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锦笑了笑,慢慢低眸看着自己的鞋尖,靴子沾了酒渍,已经不干净了。
“我是真想不起来了。”宋亦泠又补一句。
闻锦信,就像宋亦泠信她,一样的。
宋亦泠许是听到了她笑,眉心压出褶皱,在电话这头愣了愣。
闻锦遭了一记冷风,脖颈里都是彻凉的,她笑着笑着目光抬起来再看向远处的广告牌。
“宋亦泠。”
她视线停在广告牌的灯光上,顿了顿说:“谢谢你。”
还没等宋亦泠反应接话,她又道:“你拍摄要结束了,我来接你,回来后咱两去看看房子。”
宋亦泠压根不接她这话,直接绕到前面说的,慢条斯地应:“你要真谢我,过来了再好好谢。”
闻锦仍旧是笑了笑,心里沉重得开不起玩笑,她抬眸看向远处,一辆车疾驰而过,带着沉闷低音响声。
电话那头有人叫宋亦泠准备开拍了。
她们就这样把电话掐断了。
毛黎知道自己会被质问,先一步说:“我是为了你好,这破公司这样,能有什么办法。”
“她为什么反悔你知道吗?”闻锦站在原地问。
“我哪儿知道啊,忽然就跟抽了风一样,张口就不认账了。”毛黎吃了一记寒冷,将脖子上的丝巾重新系了一圈,“等解决完了你这事儿,我也离职了,我不乐意干这行。”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闻锦怔住了。
她盯着毛黎看,眼球里还是刚刚没缓过来的酸涩粘腻。
“别这样盯着我啊,我是真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整天跟宫斗戏一样的日子。”毛黎挽上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到哪儿不是这样。还好我没跟过别的艺人,我可听说隔壁那位脾气大的很,动不动摔东西,跟执行经纪经常打架的。”
前世,毛黎也离职了,不过没这么快。
还在宋亦泠公司跟了她一段时间来着。
“能不能不走?”
闻锦舍不得她,是真的。
在醒来后再次看到毛黎,那瞬间她真有被触动过,说实话,毛黎在带她的时候,她也有过不听话,不过毛黎让着她,顺着她,但又会管着她。
原来人有时候的不成熟跟年纪是没有关系的。
有关系的是身边所发生的事物。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我又不是马上走,还有段时间呢。”毛黎冲她笑。
时间已经到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她们没有回酒吧,就在暗角处吹着冷风。
毛黎也是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她说让小挽来接她,小挽一直停在附近等她,刚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车就来了。
闻锦钻进副驾驶,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给毛黎:“戴这个,你那不防寒。”
“行行,回去早点休息,我进去跟她们说。”毛黎收了围巾,招手让小挽合上车窗。
车就这样开走了,毛黎还在原地看着她过了红绿灯才转身回酒吧。
闻锦一直在后视镜里看着,这场面怎么看着这么像是离别的画面,给人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她手撑着脑袋,在车行驶了几公里以后,她放了一首音乐,正是邬茉出道唱的歌,声音有穿透力,嗓音的记忆点比那张脸还具有魅力。
也就是在这时候,闻锦问了小挽一个问题。
“体检了吗?”
小挽正开着车。
“在《仙渡》进组前我发过体检报告的呀,没有什么问题,前段时间我听你的又细查了一遍,还是没有问题,怎么了?”
闻锦缓缓转头看了看小挽。
有一秒,她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收了神情说:“没什么,随时注意身体。”
之后闻锦倒没在意这件事,没两天MV先试造型开始拍海报图了。
毛黎跟剧组先说了,拍完了海报图闻锦就要请假几天,邬茉那边也爽快的答应,不问原因,跟她说只要按时回来就行。
在去西北的前一天,闻锦在拍摄现场化妆。
柯柯端着咖啡又来了,后背靠在法式木桌边上,一开口问:“亲爱的,你考虑的怎么样啊?要不要签我这儿?”
闻锦每一缕头发都被细致的梳着。
她眼珠也不移动说:“亲爱的,我自己家宋老师,刚独立出公司,签外边不像话吧?”
