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约莫知道夙平郡王作妖的事,一脸“痛打落水狗”的表情想上来问问。
齐玉恒已经没有心力对付这个没脑子的妇人,只挥手将她呵斥下去,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着。
过了许久,他没有等到齐绍麟回来,进来的反而是一陌生少年。
齐玉恒没有心情待客,只稍稍抬起眼皮看了那少年一眼。
这人长得白净,穿的也素净,客客气气的向齐玉恒作揖,“在下白曦鹤,见过齐家家主,请原谅在下的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一要事相商……敢问绍麟兄可在府上?”
齐玉恒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那少年见齐玉恒脸色不太好,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自来熟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陪着齐玉恒一起等。
太阳逐渐落山时,周氏吩咐小厮点起了灯,经过前厅时奇怪的看了陌生来客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回屋了。
又过了会儿,齐绍麟才一声不吭的从大门外走进来。
齐玉恒先是激动的从椅子上跃起,但见齐绍麟只一个人,姜栾并不在身边,瞬间便明白了。
老头子仿佛一下子佝偻了下去,叹了口气,重重跌回椅子上。
齐绍麟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齐玉恒面前,交代道,“我要出一趟远门。”
“是我……我又害了一个人,是我害了姜小子……”齐玉恒嘴唇哆嗦道,“我以为那只是个无妄之灾,已经过去了,我以为……”
白曦鹤一听这话,忍不住站起道,“难道是姜兄出了什么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
齐绍麟方才一直无视白曦鹤,此时投向他的眼神带着厌恶,冷声道,“这是我们齐家的家事,烦请阁下自行回避。”
“齐兄你误会了,我给你带了……”白曦鹤原本还想争辩什么,但一看齐绍麟的眼神,就明白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便干笑两声,“在下来得不是时候,先行告退,打扰了。”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因为周氏没敢吩咐人进来,所以前厅没有点灯,笼罩在一片阴暗中。
齐绍麟点起一根蜡烛,转身坐在了齐玉恒手下的位置上。
烛光昏暗,勉强映亮了爷孙俩的脸。
齐玉恒苦笑一声,“所以,从你幼年落水那天起……都是装的。”
齐绍麟静静坐着,没有答话。
“当年的事,你看到多少,”齐玉恒咳嗽了几声,“你爹去世时……尸体的样子,被你看到了么?所以你才知道……”
“不,”齐绍麟打断道:“从‘他’第一天进家门时,我便知道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噩梦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相当寻常的午后,只有三岁的齐绍麟坐在地上玩虫子,被娘亲一把抱起顺便教育起来。
这时齐天盛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草编蚂蚱,笑着逗儿子玩。
但在父亲靠近的一瞬间,幼年的齐绍麟浑身汗毛炸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娘亲抱着他的动作也紧了紧。
“即便当时我年纪尚小无从分辨,我娘也断然不会分不清我的父亲。”齐绍麟淡淡道,“虽然直到她去世,都没有说出来。”
“原来你们一直都知道……”齐玉恒苦笑起来。
“我故意令夙平郡王进门,原以为可以就此逼走‘他’,‘他’也确实走了……不对,应该是我以为‘他’已经走了。”
齐玉恒有些痛苦的说,“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无视你们的苦难,逃避了十几年,只是因为我怕了,如今还害了姜小子……”
“姜栾不会出事的。”齐绍麟笃定道。
齐玉恒闻言一愣。
他原本以为姜栾出事,孙子内心痛苦,不过是强行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但现在看来齐绍麟好像真的十分平静。
“如果要说错,那也是我的错,没有足够实力杀了‘他’,但这一次不会了。”
齐绍麟站起身,淡淡的说。
“娘子已经给我留下了线索,马上我就能带他回家。”
第77章 食人
姜栾四仰八叉的躺在一个马车里。
他的身旁是一个用草甸子包裹起来的圆柱形物体, 渗出斑驳血迹,随着马车的颠簸不停的撞到姜栾身上,气味儿简直了。
那里面包的应该是尸体, 但不知道是谁的。
姜栾从刚开始与尸体独处时不适,到后来渐渐麻木,只百无聊赖的看着马车顶棚。
