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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呼吸屏住，空气几乎滞凝，站在过道里的蜡笔老师看过来了，视线扫过来的瞬间，发出动静的学生马上低下头。
低头阻止不了过道上的人继续靠近。下移的视线范围里，灰色的身影越靠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已经能闻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奇怪的味道。
像是蜡的味道，有些相似，又有区别。
在近到几乎贴身上的时候，视线里的灰色身影又离开了。
同一时间，站在前面的周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好了，他大概知道谁来第一个做示范了。
果不其然，身后的移动的声音逐渐拉进，连带着不太好闻的味道也飘了过来，灰色人影在他面前站定，“就选你来吧。”
一双无机质的眼睛看过来，蜡笔老师说：“你很像我之前的一个学生。”
“他很坏，你也是个坏学生。”
对方的眼睛看过来，周然却没有看过去，低下头，视线只浅浅落在其眉心。
——蜡笔老师外形很有压迫感，但实在身高不够，看他还得抬头看，威严大打折扣。
他没抵抗，说了声好。
蜡笔老师讨厌他这丝毫不畏惧的态度，眉眼当即沉了下来，冷声宣布开始作答。
话落下的下一时间，周围环境开始迅速改变。
墙上的彩色墙面脱落，变成流质一样汇聚在一起，从半空中盘绕过，最终它握在手里。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周然说：“蓝绿色。”
一个平时很少这么说过的颜色，后面的学生甚至没想到颜色还能这样形容，眼睛大睁，仔细听着。
对了。
蓝绿色流质融进皮肤，在身体里不断游走，蜡笔老师再伸手。
窗外树林的树叶的颜色开始消失，成为灰败的一片，像是建模后还没来得及上色。
“绿色。”
“蓝紫色。”
“黄绿色。”
…
蜡笔老师身上的颜色开始丰富，一种种色彩开始从空间里消失。
人眼睛能捕捉到的颜色越来越少，墙面，黑板，课桌，地板，窗外的树林，除了墙上的涂鸦和蜡笔老师本身，整个世界逐渐全都归于灰败，像是虚假的一样，分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视线所及，在一片灰色里，只剩下放在讲桌上的擦黑板的毛巾。
这是最后一个颜色。
蜡笔有蜡有颜色，有颜色的蜡笔老师才是真正的蜡笔老师。
只差最后一种颜色，周然双手揣进外套口袋，李淼一只手支在桌上，距放在桌上没有收起的枪只有半只手的距离。
“……”
落下的手再抬起，在说出最后一种颜色前，蜡笔老师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它最终抬脚离开，说：“老师再换个同学问问。”
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个转折，原本一直观望着的以为胜利在望的其余学生一愣，在反应过来之前，过道上的人影已经迅速走了过来。
被盯上的是之前不小心碰到课桌腿的学生。
距离仅仅半米不到的距离，颜色已经飘在眼前，距离已经很近，但光线太过昏暗，覆盖了原本的颜色，大脑也转不动，他很难辨认出正确的色彩。
直到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他这才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认出颜色有多难，不自觉把视线投向站在前面的答出了之前的所有颜色的人。
蜡笔老师心情不太好，一张脸完全沉了下来，没有耐心再给时间给他思考，也不给任何作弊机会，站在人面前严严实实挡住视线，开始倒数。
从五倒数到一，时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得又快又慢过。直到已经拖无可拖，他嘴皮上下一碰，颤着声音憋出一个字：
“紫……”
第一个字出现的瞬间，蜡笔老师阴沉的脸终于笑了。
猜错了。这是周围所有在看的人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的想法。
品红色融进皮肤，像血管一样蔓延开，没有丝毫地停顿，蜡笔老师直接伸手碰上学生眼睛，只要略微往下压就能直接给眼睛戳个窟窿，抬手带起的阴影覆盖住人的整张脸。
没有丝毫减速的探出的手，旁边学生的失声尖叫声，树林外被惊起的鸟扇动翅膀的声音，无声滑下的冷汗和生理性泪水。
