宝,物品,或者其他的东西,额,比如说卖身契,一件事呀……”
裴光年挑眉,哼笑一声,“林大人这是明目张胆的受贿吗?”
冯典微微皱眉,还没有开口,那头的林元财已经跳了起来,一把剑已经出鞘!
但有人比他更快,孔单跃出,抬手拉下林元财的手腕,“冷静!”
林元财跳脚,“嘛的!混蛋孔单你放手!他侮辱公子,我要杀了他!”
裴光年双手环胸,挑眉,“我说错了吗?那你说说这个探监礼是几个意思!”
孔单不理会裴光年,拉着林元财走到一边,低声安抚几句。
冯典就有些尴尬的看着似乎还是生气的裴光年,低声开口,“幽山,从来都没有过探监的事情,但是接下来,老爷可能是要让外头的人进来探监,也是为了……有些犯人想见见亲人的心思,所以必须设置这个探监礼……近卫所和上京刑部都不是好糊弄的。”顿了顿,冯典又低声说着,“老爷家赀万贯,他来幽山,幽山这里花的都是老爷自己的钱财,幽山的银库里没有钱的。”
裴光年怔了怔,沉默了一会儿,朝那边愤怒嚷嚷的林元财拱手,“是裴某无礼揣度!请阿财小哥原谅!”
林元财这才哼哼唧唧的转向一边。
裴光年就接过冯典递过来的笔,在一旁冯典的提点下,唰唰唰的写了起来,写完,小心折叠好,递给了冯典。
冯典看了看,当看到探监礼是千年宝剑时候,冯典瞳孔微微一缩,但还是接过,盖了一个印章,然后对裴光年拱手说道,“裴将军就于今夜来司监所用晚膳吧。”
裴光年松了口气,心头雀跃,他终于可以得见老娘亲和妻儿了。
冯典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今日我过去给老爷问安的时候,听闻老爷已经在和裴老太太说了,说是今晚给裴将军安排一桌好菜。”
裴光年歉然拱手,“都是裴某做事鲁莽冲动,还望冯文书转达裴某人的歉意。”
冯典拱手应下。
第25章 牢头的日常25
幽山天牢里。
影甲正在恭敬的禀报,“……林大人睡醒后听到裴光年裴将军清洗夜香坑,笑了好久,随后林大人就问是谁让他去洗的,林元财就说是主子的命令,这件事是孔单透露的。”
盘腿坐在小窗下的男人慢慢的翻过手里的画中报,淡淡问着,“然后呢?”
影甲有些纠结,当时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吓了一跳的,幽山犯人中被主子看中,进入天玑的也就那么两个人,孔单和沈平之,如今孔单透露了主人在命令裴年光……
一直以来,其他人即便知道主子的存在,也是畏惧不敢靠近。所以对主子十年来做了什么事,都是不知道的。可如今却是翻出了主子命令裴年光一事,间接透露出主子是有在做一些事的……
这样……好吗?孔单必定是得了主子的指令,才会透露给林元财的,主子是想让林大人知道?
然而,林大人的反应也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林大人没有说什么。”影甲继续说着,努力的仔细的将当时情境磕磕碰碰的讲完,“……就是这样,然后林大人就继续看邸报,喝茶,吃果干,孙太一过来给林大人敷药,又提了提针灸,林大人坚决不肯,……之后林大福来禀报,说幽山附近的乡镇没有异常,林大福提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吃茶茶馆,一个是量衣布铺。这两个地方应该是林大人名下的,吃茶茶馆在长春镇,量衣布铺在赤霞镇……主子,我们之前查过,在上京四周的乡镇的商铺里都有些林家的生意,陶家的生意也有。”
男人抬眼,“这些商铺生意怎么样?”
“都还好,没有陶家的好,陶家在上京乡镇的满香楼和听月轩,都生意极好,上京的生意就更好。陶家似乎不怎么喜欢林家,在浙州那边就经常抢林家的生意,从影辰那边传来的消息,林家似乎要退出浙州。”影甲禀报着,忍不住小声说着,“陶家非常觊觎林家的那间祖祠。听闻祖祠的风水极好。”
男人盯着画报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林家要退出浙州,必定是选好了后退之地,林家打算去哪里?”
“主子英明,影辰探听来的消息似乎是是要去海外。”
海外?男人慢慢的合上了画报,抬头看向影甲,“盯着林家,陶家那边打压一下,不可让林家退出浙州!”
影甲呆了呆,随即恭敬拱手应下,主子这是要保林家?
男人盯着画报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孙太一说林大人的脚伤什么时候能好?”
