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终于筋疲力竭地把人从医院弄回到原来屋子,眼眉上还带着周亢琦扔过来的瓷杯砸碎划破的血痕,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多天没去学校了。
室内一片昏暗带着久未住人的灰尘气,他看着空气中浮着的微尘漫不经心地想就这么死了也没事吧。
一片寂静之中房门骤然被敲响,有人在遥远的地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是谁?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在需要我的?
如果有一个人能需要我…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黑发雪肤的少年奇迹般出现,眉眼是一贯的冷淡精致,冰凉手指抚上来的时候,眼里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疼惜。
啊…疼惜,多么肉麻又美妙的词。
他抬头去看,对方那双黑曜石一般深黑的眼瞳里此刻映着他的倒影。
只有他的倒影。
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将人拥入怀中,柔软温热的体温告诉他此刻他还在这个世间。
时今小幅度的动作了一下,……别推开我,他在心里祈求着,那纤细手臂却是伸手回抱住了他。
两个同样孑然一身的少年命运一般的互相靠近在了一起,即使都还懵懂一知半解又不可抗拒地在冥冥中回头时被人群中相似的对方吸引难以抑制地想要接近,而前方是更加暧昧叵测狞笑的未来。
秦聿闭了闭眼,手里那叠试卷早就散落一地,耳边清晰传来另一个人跳动的心跳。
少年一字一顿地和他说,
“秦聿,我一直在等你。”
自此之后风霜雨雪,多少血泪离合都能为他咬牙撑过,险恶尘世之中有人一直在等他,那他就能一直站起来,深深扎根生长枝叶,想在某一天能足够强大到为能当年那个抱住他的身形单薄的少年遮风挡雨。
外界甚至连都认为是时今运好提前遇到了他,但其实幸运的是他,是时今赋予了他重新活下去的意义,如果没有他,秦聿可能早在多年前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那个阴暗逼仄的老旧房间了。
如今的滔天权势,当初仅仅是因为想在巨力来临能够把他爱的人留在身边。
……
秦聿缓缓吐了口气,最后低下头,在安然沉睡的青年的唇角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第56章
第二日清晨。
晨光透过窗帘在地毯上拉出一道单薄微光, 突然响起的闹钟声打破了早上的宁静。
时今动了动手指迷迷糊糊地要起身,下一秒又栽倒回被窝里,睁了睁眼才发现腰上横亘着一条坚硬滚烫的手臂, ——刚刚正是它在自己要起来时重新把自己揽了回去。
昨晚都已经那样了,怎么今天早上还不让走?时今头脑还没完全醒来, 但仍有些恼怒地要推那条胳膊,在发现推不动和自己双手乃至手臂都透着使用过度后的酸痛发软时更加恼火, 改推为扇扬手要打,被已经清醒的男人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秦聿攥着他的手腕低头亲了他一口, 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昨天晚上还一口一个哥哥的, 怎么醒了就翻脸不认人...”
时今嘴巴抿得直直地, “我要去上班!”
时医生素来爱岗敬业,工作日迟到那是万万不可的, 最后秦聿有些遗憾地亲了亲他的唇边, 移开了钳制着的人的手。
时今松了口气,飞速下床直奔洗漱间,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所幸他们昨晚没有真的做到最后, 双腿和腰间并没有太多的异样,今天就算坐一天也不会难受, 时今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 一边挤好牙膏把牙刷往嘴里送。
送到一半时今突然嘶了一声, 对着镜子凑近一看,才看到是唇边有一处细小的撕裂伤口,被凉水一蛰, 更显得刺痛起来。
时今面色更加沉沉,觉得昨天心疼秦聿不纾解难受主动开口说要帮他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下次再也不这么说了, 时今心里小声骂着,说好的一次硬是被延长到那么久,到后面他手酸口痛地不想做了,又被掐着腰重新拽回来弄得更狠。
平日里看着衣冠楚楚的,脱了衣服分明就是只永远不知道满足只会发情的公兽!
时今心里恨恨地下了定论,早上的时间到底还是紧张的,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就要下楼。
等他走到餐桌边时,发现秦聿正在打领带要出门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譬如秦聿现在就明显可以看出来的已婚男人房事和谐的舒爽,此刻见他的小妻子走下来就要上前最后交换一个缠绵的离别早安吻然后出发公司,下一秒秦聿突然眉间一皱捏住时今尖尖下巴,
“嘴边怎么了?”