半晌,他张了张嘴, 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时车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姜栾心中一喜,满心欢喜的想爬起来。
但爬到一半, 他的身体就无力的软下去, 半撑在车板上急促的喘息着。
车外并没有传来预想中的打斗声,来人甚至友好地与驾车人攀谈起来。
姜栾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作答:
“请回禀丞相,杜峰那边的事,尽可放心……”
“还需回到齐家找一样东西, 已有眉目……”
“呵呵,新鲜‘食物’罢了,有些许恩怨要解决……”
“哦?没关系, 我知道……”
几段对话过后,骑马那人便离开了。
姜栾小小的叹了口气,一骨碌躺回车板上, 继续睁着双眼想对策。
车外的那东西……对, 姜栾简直不想称其为人。
在小胡同里, 姜栾无意间扯下了那人的一层面皮, 但人/皮下的并非某个人的脸, 而是一团……血肉。
鲜红的浅筋膜下是丰富的皮下组织, 条理分明的筋肉、犹如拥有生命般自行蠕动的血管。
但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这东西脸上皮脂下也有活物在蠕动,细看下似乎是无数白色线虫。
而姜栾之所以撒灰不好使,是因为这人的双目处只是两个黑洞罢了。
姜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物,完全不能理解一个失去皮肤的人是如何在自然条件下活蹦乱跳的,更何况是医疗条件极差的古代。
而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姜栾撕掉了自己的一层“外壳”,十分友好的给姜栾强行喂下一包药粉,令他口不能言,直接打包带走。
如今姜栾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车厢中,隐约能听到那东西与其他人的对话,似乎还跟崔相和齐家有关。
但既然能听到这样的对话,姜栾知道那东西对他毫无防备的原因,无非就是……姜栾于“他”而言,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为何现在还让他活着呢?
姜栾心里正纠结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车厢大开。
一双硬的像钢筋一般的手将姜栾从车上蹂下来,丢在地上。
姜栾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够呛,却咳不出声来。
“能站起来?”“他”问道。
姜栾无法回话,紧接着被拎着领子提起,丢到车厢边靠着。
“该吃晚饭了。”
“他”对姜栾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然后爬上车翻动起来。
这家伙被姜栾撕破脸皮后,就在脸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绷带,连眼睛都缠住了……虽然“他”根本没有眼睛,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走路的,竟然行动如常。
姜栾咳嗽了几声,发现天际线一片赤红,果然临近黄昏。
这家伙似乎带着他出了城,马车正停在一个荒郊野岭的路边上,左手边是一座土山坡,右手边则是一条河。
“他”拿了不少东西下车,重重的推了姜栾一把,“少夫人,麻烦到河边上去,要开饭了。”
姜栾被推的一个踉跄,又差点儿摔倒了。
“他”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半提着姜栾直接拖到河边,扔到草地上坐着,开始架火堆。
自从被喂了那药,姜栾整个人都有点恍惚,意识有些断断续续的。
他勉强打起精神,思考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抓走自己,杀了一半还不杀了?
姜栾正想着,突然闻到一股肉香,便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在河边烤肉的家伙。
“绷带人”似乎注意到了姜栾在看自己,还挺友好的扬了扬手中串着肉的木棍,“来食?”
姜栾迷茫了片刻,没想明白就这么一会功夫儿,绷带怪人从哪猎来的肉做烧烤。
再回头一看,马车上的草甸卷不知何时被绷带人拖下来,半敞着搁在草地上,从里面滚出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来。
姜栾只看了一眼,便懂了这股肉香是什么。
他胃里一阵翻腾,爬到河边吐了起来。
绷带人又笑了,“齐少夫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喜了?”
姜栾只恨自己此刻不能说话,真想骂一句“去你妈了个蛋”。
这句心声仿佛也被绷带人感应到了,下一秒姜栾头皮一痛,被人扯着头发拉起来。
“你在骂我什么,嗯?”
