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杀了他们的亲人,杀了就是杀了,没有理由可以狡辩,是我杀的,尸体是别人带走的又怎么样,我再也没有可能获得第二个家人了,从我一出生起,就注定是孤家寡人。”
魏玄极感觉很丢人,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一切都没有按照他设想的那样发展,反而朝着最坏的预期坠落,而他束手无策,只能像个无能且失败的人那样哭诉自己多么难过。
“对不起,元瑢哥哥,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我没有稳妥地处理一切,我骗了你,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办法挽回了,周老将军不会再回来,周元亨也不能复生……”魏玄极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鼻涕,像个小孩那样哭了起来,“我只是强行留下了你,我弄丢了你的所有家人,你会恨我吧……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你。”
温凉的手指抚上魏玄极肿起来的脸颊,小心地绕过他破掉的嘴角,轻轻捧起他的脸。
清丽无畴的容颜在朦胧的世界里无限放大,魏玄极几乎能看清他每根睫毛之间的距离,和眼瞳间流转的水光。
柔软的触觉覆上来,周遭霎时间寂静如空。
第139章 一更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魏玄极的大脑终于能够思考了。
刚才……
唇上那种轻软的触感,是,元瑢哥哥在亲他。
不是像哄小孩子那样亲,而是像情人那样地亲吻。
他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心里的难过全都烟消云散,这么多天的磨难和委屈,“嘭”的一下消失了,只剩下逐渐鼓胀起来的狂喜,让他轻飘飘地,像飞在天上一样。
他看到元瑢哥哥的脸庞,离他那样近,为了他担心而流过眼泪的眼睛,仍是微微泛红,令他格外心动。
他想亲一亲那双眼睛,想亲一亲疏淡的眉头,还有薄而挺直的鼻梁,一直到白玉似的鼻尖。
但是还有什么能比亲吻他的嘴唇更令他快乐的呢?
周元瑢见魏玄极不再哭了,便打算起身,魏玄极却按住了他的手,无师自通地吮吸起他下唇。山与~息~督~迦。
周元瑢的脸颊开始燃烧,本来苍白的皮肤下面涌起片片潮红。
“唔……”他刚刚发出一个单音,魏玄极便趁虚而入,深入到他难以料想的程度,周元瑢惊愕地睁大眼睛,水汽氤氲之间,他看见青年的眉峰里有一颗小小的褐色的痣。
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它太小了,只有距离到无限近才能看到,就像小熊厚实的棕毛中一块小小的胎记。
周元瑢胡思乱想的意识在一片炙热沸腾的水中浮浮沉沉,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抵上床榻,那上面还有魏玄极的温度,魏玄极将他放在枕头上,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等一下。”周元瑢迷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魏玄极腰带解到一半,又俯身来吻他,他的呼吸那么热,手掌也是,周元瑢又被他弄得晕晕乎乎。
等他脱掉外衣,露出里面流满血的银色护甲时,周元瑢彻底清醒过来了。
“等等,你、你先下来。”周元瑢推了推他。
魏玄极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听不进去周元瑢在说什么,他双手拉住护甲的系带,胡乱地拉扯着。
“马上就好了。”魏玄极梗着脖子使劲地拽开护甲,甩在地上,他浸透了血的白色中衣完全露出来,更可怕的是,伤口还在往外流血。
周元瑢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晃过一个念头,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流了这么多血竟然还想着干这个。
下一刻,魏玄极一头栽倒在周元瑢怀里。
*
张太医来到武王寝殿时,武王正端庄地躺在床上,上身缠着止血布带,一共两条,一条缠在胸口,一条缠在左腰的旧伤处,几乎把他整个上身都遮了起来。
周元瑢坐在床边,面上微微泛着红,他见张太医前来,便起身行礼。
张太医还礼,带着药箱来到床前,大致一看魏玄极身上的布带,道:“这止血带缠的不错,是有郎中来过了吗?”
“是我缠的。”周元瑢道,“手法生疏,怕止不住血,就多缠了几圈。”
“嗯,伤口在哪里,打开让我看看。”张太医道。
他看着这阵势,以为有很多伤口,正严阵以待,准备逐个处理。
结果周元瑢只剪开了胸口那块止血带,给张太医看伤口。
张太医仔细查看了一番,道:“这伤处委实凶险,幸好切口不深,否则伤到心脏,药石无医啊。还有别处伤口吗?”
