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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径直走向坐在角落里的叶棋，朗声道：“阿斯特大学明天的能源学教授宣讲临时取消，他们的人问我能不能找到能源学相关的学者，你要去吗？”
叶棋口中还有没有咽下去的米饭，闻言差点噎住。平时白逸和他产生交集，要么是冷嘲热讽，要么是打发他打杂。他没想到白逸口中竟然会说出正常的话。
见叶棋发愣，白逸逐渐失去耐心。
“要去吗？”白逸重复一遍。
“我……考虑考虑。”叶棋迟疑道。
白逸不想在叶棋身上浪费时间，扔下一句“三点之前给出答复”就离开了。
“你怎么不答应？”牧羽就坐在叶棋旁边，旁观了两人对话的全程。
“我不行的。”叶棋赧然道，“阿斯特大学是唯一与首都大学齐名，全帝国最顶尖的学府。我讲不好的。”
“你也是全帝国最顶尖的科研所研究组组长，为什么不行？”牧羽疑惑道。
牧羽说这话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仿佛他心里对此没有百分之一的质疑。叶棋被牧羽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慌乱地收拾餐盘站起来。
“这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牧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也端起餐盘跟在叶棋身后，“你是一线的科研者，学校里的学生平时实际操作少，对未来的工作方向也了解不多，肯定会很欢迎你的。”
“可是……”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做不好？”
叶棋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牧羽走在他后面，餐盘差点撞到他身上。
“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叶棋低着头，声音也很低。
“因为那个人，我才有站在皇家科研所的今天。”他像是想起什么时间磨灭不掉的往事，“可是他离开之后，我就像忘记这句话了，或者说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来。”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回过神，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抱歉，想起一些事情，刚才一直在自说自话。”
“没事，那你明天打算去吗？”牧羽道。
“嗯，我去试试。”叶棋抓了抓他乱草般的头发，往白逸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确认叶棋去白逸的办公室后，牧羽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叶棋当然会感觉那句话似曾相识，因为刚才那句话是他苦思妙想，把犄角旮旯的古早记忆翻了个遍，好不容易精挑细选出来的。
只不过上一次对叶棋这样说时，他还穿着“科维尔”的马甲。
以牧羽对叶棋的观察，叶棋似乎对科维尔有着几分崇拜和依赖的感觉，否则也不会一直保留着他送的那个无意义“整蛊玩具”。
如果能唤醒叶棋与科维尔相关的记忆，或许就能说动叶棋。
牧羽想要将新能源的技术托付给叶棋，除了清掉白逸这种阻碍者，首先还得帮助叶棋建立自信。只有叶棋能真正当好科研组的组长了，新能源的技术在他手上才有未来。
第48章 熟悉感
白逸将活动说得轻飘飘，仿佛只是什么几十人的私下小课堂，等第二天到了地方，众人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小活动。
阿斯特大学是能排进帝国前两位的顶尖学府，占地面积几乎能算得上半个小城。
白逸声称科研组好久没有休假，可以趁此机会去大学放松一下，带上了几乎整个科研组的成员。而等牧羽抵达校园，才反应过来白逸肯定是故意的。
因为从踏进这座校园城的第一步开始，科研组成员就能从任何一个角落，看到与欢迎皇家科研所相关的东西。
从醒目的全息电子跑马灯，到校门口的特别旗帜，甚至还有校园组织设计了皇家科研所的吉祥物，用来表达全校成员对科研组成员的热情。
这样夸张的阵仗让叶棋紧张不已，他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型分享会，只有一晚上的准备时间，他只能做了一些简单准备。没想到所谓的小活动，竟然会如此正式。
一旁的牧羽已经开始怀疑这就是白逸的目的了。只给出极短的准备时间，故意说得轻描淡写误导别人，然后再看叶棋当众出丑。