绷带人拽着姜栾的头发,硬的像石头的手在姜栾的脸上胡乱摸索着,又伸出又长又黑的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口,“长得这般可爱,可惜嘴巴太会骂人,待烹饪时得将这张漂亮的嘴割了喂狗。”
姜栾有心瞪他一眼,或者啐这东西一口唾沫。
但被这人拽着头发是真疼啊,姜栾不受控制的留下两滴眼泪来,更逗得绷带人“桀桀”怪笑起来。
“这就痛的哭起来了?你那可怜的小叔子遭的罪可不止如此呢。”
姜栾闻言一惊,心里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若是真的揣崽了倒也好,那小子坏了我一双眼睛,我就吃了他所有的亲人。”绷带人探手在姜栾小腹间摸了摸,笑道,“齐少夫人,你看上去可比那小杂种的父母好吃多了。”
说完将姜栾随手丢在地上。
这人的话信息量巨大,姜栾倒在地上喘息不已,表情复杂的转头看向绷带人。
绷带人好整以暇的半蹲在地上,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刀。
他一手按住姜栾,一手拿刀,以舌尖舔过刀尖后,犹如菜市场宰鱼般,慢慢割破了姜栾的衣服。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过于短小,明天双更。
第78章 跑!(一更)
姜栾自问平生没做过什么坏事, 还时常扶老太太过马路,没想到终平凡的一生,最后竟然是被食人魔给吃了。
但绷带人只是划破了姜栾的衣领, 便笑着收刀退后。
“可惜啊,”绷带人舔了舔嘴唇,“尚不是时候。”
听那意思似乎是要将姜栾像猪一样养肥再杀。
姜栾勉强从地上坐起来,不停咳嗽, 怒视着面前这个吃人狂魔。
绷带人虽目不能视,却似乎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姜栾波动的情绪,说道,“齐少夫人似乎还有很多疑问, 不用急, 待到了南边,我就一一讲给你听。”
说罢绷带人便坐了回去,好整以暇的吃起了烤人肉。
这家伙在姜栾面前,丝毫没有隐蔽身份的意思, 就仿佛知道姜栾死到临头,多说也无惧,只待挑选一个机会罢了。
虽然声音不同、身形也相去甚远。
但是这个人……一定是齐天行不会错!
可齐天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姜栾坐在地上猛喘着, 脑中回忆着第一次遇见齐天行时的情形……再到皇宫中那张被剥落干净的人皮。
他强忍着恶心望向草甸中的两具尸体。
这是赤裸裸的两具烂肉,皆被人剥掉了皮。
两具尸体其中之一,很有可能就是大将军施勤。
那么齐天行本人在哪?
是被这个变态杀了后取而代之, 披着那身皮藏在齐府中么?
姜栾几乎在一瞬间想通了各种关窍:
齐天行常年避人不见, 脸上不详的黑色布带;齐绍麟一身非凡武功, 却在自己家中常年装傻。
还有麟哥父母的死因……
姜栾想到绷带人刚才说的话, 胃部又不由自主的翻腾起来, 心中燃起一股怒火。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绷带人吃完了烤肉, 就把姜栾提着扔进马车,又塞给他两张饼。
姜栾虽然心里恶心,但此刻也只能接受绷带人的食物。
但他伸手去接时,绷带人突然收起了饼,握住了姜栾的双手。
“你手上的是什么?”绷带人玩味儿的说。
他在姜栾掌心捻了一下,这是一些细小粉末状的东西,但因为绷带人眼睛看不到,所以并不能分辨。
姜栾淡定的撤回了手,张嘴作势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在河边弄脏的?”
绷带人点了点头,并没有深究下去,将饼重又丢给姜栾。
……
绷带人挟姜栾一路上驾车马不停蹄,数了数日子也有七八天。
期间在驿站补充补给时,姜栾才有机会下车,注意到他们这一路确实是往南行。
南边有什么?
姜栾心事重重,再加上一个多周的时间一直在路上,成天与尸体待在一起,一身脏污,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但绷带人偶尔放姜栾下车活动,却从来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似乎也没有放他去清理一下的意思。
“喝了它。”绷带人端着药婉过来。
每次到驿站补给时,绷带人都会给姜栾喂一碗药,令他手软脚软,想跑是不可能的。
之后绷带人便会戴一个斗笠,去人堆里买姜栾吃的干粮。
此时姜栾一边乖巧喝药,一边打量马车里某个血迹斑斑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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