“没了。”
张太医捋了捋胡须:“那止血带缠得委实多了些。”
周元瑢却并没有因此放下心,他依然眉头紧皱:“伤口确实不致命,但是他一路回来,折腾了几回,流了很多血,中间……情绪激动的时候,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张太医听闻,又仔细诊过脉搏,翻着魏玄极的眼皮看了看,给他开了几副补血补气的药方,并叮嘱周元瑢,这些日子切不可让人下床,也不可以让他情绪激动,总之,过年期间就好好养着,不要折腾,一切公事等到年后再说。
“这……元日的时候,皇上要去大相国寺上香,过年期间还有许多招待四方来使的活动,武王恐怕都不能缺席,能否请太医向皇上禀明伤情。”周元瑢道。
“这自然是可以,不过,伤情怎么说呢?”张太医问。
这确实是件棘手的事情,如果要禀明伤情,不可避免地就要说到受伤原因,就算张太医不说,皇上也会去查。
“就说……”周元瑢思量道,“是追查刺客时,被刺客暗器所伤。”
“我知道了。”张太医点点头。
“伤口一共有两处,”周元瑢把手虚放在魏玄极左腰间,“这里还有一处匕首刺伤,被护甲防住了,但是也有流血。”
张太医“咦”了一声,为了确保对伤情的掌握,他请周元瑢把左腰间的止血布带也打开,检查了一番伤口。
“殿下这两处伤新旧不同,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我便模糊处理,只说是追查刺客期间受的伤。”张太医毕竟经常处理这些问题,自己心中也有分寸。
周元瑢点点头,谢过张太医,将他送到寝殿门前,叫侍从护送张太医回去,又把药方交给弹剑,让他吩咐人抓药煎药。
安顿好这些后,周元瑢便回到寝殿内,坐在床边,看着魏玄极安然熟睡的样子发呆。
明明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乖,为什么醒着的时候,就那么……能折腾呢。
周元瑢脸上不禁又热起来。
刚才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哪里不对。
魏玄极为什么要压在他身上?
他们两个的位置不应该是这样啊。
明明上一刻,魏玄极还哭得那么可怜兮兮,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忍心听下去,只想好好地安慰他。
下一刻,魏玄极就压在他身上解腰带了。
这像话吗?
*
一个时辰后,厨房来人问,是否把煎好的药呈上来,还是再等一等。
“再等等吧。”周元瑢见魏玄极还没醒,便吩咐道。
话音方落,魏玄极便闷哼一声,缓缓醒转过来。
“等一下,端药来吧。”周元瑢连忙叫住厨房的人。
“是。”那人奉命而去。
屋内一阵寂静,只有熏香缕缕,自镀金熏笼中涌出。
周元瑢端坐在床边,看着魏玄极的眼珠子在眼皮下面转来转去,人就是不醒。
“玄极,刚才张太医来过了,”周元瑢就当他醒了,“他说你的伤不算致命,但是失血过多,必须好好休养,这过年期间,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在床上呆着,每天要喝三种补药,早中晚各一种,还要配合药膳一起调理,我已经把药方交给弹剑……”
“什么?”魏玄极睁开了眼睛,神情间依然有些倦色,他暂时忘记了尴尬,把脑袋转过来,惊疑地望向周元瑢,“可是我还得去宫里汇报案情进展。”
“等到过完年再说。”
“那元日的上香呢?”
“也不去了,我已经请张太医向皇上禀明你的伤情,你是在追捕刺客的过程中受伤,皇上不会责怪你。”周元瑢道。
“可是——”魏玄极动了动身子,向从床上起来。
周元瑢按住他的肩膀,道:“这半个月都不能下床,谨遵医嘱。”
“什么?”魏玄极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塌下来的消息,让他在床上呆半个月,还不如把他关在牢子里,至少牢子里可以自由地晨练,一听到这个消息,魏玄极挣扎的幅度就更大了,“我这都是演的,我真没事——”
“演你个大头鬼,”周元瑢忍不住骂道,他从床脚取出沾满血的中衣和护甲,“这些血也是你演的?你怎么那么能演呢?”