“砰——”
最后覆盖住所有声音和动静的，是一声突兀地炸起的枪响，轻易震动人耳膜。
蜡笔老师抬起的手的关节被子弹洞穿，破开一个从后往前的大洞，抬起的手跟着垂下，在落到学生脖颈处的时候停下，转为扣住学生脖子，洞口处的蜡被摩擦带起的高温融化，向下不断流着。
它转头，看向拿着枪的人。
拿枪的是李淼，一枪打出后抬起的手依旧很稳，一双略微眯起的眼睛和身上蓝白校服完全不符。
他身边没人。
意识到什么，蜡笔老师转过头，对上一双隐在暗色里的墨色眼睛。
和对准自己的漆黑的枪.口。
第48章 绳之以法
枪.口瞄准的是手, 没加消音器，声音直接在耳朵边炸开。
蜡笔老师捏着学生脖子的手就这么断开，高温带着留在学生脖子上的手融化。
用校服外套直接擦去残留在脖子上的蜡, 周然一手带着学生往旁边倒去, 另一只手拿着枪, 又对着后门门锁来了一枪。
门锁被强制破开, 大门被外面的风一吹, 直接大开。
敲了下桌子提醒其他还在愣神的学生，他言简意赅：“走。”
这下学生们听懂了, 快速向着后门涌去。
蜡笔老师不会让到手的学生白白跑掉。身体上被破开的洞口开始愈合，它一只手伸长, 想要去够往后门去的学生。
又是几声枪响, 伸出的手断成几截, 一滩滩落在地上。
它转头，李淼举着枪笑了下，“老师, 我还没走。”
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紧握成拳，蜡笔老师的眼睛完全睁开。
一瞬间, 教室里，走廊外，所有的线条都开始扭动起来，涂鸦变成实体，从墙里走出，原本空旷的空间瞬间被挤满。
教学楼里里外外全是枪响。
其他人来了。
一直埋伏在树林外, 听到枪响, 战斗科的人直接踏进教学楼区域, 从下往上推进。
已经提前知道消息, 他们没有多跟实体纠缠，选择瞄准作为本体的壁画和墙壁上的涂鸦的眼睛，几枪下去毫不犹豫，快速向着楼上走。
两队人在楼梯间汇合，他们成功接到了学生。
交接过学生，周然，一枪打穿墙壁上还在冒出实体的涂鸦眼睛，说：“三分钟。”
他说：“坚持三分钟，最多三分钟就能离开这个领域。”
他站在走廊上，脚步没动，发丝跟着风动，人半隐在阴暗里，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意思。
和之前安排的有些不一样，以为是计划有变，其他人没有多说，抓紧时间带着学生下楼，向着树林边缘走去。
教室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满是涂鸦的墙壁被毁坏，墙皮剥落，墙面上还分布着几个弹孔，桌椅倒下，很难有个下脚的地方。
周然回来的时候，蜡笔老师的一只手和一条腿还没来得及复原，李淼也换了个弹夹。
到现在李淼还在单纯只用枪，没有用上自己能力。
还没有把颜色还给受害的学生，蜡笔老师不能在这里伤到睁不开眼或者直接死亡。但只用枪只能暂时牵制住蜡笔老师，并且牵制不了太久。
教室里很暗，尤其是靠近窗户的地方。还记得拿过自己进教室的时候放在门口边上的伞，周然从前门进了教室，躲过了半空中胡乱晃动着的蜡笔线条，在倒塌的桌椅上跳过，横跨了大半个教室，半蹲着落在窗边的桌上，看向不远处的李淼，说：“外面有东西，照个亮。”
没有手机没有灯，照亮的方式只有一个。
对着蜡笔老师没愈合的手臂再来了一枪，李淼转头看过来。
只一瞬间，窗外天大亮。
亮到刺眼，窗沿和窗户外的树林都泛起一阵白光。
很怪异的景象，蜡笔老师受到惊动，也抬头看过去，结果就在转头的同一时间，一个东西从楼上落下。
小小圆圆的一个，很快速的就被眼睛捕捉到。
直到真正看清了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它想要闭眼睛，但已经来不及。
东西小小圆圆的，是一个镜子，从一开始被它扔出窗外的那个，镜片里面清晰映出了自己的眼睛。
青色的，是硬生生从学生那里抢夺过来的颜色。
“不……不要！还给我！都还给我！”
青色的瞳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为灰败，又恢复成之前的颜色，蜡笔老师还能活动的手捂住眼睛，像是想要阻止颜色褪去，但只是徒劳。
它在桌椅堆里扭曲翻滚，李淼看向窗边的人。
周然已经没在窗户边，在镜子落下的时候直接从窗户翻下去了。
在墙上借了两下力，他稳稳落在地面上，撑伞站起来的时候一抬手，刚好接住往下落的镜子。
小镜子落在手里，最终变成一个安全出口小人。
保安站他手上，边跺脚边说自己在楼上淋雨淋得有多辛苦。
从一开始就在学生口袋里的镜子就是它。
按照常理，镜子不能自己走路过来，但可以搭便车。
可能已经看到脸被怀疑的周某然不能当这个便车，否则镜子会有直接当场碎裂的风险，只能选择其他人。