影甲恭敬拱手,“孙太一说只需要五日,若是针灸的话,一天即可好。但是林大人就是不肯针灸。范显和裴家老太太都劝说过,但是林大人就是不愿意。”
男人微微皱眉,垂下眼,喃喃低语,“这么任性……”
*****
司监所的后院里。
裴光年跪在裴家老太太跟前,郑重的缓慢的磕头。
“好了,起来吧,今天晚上就是团圆饭,不必如此。”老太太说着,强忍着眼泪,扶起裴光年,裴角角这时候上前,对着裴光年乖巧拱手,“孩儿拜见父亲!”
“起来,角角!乖角角!”裴光年抱起裴角角,心头又酸又疼,他离家出征前,角角的脸是圆圆的,不过四个月而已,角角的脸就这么瘦了,还有这神色,裴家的小嫡孙,最是顽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
“父亲!”裴角角仰头,对着裴光年开心的一笑,“他们都说父亲死了!可我不信!我问了老爷,老爷说父亲一定是在某个地方保护着我!”然后,父亲真的来了!老爷真是厉害!
裴光年怔了怔,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裴角角,“嗯,老爷说的对,不过,角角,要喊大人,不能喊老爷。知道吗?”
裴角角歪头,疑惑,“可是老爷说,让我们喊他老爷就好。”
裴光年,“……”哪有人喊老爷的,也就曹兵他们是因为长年在幽山与世隔绝……才会这么的乱喊!罢了。小孩子,他不予争辩!
一旁的范云霜目光温柔的看着裴光年,轻声说着,“大人极为和善,常常给角角他们吃糖,也常常与他们一起玩,但大人极为守礼,从不轻易踏入这个院落,有事,也是让林澜护卫或者孙大夫前来转达。”
裴光年点头,目光柔和的看着范云霜,“我知道了,你受苦了。”
一句话,让范云霜差点哭了起来,但强忍着,只是笑了笑。
随后,吃饭用膳,默默和闹闹也一起过来吃,吃完了,范云霜带着角角退下,厢房里就剩裴光年和老太太了。
“让你清洗夜香坑,真的是责罚太轻了。”老太太忽然神色严肃了起来。
裴光年,“……”
“你可知道,若没有林大人,你此刻来幽山见到的,恐怕也就是我们五人的尸首了。”老太太一边声音低哑,一边慢慢的将最近的事情一一仔细的讲来。
待讲到按照律法,年后,他的妻子范云霜生下孩子后就必须处以极刑,是林三春冒险上报了她们五人在雪灾中死去的公函,才保下了她们!裴光年猛然站起,神色复杂。
老太太看向裴光年,叹息一声,“他本不必如此,但他还是做了。为的,就是让我们活下去。此恩此德,你需永远谨记!”
裴光年重重点头,哑声开口,恭敬跪下,“儿子记下了。”
“起来吧。说说看,你去见了天牢那位了?”老太太让裴光年站起,一边温和问着。
“是,萧公子宣召我去。”裴光年低声说着。
老太太微微惊愕,“你说……宣召?”宣召是当年萧琞以亲王的身份做首辅时,才可用的词!
“萧公子如今威严甚过当年,母亲,他让我重铸长风军!”说到最后,裴光年有些隐隐的激动。
老太太怔了怔,微微的攥紧了拳头,长风军,是裴家先祖当年所创,跟随大周皇帝东征西战,立下赫赫战功!可北地一战,裴家的长风军几乎全灭了……如今天牢那位让她的仅存的这个儿子重铸长风军!
——这是……一个机会……洗刷裴家冤屈的机会,可也是说明了……那位,需要兵权!
老太太看着裴光年脸上的坚定神色,心头长叹一声,压下满心的忧虑,低声开口,“你都想好了吗?”
“母亲,我们现在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为了父亲和哥哥们,为了我七万长风军,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必须走上这条路!这也是为了角角,为了大嫂二嫂肚子里的孩子,为了我们裴家的将来……”裴光年声音喑哑,“我知道,萧公子萧琞如今不是当年的萧琞萧首辅了,可是,那不算什么!母亲,你可知道,我,我是被父亲和大哥打昏,装进了麻袋扔进了北河才活下来的……是十七他们告诉我,父亲和大哥发现战事不对,我们这边出了奸细,作战计划被夷国窃取,此战已经不可挽回,但我必须活下去,我只有活下去,才能洗刷裴家身上的那些污名!”说到此处,裴光年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可,可我每每闭上眼睛就会梦见北地的那场战……七万,七万长风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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