魏玄极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辩驳:“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在战场上,血流一地也是经常的事……”
“周大夫,殿下,药来了。”一名侍从站在门帘后禀报。
魏玄极还没说话,周元瑢便道:“拿进来吧。”
侍从听话地把热气腾腾的药碗按照周元瑢的指示放在床沿上,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魏玄极全程盯着那侍从出去,奇道:“元瑢哥哥,我的侍从好像很听你的话啊。”
“啊?是吗?”周元瑢端起药碗,用勺子搅拌两下,放在嘴边吹了吹,试了试温度,不由得皱起眉来。
“这药好像很难喝。”魏玄极直率地指出。
“难喝不难喝的,你都得喝。”周元瑢把药碗放在床沿上,伸手拿过一个软垫,放在床头,扶着魏玄极起来,靠在软垫上,又给他掖了掖被子,把他身上受伤处裹住,只露出脖子和手,“好了,来吧,张嘴。”
魏玄极望着周元瑢,没有再反抗,乖乖地张开嘴巴。
周元瑢将药喂到他嘴边,他便一边盯着周元瑢看,一边把勺子吞进去。
一股辛辣刺激的苦味直冲囟门,魏玄极不由得皱起了脸。
周元瑢看着,笑了起来。
这样一勺一勺喂了半晌的药,魏玄极一直盯着周元瑢看,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周元瑢见碗底只剩下些药渣,便将碗放下,勺子放在碗中,发出一声瓷器相击的脆响。
他抬头时,发现魏玄极还在看他。
周元瑢脸上微有些发热:“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走。”
“药太辣了,”魏玄极皱了一下眉头,“看着你,便觉得嘴巴里有些甜味,能缓和些。”
“我看你嘴巴是挺甜的。”周元瑢起身来,扶住他的后背和肩膀,“躺下来,还是再坐一会儿?”
“元瑢哥哥。”魏玄极将脸贴上周元瑢的手臂,“你陪着我,躺在床上也没有那么难忍了,你真的不走吗?”
“我还能走到哪儿去。”周元瑢无奈道,“你不是把我家都弄没了吗。”
“……”魏玄极顿时耷拉下来。
“除了赖在你家里,也没有别处可以去了。”周元瑢把后半句说完。
魏玄极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周元瑢,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元瑢哥哥,你……不怪我吗?”
周元瑢叹了口气:“不怪你。”
这件事,本来应该由他来处理的,他都没有办法,何况是魏玄极。
从魏玄极口中听到周元亨的种种作死举动之后,周元瑢只能说,他活该。
他对周元亨一点同情都没有。
“你还记得么,你第一次在梦中见到我的时候。”周元瑢说道。
魏玄极当然记得,那一晚,是他人生之中重要的转折点,他的仙人从天上来到了他身边,从那之后,每一天都陪伴着他。
“那时候你杀了行刑台上的军官,”周元瑢回忆道,“你很害怕,抱着我哭,说你杀了人。”
魏玄极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后来死在他手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便没有那样强烈的感觉了。
“我那时候对你说的话,现在也有效,如果对方先对你出手,想杀你,你为了活命反抗,也只是正当防卫。”周元瑢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在魏玄极左边腰侧,“是他先威胁你,对你出刀,那么,他被你杀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魏玄极怔住,周元瑢确实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差点忘记了,周元瑢并不是一味讲求忍让的人。
“而且你和他天然立场对立,他又刺杀皇帝在前,这种情况下,他还要挑衅你,你不对他留手是对的。”周元瑢道。
魏玄极感觉自己心里最忐忑的一角被抚平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周元瑢理解他,那么其他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元瑢哥哥,”魏玄极一手捂着伤处,一手撑在床边,倾身过来,“我好快乐。”
周元瑢扶住他的胳膊,正要问他想要什么,脸上便被魏玄极亲了一下:“你……”
魏玄极凑在周元瑢近前,神采奕奕地说道:“元瑢哥哥,我好快乐,我还想亲亲。”
说完,魏玄极便盯着周元瑢的嘴唇看,还要主动凑过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直接,周元瑢简直无奈,早知道他就不用那种方式安慰他了……
可是,看着他哭得那么厉害,又忍不住心疼,想到这些天他的经历,也知道三言两语不可能安抚得住。
没有办法,一冲动就……不过确实有效,就是上瘾。
周元瑢飞快地亲了一下魏玄极的嘴唇,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撤开,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他茫然的目光中,将靠垫放下:“好了,躺下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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