一个平时有用小镜子的习惯的学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保安复制了镜子，跳进学生口袋，跟着来到这里，真正的镜子现在应该还在教室桌洞最深处。
普通的镜子从二楼一扔就会碎，但保安版的镜子会自己找角度落树上，然后在蜡笔老师的注意力全都落学生身上的时候，自己吭哧吭哧爬上楼进行待机。
周然顺着保安的话一点头，“辛苦了。”
随手用校服给出口小人擦擦身上的水，他掏出了放口袋的黑色丝绒袋，说：“进去休息吧。”
保安进去睡觉去了。
收好手里的黑色丝绒袋，周然略微抬起伞，看向不断传来动静的二楼，抬脚慢慢远离。
只有镜子还不够，想要看清眼睛还得有光。
李淼的能力是电。
闪电也是电，在这种阴雨天出现，合适且够亮。
眼睛的历史遗留问题解决了，对方这下面对蜡笔老师不用再缩手缩脚，事情可以快速解决。
已经走到树林边缘的一群人也看到了闪电。学生不明白这道光亮的意义，但战斗科的人清楚。
从光亮出现开始，只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原本弥漫在前面的挡住去路的迷雾开始消散。
领域破了。作为领域主人的蜡笔老师不是重伤，就是已经没了。
真的三分钟不到。
蜡笔老师不知道，但旧教学楼确实是没了。
墙体残破了大半，砖石飞溅，整栋楼摇摇欲坠。
撑着伞站在壁画边上，周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建筑里走出。
是李淼，独自走着，身后是开始慢慢塌陷的教学楼，身边没有蜡笔老师，只手上抛着一个盒子。
盒子被单手打开展示了瞬间，里面是一个灰色近白的眼球。
事情解决了。
大雨不停下，跑操时间加上休息时间长达四十分钟，学生都还留在教室里做小测，不能出教室游荡。
四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比过去一周还要精彩。今天这场雨原本说是只下雨不打雷，他们正坐教室里写着题，总觉得隐隐约约有听到什么动静，之后又是一场闪电，近到像是直接落在了学校，一瞬间照亮整个教室。
靠窗的学生做题的时候往窗外一看，又看到大雨里，有一列好几辆车辆接连驶进学校大门，路过教学楼，往操场的方向驶去。
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但又偏偏安静无声。
事情解决，是监察处的车辆赶到了。
受到惊吓的学生身上有部分擦伤，需要送往医院进行消毒处理和心理疏导，救护车太过显眼，于是用的监察处的车。
一起赶到的还有王浩的家长，也一起坐上了前往指定医院的车。
几辆车安静地来，又安静地走。
等到学生小测结束，趴在窗台边望风的时候，一排的车辆已经离开。
小测结束，大部分学生都放松，只有小部分人有些担心。
黄发圈和周围的同学注意到，从早自习开始，坐门边的人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翻几页的书本还堆在桌上，零零散的一堆试卷铺在桌面上，上面连一支笔也没有。
桌洞也是空的，里面没见书包，只有不知道是谁悄悄往里面放的牛奶小零食。
周然是最后几个离开的。
发挥了后勤部的优良传统，他还需要和李淼跟学校领导进行沟通，沟通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被破坏的寝室门锁和门把，摇摇欲坠的旧教学楼，以及实际上十分好闯入的寝室安全问题。
穿着校服和学校领导面对面，场面一时间有种无言的难绷感。
好在煎熬的时间过得很快，借口回去还有事，他短暂交流完就能离开。
在这工作了一周，李淼还是没把他的车停在学校里，依旧需要步行去到校外。
只是今天不一样，因为有校领导在身边，他们不能抄近路翻院墙，十分规矩地从校门口离开。
没有让校领导继续送，让其在校门前止步，两个人独自出了校门。
走出校门的瞬间，一个终于结束难评工作的周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了。
很好，提前完成任务，距离半个月之期还有一周多。
一个非常令人放心的时间。
刚好是周五，去医院处理完剩下的杂事，喜提两天连休，等他回去换个衣服睡一觉，醒来又是平时的自己，又是一个正常的小文员。
撑着伞往前走几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旁边的李淼视线先是扫过街道对面，之后转头说：“今天有司机来接你。”
周然侧眼：“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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