刚刚卧室光线昏暗没看清,此刻青年唇角分明破开一道口子,因为刚刚沾过水边缘已经泛白了,落在白色薄瓷一般的面上格外显眼。
时今被他这么近距离地靠近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脸,原本打算好好说秦聿一顿的心思也被这么一捏捏跑了,后知后觉地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秦聿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有些心疼地留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先转身离开。
不到一分钟秦聿就又折返回来,手上多了药膏和一盒棉签。
秦聿修长手指拆着药膏的包装盒,“先涂一下,晚上回来再看看抹点别的。”,说着用棉签蘸了白色药膏就要往他唇边点。
时今站在桌边下意识地伸手虚握住秦聿的手做阻挡,“不用那么麻烦,”只是一个小伤口...话未说完男人骨节修长的两指已经抵在了他的喉结处,喉间所有的发声被顷刻制止。
时今愣愣地看着抵上来的近在咫尺的大手,和他偏纤细秀气的手不痛,男人手指有力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指腹处微微可见薄茧,——那是常年锻炼留下的痕迹。
昨晚就是在双手下...
时今耳尖迅速泛红眼睫扑簌扑簌地眨着,可他此刻却一点不敢动,那么脆弱的喉结被人压着,力道不重却又足够强硬无法抗拒。
秦聿捏着他的下巴迫使青年整张漂亮的脸仰着面对他,小心地一点点往他唇边抹药。
除了刚接触时一瞬间的刺痛,药膏抹上来凉凉的还是很舒服的,时今安适地微微眯了眯眼,最后就由着秦聿去了。
他看着男人此刻专注的动作,有些出神地想着。
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了,秦聿看着对他体贴纵容,在一些事情上顾忌着他的身体和工作不会太过火,但骨子里仍带着雄性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与控制欲,平日里藏得再好,在某些事上还是会克制不住地暴露出来...
等到两人彻底涂好收拾好已经比平时晚了十分钟了,时今急急忙忙把早餐往嘴里塞要出门,中途喝牛奶杯呛住还是秦聿拍着他的背顺了好几下,眼里一副想把那个让他的小今这么着急的医院买下来的不爽冲动的样子。
但其实现在这样已经是秦聿教育过后的结果了...要知道最开始时今要晚点了甚至都随便塞片面包或者直接不吃就去医院了,虽然时医生一向准时准点如果没有某人的打扰也不会迟到。
总之,等时今最后赶到科室的时候,已经正正好好卡上了要开始的点。
他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准备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过了元旦春假就近了,午间休息时一众人气氛活跃着聚在一起说着放假了要去哪云云,又聊到了最近接诊时的各种病例和好笑故事,
“前几天有个小孩被他爸拎着来洗纹身,衣服撩起来背后那一大片....说是暑假不懂事刚纹的,把他爷知道后气得要命,在科室还闹着呢..”
另一个皮肤科的医生也哎呦了一声,“我说那天嚎什么呢,原来是这个,纹的时候疼洗的时候得更疼...”
时今坐在一边听着听着有点出神,秦聿之前是不是也干过纹身?
他又想起了在小饭馆里打工时第一次见到秦聿时的场景,当时觉得尴尬窘迫,多年之后再回忆起时,却又多了几分别样旖旎的味道。
时今随意想着,当时和秦聿一起来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开了个纹身店。
据说当时是为了给他的外婆治病凑钱...时今动作一顿,心里呀了一声,不知道他外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之前每次提到都被秦聿找别的事岔开了话题,这么久也一直没有去拜访过是不是不太合礼......
回去什么时候问问秦聿好了。
时今心里想着事,晚饭的时候果然被秦聿看了出来,等他说了自己的顾虑,秦聿出乎意料地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又凑过来想亲他,被时今用筷子抵在身前不让靠近。
时今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秦聿长眉挑了挑,神情无辜。
见时今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低低叹了口气,“外婆身体不好,病情一直在反复,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就算去了,她也大概率是在昏睡,讲不了多少话。”
时今皱了皱眉,“外婆生病了,更应该去看望才是...”
秦聿唔了一声,将人揽进怀里嘴里哄着,“过段时间就去,我问问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了...来,吃口鱼,挑过刺的。”
时今被他揽着喂了口鱼肉,上好的鱼肚那块嫩肉煎的香而不焦,他小口咀嚼吞咽着,垂下的眼睫纤长浓密。
在时今看不到的地方,秦聿面色冷峻瞳孔深黑。
去让小今见她做什么?骂他一个不够,还要把他的心肝送过去让打骂一顿吗。
但这件事到底是被时今记在了心上,秦聿对此态度一直暧昧回避,他猜到可能祖孙二人之间有过摩擦,但毕竟是共同唯一生活了八年之久,如今老人身体每况愈下......他不想让秦聿之后留下遗憾。
在某个周末秦聿还在公司加班的上午,时今带着置办好的礼物,开车踏上了去往松乔疗养院的路。
根据导航到了才发现疗养院绿化极好环境清幽,但距离城区确实远,他停好车后拎着礼盒,和护工说明情况后就被带到了一处房间前。
护工一开始也是不信的,毕竟这么多年也没见除了秦聿之外别的人来看过周亢琦,但时今给她看了两个人结婚证照片,他也就信了,一路上絮絮叨叨地,
“老夫人平时都是我们在照顾,人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秦总都要生好大的气。”
“您能来看看也好,到底是亲祖孙,老夫人可能真的没几天了...”