在前往千人阶梯礼堂的这一路上，叶棋紧张得脸色都白了。
牧羽有些担心叶棋沉不沉得住气，不时默不作声观察叶棋的状态。然而真正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牧羽发现叶棋又奇迹般的冷静下来。
“没问题吧？”牧羽问。
叶棋点点头，毅然走向宣讲台。
牧羽在礼堂舞台的后台角落看着叶棋逐渐走上讲台的背影，有种自家儿子终于长大的老父亲心态。不过他眼中的“儿子”并非叶棋，而是终于产生面世希望的新能源技术。
按照活动安排，宣讲时长并非叶棋一人独占，科研组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有上台的机会。依照平日研究员在实验室承担的工作内容，以及在科研组的职位，叶棋作为科研组组长第一个上台，其后便是副组长白逸。
白逸虽然在实验室没做什么正经事，忽悠一下学生的能力还是有的。轮到他上台时，叶棋被几名学生拉住，在舞台角落小声解答他们的各种问题。白逸不好名言让叶棋走开，面色有些僵硬。
和叶棋排在一前一后出现也是白逸计划好的，他本想着以叶棋窝囊的性格，必然会在登场时丢脸，然后再由他救场，重新拉开这场宣讲活动的序幕。没想到叶棋竟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出错，还讲得口若悬河，听得下面学生兴奋不已，恨不得明天就毕业，将求职信投向科研所。
他憋着一股气讲完后，之后又上场了两三名同事。只不过在几人当中，只有叶棋的讲词围绕新能源技术，学生们最好奇的还是这个主题，一向被挤在人群之外的叶棋，竟然头一次成了聚光灯的焦点。
最基本的讲演活动结束后，还有一场拉高气氛的现场实验。
叶棋没有类似的经验，昨晚还专门去咨询了一下平时在实验室比较会来事的同事。等工作人员帮忙将实验仪器摆放好，他便打开了一个小程序，利用礼堂的座次号码现场抽取实验助手，随后荧幕上出现一个数字536。
在叶棋抽取的号码出现在大荧幕的那一瞬间，舞台下的白逸露出一个冷笑，因为那所谓的随机号码，不过是他昨晚随手设定好的。
被抽中的“学生”从后台与白逸擦肩而过，白逸刚想趁机嘱咐一句，让他故意把实验搞砸的手段隐蔽一点。在看清那名学生的脸后，白逸突然顿住，脸色阴沉下来。
被抽中的学生竟然不是他的人。
明明刚才在舞台上，他还往下确认过，坐在次序536号的“学生”的确是他安排好的人，上台的这人却被掉包了。
掉包的学生已经走上舞台，白逸无法阻止，只能扭头去找手下的人确认为什么会出差错。
与此同时，本该站在台下等待的牧羽正站在聚光灯的中央，协助叶棋完成现场实验演示。
他拉了拉反戴的棒球帽，踩着一双白色球鞋，穿着一身颇具运动风格的衣服，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刚踏入校园的少年。此时他的五官也发生了微妙变化，实验时叶棋偶然与他对视，不自觉愣了几秒。
因为低头时的谎言一瞥，叶棋竟然在这个随机抽到的“学生”身上，看到了科维尔的影子。
“叶教授，我的操作有什么问题吗？”假扮成学生的牧羽问。
“不，没什么。”叶棋摇摇头，完成了实验的最后操作。
能源石的外表宛如绚丽的宝石，在透明的外壳下，内里成分宛如流动的火焰。叶棋设计的小实验，观赏性大于教学性，非常适合在礼堂这种场合展示。
随着叶棋合上通电开关的一瞬间，能源石中蕴含的能量被缓缓激发，被封印的火焰重新活过来，一股温和的热浪从舞台中央快速向外扩散，被蒸发的液体推动活塞做功。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上千双热切的眼睛将视线牢牢凝固在舞台中央，在这场不足五分钟的演示性实验中，他们看到了帝国未来的可能。
然而在一千道热切的视线中，唯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冷冷凝固在舞台正中的叶棋身上。
昏暗的后台中，白逸盯着逐渐缩短的倒计时，手指停留在某个按键上方。等倒计时归零，他没有一分迟疑，按下通话键，下达指令：“动手。”
砰！
礼堂舞台炸开一大片彩带，缤纷的亮片在舞台上方飞舞，尽情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叶棋被那如炸雷的一声响动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试管扔出去。
他脸色有些不好，能源石实验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有一定危险性。院方不提前打招呼，就来这么一出，有些不太礼貌。况且这些乱飞的亮片，也有可能污染实验器材。
与此同时，学校方的负责人也很惊讶，他们并未设计彩带礼炮环节，没想到皇家科研所的人还会搞这种舞台效果。
