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总是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儿,冷白的灯光和它炙热的灯管不一样,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冻得人心悸。
这种感觉直到进入病房才好点,和走廊不同,病房里有一股花香味儿,少年只要有机会,就会给小花带上一束。
这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花,只是城郊边缘生长的一种小野花。
少年不认识这是什么花,只知道这个味道闻起来不错,比消毒水好,小花一定会喜欢。
忙了一整天,少年还没来得及洗澡,现在来到了病床旁边,却不敢凑得太近,他担心自己身上有什么细菌,会不小心被自己的小花沾上。
病床上的少年面色苍白,和那一头乌黑柔软的发丝形成鲜明对比,像极了碰一下就会碎掉的精巧玻璃人儿。
这间单人病房费用昂贵,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光照环境也好,早上总能听到医院哪个枝头的鸟儿吱吱叫,这样不至于太过安静没有生气。
少年收好审批文件,以极快的速度去浴室洗了个澡,确保自己身上真的干净了才敢出来,仔细吹干一头银发,坚决不留一丝水汽。
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没有误差,少年才躺上了床,依恋的把脸埋在了离小花最近的枕头旁边。
“小花,你很快就会醒了。我们又可以天天晚上一起看星星,一起聊天,你还记得王婆家那只小狗吗,我知道你很喜欢它,它生了小狗,然后它的小狗也生了小狗,你喜欢的话,等你醒了我就去和王婆买一只回来。”
“我们可以一起把它养大,晚上再带它出去散步。”
察觉到眼眶湿润,怕湿了这块枕头,少年往旁边挪了些,声音哽咽。
“小花,你知道的,我不讨小狗喜欢,但是没关系,我会和它好好相处的。”
少年闭上眼睛缩在一边,流出来的眼泪打湿了卷翘的睫毛,顺着眼角滑下去,沾湿了一片泛红的泪痕,像是说得累了,意识慢慢被困意包裹,最后还不忘感叹一句:
“真好啊,你终于可以醒过来了。”
……
次日,早起的鸟儿准点把少年叫醒。
这个时候医院的医护人员还没开始上班,少年便用这一段时间帮小花擦了身体,细心的剪好指甲,自己才收拾好出去随便吃了个早饭。
等医护人员工作时间一到,少年就把前一天准备好的检查资料上报了过去,成功预约了上午的机能检查。
着急的等待在检查室外,少年不住的祈祷。
直到医护人员从厚重的大门里走出来,通知说机能正常,可以进行手术,少年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你放心,手术可以正常进行,不过病人原来的躯体我们应该会放……”
“陈医生,7号房的病人病情突然恶化,主任让你赶紧过去!”
小护士喘着气跑过来,陈医生迅速在手里的文件上签了个字,递给少年:“放心,手术可以正常进行。护士,把这位病人送到指定地点,下午他会进行‘记忆植入’手术。”
说完医生就着急忙慌的离开了原地,小护士也推着移动病床离开,少年跟着小护士一起走,看到移动病床上躺着的小花有些茫然。
医生刚刚的话没说完,病人原来的躯体……会做什么?
就这样跟着移动病床一直到了一个全白色区域,小护士拦住了少年,“这位家属,再往那边就是无菌区了,您不能进入,我们该给病人做术前准备了。”
“啊,好。”少年有点懵,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小花,缓缓地松开了床沿。
……
冷库的温度好像越来越低了。
江小花……谁是江小花?
……是我吗?
半阖的眼睛微微睁开,紫外灯发着淡紫色的光芒,不远处的地上还倒着一个人……
江敬卓晃了晃疼得发胀的脑袋,努力睁开眼睛试图看清倒在地上的人。
那是……
周……周恪时?!
被低温冻得发麻得手臂就连抬起来都废了江敬卓好大的功夫,手指扒住身后的墙壁慢慢站起来,身体艰难的维持平衡,一步步走到周恪时身边。
“周恪时?周恪时?醒一醒,你怎么样了?”