时今听着抿了抿唇,面上神色发冷,他不认为秦聿是一个亲情冷漠无视重病祖母的人,那到底是什么心结,能让到这种地步了,见面时还是恶言相向。
护工将他带到房前就离开了,时今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中年女护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时今简单说明来意,又给人看过照片,就被带了进去。
周亢琦果然如秦聿所说,昏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此刻靠在床背上,神情有些木木的。
时今轻轻将东西放在一边,试探着开口,
“奶奶?”
老人并不回应,一双眼睛看着别处。
时今坐在旁边看护椅上,“我是时今,秦聿的结婚对象,原本该早来一起看您的,可是......”
时今一句话还没说完,周亢琦像是突然被按到了什么开关,神情剧烈反应起来,
“滚!滚!秦萧斋,你去死!”
又抓住枕头紧紧抱在怀里神情痛苦,枯瘦的手背上用力到青筋根根凸出,“妈妈都说外面都是坏人让你不要跟别人玩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怎么就是不听话?”
女人呼吸急促着因情绪过激眼皮阵阵上翻,时今心道不好要扶住她却被她紧紧抓住手腕,一双灰色浑浊的眼死死盯着他,
“你认识秦萧斋是不是?他骗我女儿跟他走,他该死!”
“还有那个孽种,一样该死!”
第57章
女人一双枯瘦手指紧紧抓过来, 浑浊眼中的强烈恨意几乎要透出来。
时今瞳孔缩了下,手臂被她紧紧攥着,他下意识地抽手想要挣脱, 却不料手臂上爆发出来的力气如此之大他竟一时没有抽开!
看护的护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急忙过来安抚,又不敢直接去掰着她的手指只得扶住她肩膀不断言语劝慰。
周亢琦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一片混乱中时今找准时机一用力抽手出来,远远站离在床边冷眼看着。
护工一边替周亢琦带呼吸器一边额头冒汗地看向他, 面色为难,“先生...”
时今抿了抿唇, “那我先走了。”
门外天空一片湛蓝冷意,
他沿着来时路走到车前, 伸手去拉车门时车窗玻璃一晃, 他才发现照出来的自己此刻面色难看得吓人。
时今扯了扯嘴角,唇齿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舌尖探了下, 才知道是口中软肉被他压抑中咬开了个小口。
浑身像是骤然卸了力,时今反身背靠在车门上,望着天边的树的高枝, 开始想自己之前和秦聿都说了什么。
他说外婆和妈妈长得好像,问秦聿是不是有什么瞒着他, 说为什么外婆生病了他不来看望...
时今紧紧咬着下唇, 齿列下一小块皮肉被磨地发白, 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
或许早该察觉了,秦聿一直以来回避的态度,看护人员闪烁的口辞, 乃至更久之前....高中时他去找秦聿时周亢琦冷视的态度。
那秦聿这些年又是怎么过过来的?
他将脸埋在双手掌心,心脏一抽一抽地发痛。
等到晚上秦聿回来的时候, 屋子里只有玄关处的灯亮着。
小今不在家吗?
他脱下大衣往里走,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这才看到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青年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薄薄毛衣领口下锁骨深深凹陷,不知道已经在那儿坐了多久。
秦聿眉间皱了皱,压下心底怪意坐过去亲了亲人的面颊,“小今?”
时今眼皮抬了抬,灯光下皮肤泛着一层冷白莹润的光泽。
下一秒似乎认出了来人,伸手就那么侧着要抱他。
....这是怎么了?秦聿眼底讶然,但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岂有拒绝之理,当即反客为主揽上人柔韧的腰肢,手一用力时今只觉得身上一轻,就被从沙发上移到了男人腿上。
那其实是个有些冒犯的姿势,跨坐的原因时今原本虚抱着秦聿的手此刻结结实实搂了上去,上身相贴严丝合缝,双腿被迫分开在两侧大腿内侧与男人肌肉坚硬的腰部相贴,他有些不适地想要并拢双腿,却不想把秦聿的腰夹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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