“我以为你们只是炒作呢。”柯柯笑了笑,“钱拿给自己家人挣,倒挺好。”
咖啡往闻锦手边推,柯柯手也撑在桌面上,身子倾斜说:“亲爱的,童丽那边拿点钱就能搞定了,能顺利解约的,就别打官司,她这人面上的好强,骨子里还是怂的。直接挑明了说是最好的,别跟她绕弯子,这人你就不能给面子。”
柯柯说的话,句句都是透着真诚,每句话都踩在了点上。
“是吗。”闻锦不接话茬。
“当然是。”柯柯手搭在她肩膀上,再准备开口,后边有人叫,回头放大声应,“马上。”
说完这句话,动作回原位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补充,“别让你家宋老师去,她不适合得罪人。”
闻锦视线凝着,放到了柯柯手上。
毛黎折身进来,避开出门的柯柯,三步两回头,最后问:“她说什么了?”
“帮我订明天晚上的机票。”闻锦大拇指磨着咖啡杯上的图样。
“我刚订好明天早上,你不是着急见宋亦泠吗。”
“改了,明天上午我回趟公司。”
毛黎还要问,却见闻锦闭着眼开始休息了,到嘴边的话也就这样咽了回去。
……
彼时的季节西北气温骤降,早晚温差较大,宋亦泠在现场都只是窝在保姆车上休息,信号也是时不时会中断,现场拍摄还算是比较顺利。
还有两天差不多就能全部拍完。
在消息转动成感叹号以后,她只能在车上看本子。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小旗进来跟她说有信号了。
这时候,宋亦泠才打开手机,回复完了闻锦的消息以后,回拨杨诗词的电话。
杨诗词打了好几通电话。
刚响了一声,电话那头立马接了。
宋亦泠把剧本放在腿上,问道:“童丽怎么说?她收了我的定金,现在不接电话,把我拉黑,我想问问是几个意思?”
“我找过她了。”杨诗词沉默好几秒,“我刚从嘉耀出来,她不见我,定金打到了我卡里。”
“所以她现在要装傻?”
“不是。”杨诗词欲言又止,“随后我直接找了嘉耀老总,她平时不过问这些事,都交给特助,她说,前两天童丽提议把闻锦的合同转让了,已经办了。”
闻锦的艺人合同里有一条是允许转让的条约在。
当时的嘉耀开了养成系模式签约了不少艺人,合同里都会添加这一条,防的也是路子走的不好后边卖掉练习生的合同回资。
而说好的会询问艺人意见,只是一句口头承诺,并未明确写在合同里。
所以不经过当事人转让合同不违法,白纸黑字写上的东西,不好办。
宋亦泠后脊骨一凉,坐端正了身子,问:“转给了谁?”
杨诗词回:“腾桥娱乐。”
宋亦泠脑子被这几个字猛然一撞,像嚼了薄荷糖一般清醒明亮,她忘了闻锦的合同里有着一条来着,在前世,童丽还问她要不要直接转让,她没答应。
她这时候猛然想起来的东西让她脑袋发胀。
“亦泠,我觉得你去找唐惟,能有办法,我猜现在闻锦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
宋亦泠心口起伏着,保持镇定着脑子里这件事,她压着所有的火气,手腕渐渐发抖。电话那边还在继续说。
“李以乔这是跟你鱼死网破的架势,连个过程都没有,或许是怕你把那事儿跟老太太说了,索性先一不做二不休……”
宋亦泠掐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环节自己的情绪。
小旗看出来了,拧开一瓶水:“喝点水,亦泠姐。”
“统筹在哪儿?”宋亦泠声音稍稍有点抖动。
刚问出口,人就来了,手拿着本子,一边走脸上还挂着笑,风沙大吃了一嘴沙,在车门口用手抹着唇,面纱挂回去。
“亦泠老师,还有两条拍完了就可以收工,您这边休息好了吗?”