周围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周恪时脸色被冻得都有些发青,江敬卓沉默了两秒,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周恪时身上。
做完这个动作,江敬卓也瘫在了地上,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早上一直持续的低烧了,只觉得整个人都掉到了冰窖里,脑袋里又出现了那个名字——‘江小花’。
眼睛又开始沉重,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江敬卓看到了那个诡异模糊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
鼻尖还是那股淡淡的香味,一个清润的少年声音响起来。
“……小花?你醒了吗?你还记得我吗?”
江敬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整洁干净的病房,撒在白色床褥上温暖的阳光,还有床边红着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银发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躺久了,江敬卓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大脑沉痛,汹涌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疯涨。
“小花?”
头部传来的沉感,让江敬卓微皱起眉,面前的银发少年是……
干哑的嗓音响起来,江敬卓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你是白树,小树。”
少年哭出声,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呜咽着抱住江敬卓,“呜呜呜呜,小花,你终于醒了,我真的好想你……”
江敬卓吃力的抬手抚上少年顺滑的银发,情绪也在一瞬间汹涌而出:
“……小树乖。我回来了,江小花重新回到你身边了。”
第70章
负二层的电梯门一打开,迟戎和顾弃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凉意扑面而来。
这里温度仿佛低得不太寻常。
迟戎顺着地面印在尘灰上的脚印看过去,接着释放出庞大的精神力领域,观察两秒后自然地牵起顾弃一起往前走。
顾弃自然是任由那只手掌牵着自己走。
途径半道,迟戎在手术室旁停顿了一下,黑色的眸子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门板直接看到里面的景物。
顾弃顺着迟戎的视线看过去,在手术室金属扶手上看到了一个掌印。
“江敬卓他们来过这里。”
“嗯,但他们不在里面。”迟戎皱了皱眉,“手术室里似乎残存了什么精神物质……”说到这里,迟戎突然皱了下眉,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脑海中闪过一幅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披着青色长袍的身影孤寂的站在楼宇上,周身蒙着一层云雾。迟戎刚想拨开云雾看清那人的面容,就被一道冒着炙热火焰的锁链给逼了出来。
是锁魂咒。
迟戎瞬间清醒过来,一回神就看到顾弃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见迟戎恢复了正常,顾弃松了一口气,但眉头还是微微蹙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才好像有东西攻击了我的意识。”迟戎眼底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道:“和我们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东西气息很像,但不是同一只。”
这话说完,周围似乎更加阴寒了,顾弃凝眸看了一圈,却并未有任何发现。
……攻击意识的‘非灵体’吗。
人的意识和精神息息相关,精神力越强大的人,意识越不容易被攻击撼动,而fork的精神力在任何时候都处于满溢状态,所以才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和影响。
想到这点,顾弃反握住迟戎的手,“你跟着我走。”
迟.大狗狗.戎星星眼点头:“好——(拖小长音)”
两人移开手术室的门,确认里面并没有任何异常后,继续沿着脚步前进。
直到走到一个拐角处,两人才看到了那个落在墙沿上的白色手掌印,也是到了这里,更明显的冷气从转弯处打过来。
药品储存室的门此刻已经彻底被打开了,黑漆漆的室内散发着一排排微弱的紫光。
迟戎和顾弃打开探照灯,一只脚刚踏进去没走多久,就看到了第二排药柜边上倒着的江敬卓和周恪时。
迟戎用探照灯排查了整个储存室,才和顾弃一起上前检查两人的状况。
顾弃停在江敬卓面前,摸了一下他的颈侧,在感受到微弱跳动后收回手。
比起顾弃,迟戎就显得粗暴多了。
他那双黑色的眸子不耐烦的睨了周恪时两眼,触到对方微弱的鼻息后,随即伸手在周恪时脸上拍了两下:“……醒醒醒醒。”
顾弃含笑看他,“好了,我们先把他们带回去吧,江敬卓这边失温有点严重。”
知道事态严重,迟戎也没再说什么,在看到周恪时身上多出来的一件外套后撇了撇嘴,接着三下五除二脱下他身上冻得冷冰冰的外套,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对方套上去。
和迟戎一样,顾弃也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江敬卓,随即抱起了对方。
迟戎见状嫌弃的看着地上的人,得到顾弃眼神安抚后,才轻哼一声不情不愿的抱起周恪时,一个动作将其单手扛在了肩上,另一只手则是捎上了两个透着寒气的外套和几盒所需要用到的药品。
两人出门的时候,迟戎那边甚至发出了一声撞击的duang声——被扛着的某人脑袋撞在门框上发出的声音。
走出储存室的顾弃回头,“怎么了?”