舞台上，只有牧羽微微皱眉，因为他听出刚才那一身巨响，根本不是什么礼炮的声音，而是来源于某种杀伤力枪械。
刚才应该是发生了某种意外，又被人巧妙的掩盖过去。
叶棋对响动背后的阴谋毫无所觉，他一边收拾着实验仪器，一边歉意道：“刚才我把你错看成了某个同事。”
“叶教授有同事和我长得很像？”牧羽假扮的学生问。
“你应该知道他，科维尔，学校里很多年轻人都将他当做偶像。”
“不，我的偶像是您。”反戴着棒球帽的少年否认道，就像他与礼堂有些格格不入的风格，他的语气也带着点离经叛道，“科维尔有科维尔的成就，您在您所在的领域，也是全帝国最厉害的人。”
牧羽扔下这句话便走下舞台，他急着去调查刚才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而在他身后，叶棋瞳孔微震，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牧羽刚下舞台，竟然在后台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向渊带着他的副官，正神色冰冷在舞台周围巡视。
此时牧羽还穿着学生马甲，不能去找向渊询问，只能快速前往洗漱室把马甲换回来。
他用了最快速度，回来时仍旧晚了一步，向渊的人早就不见踪影，只有叶棋还在舞台上整理器材。
宣讲会结束后，为了避免混乱，举办方把学生赶回去上课，此时礼堂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些许工作人员。
“叶教授还真懂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做宣讲还记得自带‘烟花’？”牧羽调侃着走上台。
“不是我准备的。”叶棋否认道，“我被吓了一跳，差点连试管都扔了。而且这种粉尘状的物质，可能会对仪器造成损伤。”
“难道是院方准备的，怎么都没提前通知？”
叶棋对此有些不满，趁机抱怨：“可能是策划者是外行，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发生这种事情。”
牧羽接着帮叶棋检查仪器是否受损，在舞台上一寸一寸仔细检查。
他脚步突然一顿，在舞台某处停下。
“来帮我搭把手。”叶棋在舞台边缘喊。
牧羽蹲下身，在舞台地面某处摸了摸。他抬起手指，在食指上闻到淡淡的火药味。
“来了。”牧羽赶到叶棋那边，帮他搬东西，仿佛刚才只是弯腰捡起一个垃圾。
叶棋托着仪器走在前方，牧羽跟在后面。他看着叶棋的背影微微皱眉，依照舞台上的弹孔轨迹，枪口只要再向下偏移一寸，刚才被子弹射中的就不是舞台地面，而是叶棋的脑袋。
有人在最后关头阻止了枪手，又将那一声枪响伪装成礼炮炸响的声音。
再加上突然出现在礼堂的向渊，以及他带的那队浑身肃杀的手下，一切都说明这场谋杀不是那么简单。
此外，以帝国现在的武器科技水平，□□已经能做到只有枣核大小，对子弹轨道也不会造成影响。
为什么暗杀者不使用□□，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如此高调的方式，当众杀死叶棋？
牧羽捏了捏右手食指，指尖上还沾着火药的残留物质。这种高调又疯狂的手段，让他感到几分熟悉，以至于让他回想起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
“科维尔”是他唯一一个被动抛弃的马甲，也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人类恶意的马甲。
传说中帝国能源技术天才，拥有无限未来的新人科研者科维尔，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暗杀”的。
第49章 危险
这是今天第二次失手。
白逸紧咬着牙冠，紧握着通讯器的右手在轻轻颤抖。
不仅是因为害怕，更多的是愤怒。
他亲眼看到自己雇来的杀手被向渊的人一脚踹开，脑袋撞在楼梯角上，生死不明。
那些人竟然连拷问的机会都不给，动手时下的都是死手。
几次深呼吸后，白逸逐渐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将通讯器中的某个联系方式清除。
他联系不上通讯录中那个被标记为“13”的人，只能临时到黑市找了个不知名的杀手。结果他连那名杀手的背景都还没查清楚，就被向渊的人处理了。
没能让叶棋在死前出丑，也没能在礼堂里当众杀掉他，接连两次的失败，让白逸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忽视了什么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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