宋亦泠低头看本子,让小旗把车门拉圆,随后问:“夜戏吊威亚的部分我看在后天,能不能调一下今天给拍了,明天一早把剩下的拍完,我晚上离组,剩下的让替身补。”
本来剧组也是要找替身给宋亦泠补好几个镜头的。
原计划定的是后天晚上拍完杀青。
“今天?调是能调,不过现在搭建场景拍摄就会很晚了,您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可能您得等到凌晨两三点才能拍。”统筹手里的圆珠笔滑着本子,在摸索时间的调整。
“没问题。”
她应得爽快,手机正给闻锦发着消息。
[宋亦泠:你先别去机场,我明天晚上就回来。]
信号格开始打转,消息没有发出去。
顶部也弹出网络不佳的提示。
统筹说:“那我先跟导演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调,亦泠老师,您这边确定可以的话,那咱们拍完这两场您先穿护具。”
临时插戏时间上也会拉长,今晚注定是忙碌的一夜。
宋亦泠在这件事上,还算是比较镇定的,或许是这么些年被这伙老狐狸磨出来了些,在面对这些事情时不至于一秒乱阵脚。
不到五分钟,导演跟着过来了。
“亦泠,我的意思是等明天替身来了再拍,要替你试吊威亚,还有那么危险的打戏,总不能你就自己上了。”
“明天拍不了夜戏,我时间稍有点紧,就今晚把夜戏部分拍了吧。”
宋亦泠在调整状态,摸索剧本人设。
其实拍的这段时间来,她对角色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为了一条过明天回去,她必须要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晚上的天色很适宜。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很满意这个气氛,那会儿宋亦泠觉得自己是占了运气的上风。
开拍前,她靠坐在破木架边上找信号。
消息没发出去又断了网络,手机在空中摇了摇,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索性扔给了小旗,让她开车换个地方找找信号。
自己留在剧组拍。
在西北荒漠的戏份含了盗墓元素,此处找到了蛟龙藏身的地方,宋亦泠饰演的角色需要从后面吊威亚升起来,完成和蛟龙化身的打戏。
气温一低,呼出的气都有白雾。
各部门在检查安全设备,还有搭好的沙漠破客栈。
为了镜头美,导演组除了特效基本都打算采用实景。宋亦泠身上的白衣单薄,她站在黄沙里耳边都是嗡嗡声,眼皮跟着跳个不停。
“各部门准备,趁着黄昏开始了,打起精神,晚上还有几场。”
……
多数人会在一定的阶段选择认命,而认命基本都是在失败的端口,给失败找的由。
闻锦准备上午去一趟嘉耀影视,但没想到却接到了李以乔的电话。
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知道了自己合同被转让的消息。
李以乔约她的地方还是上一次在的李家老宅,她一个人过去的,提前跟毛黎说了一声。毛黎在电话里骂了好几分钟,说到底在整个嘉耀,抛开利益还能维护闻锦的。
只有毛黎了。
今天不在茶室,换到了三楼麻将室。在纱帘半拉的榻榻米小桌上放着烟灰缸,里头躺了一根新的烟头,烟头上沾着口红。
而在烟灰缸的旁边,摆着一纸合同。
总要有人开口打破沉默,所以闻锦这样做了,在李以乔点烟的时候,她问:“要什么?”
“要宋亦泠跪着求我。”李以乔吸着烟,同样说话也是很轻松。
本算作是互相扯平的关系,硬生生拉到了李以乔占上风。
闻锦听笑了:“你不会真以为这一纸合同能拴着我?”
“那就看你要不要做明星了。”李以乔跟着她笑,抽了一口的烟摁在烟灰缸里,烟雾绕在桌前,“很奇怪,闻锦,你不应该生气吗?”
闻锦看她。
李以乔袖口上沾着烟灰,也没抖,起身将外套脱了。
“生气宋亦泠和唐惟的关系。”
手腕一甩,外套搭在椅背上,内里是一件滑料的蚕丝衬衫,袖口做了金饰,李以乔的衣服都很衬她,衬出腰身,也显得皮肤更白。
“我为什么要生气?”
闻锦当然和李以乔不一样,她跟宋亦泠认识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刚恋爱的小情侣,她们在一起十年了,加上回来的时间。
十一年。
面对她的这个回答,李以乔眼神一秒怔然,很快又恢复了。
“你倒是很大度。”
“不是大度,是我不像你魔怔了,你到底在醋什么啊?”闻锦问她,“唐惟要跟你离婚,跟宋亦泠有什么关系?强扭的瓜不甜。”
“我不在乎甜不甜,我就要这颗瓜。”李以乔貌似不是第一次听这话,后腰靠着桌,下巴指向桌上的合同,“签了吧,嘉耀把你的合同转给我了,我看其中有几条也太不合了,我给你删了。”
闻锦不动。
李以乔盯着她看了三秒,轻笑:“不签?”
“不签也没关系,合同也是生效的。”她从旁边的烟盒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继续说,“把那破MV的拍摄就停了吧,钱我来赔。我看过你的话剧,很不错,你不是喜欢演话剧?傅田的新戏留给你的,那就演吧。”
李以乔说的每句话都在攻闻锦的内心。
这些话不真实,也让人猜不到李以乔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李以乔去过《倾城》话剧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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