迟戎:“没事。”然后默默调整身位踏出门口。
就这样一抱一扛的把两个伤员带回休息区,电梯门一开,其他队员就围了上来。
赵明深就着两人的姿势伸手试了下两个伤员的体温,一惊:“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不清楚。”顾弃把江敬卓放在休息区沙发上,“我和迟队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这样了,晕倒在低温的药品储存室。”
“人呢?人现在怎么样?”程小鱼接过迟戎手上的外套和药品,迟戎才找了个位置也把周恪时给放了下来。
迟戎:“周恪时问题应该不大,江敬卓比较严重。”
孙启铭抱了两床被子出来递给赵明深和沈轶,“快快快,给他们用被子裹上,我们星球常年寒冬,出去一次要是掉到哪个冰窟里就和他们俩现在这个状况差不多,现在最要紧的是恢复体温。”
赵明深和沈轶忙活起来,程小鱼和许肆也上前搭手帮忙。
“单靠被子肯定不行。”唐河思考了一下,“我到储物室找找这里有没有发热贴。”
越尧:“我和你一起。”
迟戎看到这‘和谐友爱’的一幕还是比较满意的,身上还带着些寒气坐在一边空着的沙发上休息,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那个被锁魂咒锁回去的记忆。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遭,他差点都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把自己送到这个世界来的人到底是谁?
又为什么要给自己下锁魂咒?
锁魂咒无非是为了囚禁一个人的灵魂,亦或者封印一个人的记忆。
如果说那人对自己下锁魂咒是为了让自己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保持稳定,那么又为什么要封印自己的记忆呢?
迟戎阖上眼睛,那道穿着青水袍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这一次的云雾更加浓厚,迟戎静静地看着那抹藏于雾后青影,复而睁开眼睛,眼里没有丝毫波动。
忘掉的东西,就没有再记起来的必要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叫了迟戎一声,迟戎才拉回了思绪。
迟戎顺着声音看过去,叫他的人是许肆。
许肆将手中的玻璃杯递给他:“迟队,喝点热水吧。”
“嗯。”接过水杯,迟戎心不在焉的看向其他围成一团陪在江敬卓和周恪时身边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许肆:“好一点了,体温都恢复的差不多正常了。”
迟戎点头,“那就好,大家都累了一天了,你告诉他们早点回去休息,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许肆:“是,迟队。”
迟戎发话后,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休息区回到了各自的宿舍,偌大的休息区大厅一下子空置出来,只剩下坐在沙发上休息的迟戎,和两个还在昏迷中的伤员。
迟戎起身确认了一下两个伤员的身体状况,随后在两人周围下了一道禁制,自己也回到了房间。
结果迟戎还没合上门,就发觉自己下的禁制被触动了。
重新开门走出去,迟戎就看到江敬卓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敬卓听到声音回头看了迟戎一眼,那眼神有些陌生,迟戎感觉到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江敬卓’眼神闪过一丝幽暗,很快又伪装起来,回答迟戎:“感觉好多了。”
迟戎把他的眼神变化都看在眼里,“哦,是吗。”
迟戎轻笑一声,不动声色的给整个休息区设下结界,接着一步步走到‘江敬卓’对面坐下:
“说说吧,今天你和周恪时在负二层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敬卓’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迟戎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道:“我和周恪时一开始进入负二层的时候都很正常,直到我们经过走廊边的手术室,周恪时不知道被什么控制住,打开了手术室的大门……后面,后面……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迟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好好想想,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比如说,你和周恪时是怎么晕倒在药品储存室的?”
一个是‘不知道’,一个是‘不记得’,明显的差异一下就让面前的‘江敬卓’意识到迟戎这是在套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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