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
林远。
邯知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随即想起来,问自闲提过一个监管郑伊的Alpha,就叫林远。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忙问:“林远就是那个林先生吗?”
“不是。”陈挽卿摇了摇头:“是林远放我出来的。”
她已经和警方录过口供,所以此刻人有些无精打采,叙述依旧清晰。
“林先生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交给陈家的资金流很快也会出现问题。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带走一个Beta,可笑吧。”
有需求才会有供给,比起公立医院里的普通病人,有些买家更偏向于大家族里不受宠的漂亮Beta来作为实验对象。
陈挽卿说:“我被林先生带到一家医疗机构中,但我能活动的地方只在一个房间里,他们给我做了血液分析,之后又注射了一些药物。我反抗了,甚至还摔碎了一支药剂。”
“后来林远就来了,他的身份好像不一般,旁边的人似乎有点怕他?我以为他要采取什么惩罚,结果他没多说什么,让人收拾一下仪器,第二天就把我送出来了。”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陈挽卿身体虚弱,还需要继续休息,邯潭留下来陪她。
邯知道过别,退出病房,轻轻将门合上。
如果只是机构里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林远又为什么有权力放走陈挽卿呢?或者说他是良心发现了,事情闹大后想给自己减罪脱身?
在温家的所作所为中,他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邯知有些想不明白。
接下来几天,他都在调查林远这条线索。问自闲对这个人并没有提及太多信息,说明这人过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
邯知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把重点信息圈出来。
夏衔安已经回国,这几天也在为此奔波。他喝了一口水:“最新消息,程犀已经被逮捕。但是他丝毫没有透露出一点关于温家的事情,一个人把目前所有的事情顶了。”
邯知皱眉:“他倒是忠心。”
何叙这两天拜访了不少病人家属,一点点地做筛查,也觉得很难,叹了口气:“不是谁都愿意被打扰,也不是谁都能毫无保留地讲述自己的家人。更不用说有些病人的相关病历已经有些年头了。”
几人都有些发愁,邯知拿着那把沉甸甸的平安锁,握在掌心时,似乎能感受到那一夜问自闲吻他时的温度。
.
市拘留处。
问自闲最近经常做梦。
有时梦见几个月前,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静静等着,等待那个Alpha来临。
门被敲响时,问自闲还在对着窗外出神。
他看树梢最末端的叶子,被风吹得一颤一颤,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落。
随后他转头看向来人,望进一双蓝色的眼睛。
“你来了。”问自闲笑了:“我等你很久了。”
有时又梦见,两人坐在沙发上端详手环,一字一字看那繁杂的说明书。
问自闲早就知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他状若无意,对着身旁的人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问自闲观察那人的神色,本来以为他会像其他被信息素支配的Alpha一样,急不可耐地扑过来,亲吻、啃咬,仿佛最原始的动物。
然后那人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冷淡,仿佛真的置身于风雪之中,丝毫不为所动。
……
问自闲从梦中醒来。
警卫走了进来,敲了敲门板:“有人要见你。”
这种时候,能来找他的,还会有谁?
果然一出去就看到一个略微焦急的人影,不停地朝玻璃门后张望。
一见到他,立刻露出笑意。
邯知左看右看,心疼坏了,担心这里的床不够软,担心他不好好吃饭,小声地问:“是不是瘦了?再等两天,案件很快要开庭了,一切都会解决的。相信我。”
问自闲点了点头,也小声地回他:“想你。”
邯知瞬间就想把一切七的八的抛之脑后,心软软的,酸酸的,一点也不想处理坏人,只想和爱人待在温暖的小窝。
越说越舍不得,要不是有个碍事的玻璃板隔着,好想抱一抱他。
能看望的时间就那么点,嘘寒问暖了,最新消息交换了,邯知恋恋不舍地和问自闲告别,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了眼睛还黏在人家身上。
问自闲朝他笑,挥挥手,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邯知:“!”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辨认清楚问自闲到底说了什么,就被一旁的守卫赶出去了。
生气!
正郁闷着,走两步又差点在拐角撞上人。
那人个子蛮高,和邯知不相上下,应该是个Alpha,穿着灰色西服,领带打得端庄,发型也喷了发胶固定,身上浅淡的松木香水味。
邯知一句“抱歉”都到嘴边了,一扫他的脸,忽然止住话音,瞬间收敛了所有的好脸色,嘴角下沉,目光冷冽。
——温河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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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应该)让我想想该怎么写TT
第46章 又是人间好时节
温河迟好整以暇,根本看不出本人正陷入巨大的纷争中,泰然自若,着装得体,似乎即将前往某个酒会:“邯先生,又见面了。”
和不久前的那一句“下次见”的语气相差无几,邯知现在知晓了他话里的意思,完全给不出一个好脸色,表情冷淡得要命,微微抬起手拦住他:“有事吗。”
拘留处的探望名额有限制,一天只能见一个人。邯知既然来了,温河迟便没有必要再往里走。
他为什么来见问自闲呢?是为了威胁,还是警告?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令邯知心里不适。
温河迟确实没有坚持,只站着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邯知懒得理会,擦肩而过时,温河迟忽然开口:“你真的以为自己了解他?”
这句话太像挑衅,即使温河迟的语调很平和,像是真的为此感到困惑,但从一个Alpha口中说出,还是让人感到极大的冒犯。
邯知站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极淡,掀起眼皮,活动了一下手腕。指根处的戒指折射出亮闪闪的银光。
温河迟继续说:“他十来岁就进入军研处,训练考核,执行任务。你之前不懂,现在难道还不清楚?他做了十六年Beta,你觉得他可以被看作是普通Omega吗?”
说到这里,温河迟微妙地顿了一下,仿佛找到某个关窍,恍然大悟:“……也许我就不应该安排他到你身边。”
……简直匪夷所思,浓烈的刻板偏见简直要溢出来。Omega应该是什么样的,Beta又应该是什么样的,人的行为、性格,难道能受性别裹挟吗?
邯知心说,我怎么不了解他了,他爱吃什么、爱看什么节目、有什么小习惯……我都知道。问自闲手划伤一个小口子都要倒在我怀里撒娇,还花了所有存款给我补生日礼物,不管干什么都可爱得要命。
好吧,确实不能否认有些恋人滤镜,但那又如何呢?问自闲可是十六岁时就能在通讯设备失灵、物资短缺的情况下,即使面临着被处分和检讨的后果,依然也要把他带出深山。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爱他呢?
邯知思索两秒,给出一个忠告:“我理解你现在因为马上要被逮捕了所以神思恍惚胡言乱语,这样,那边就有当值的警卫,要不你麻烦走两步过去自首呢?虽然不能减刑,好歹晚上能睡得踏实点是吧。”
温河迟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而邯知早已受够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快走两步,踏出被松木香包裹的区域。
……怎么会有人自恋到用和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一样的香水。
.
刚出拘留处,停在对面的车按了下喇叭。
邯知意会,上了车,何叙坐在驾驶座上,递给他一叠文件。
何叙说:“我去了几个愿意接受采访的病人家里,除了程犀,他们都对另一个Alpha有印象。”
何叙点了点纸页,邯知看那上面写下的名字:“林远”。
又是这个人。
里面夹着一张陈旧的照片,有些模糊,但邯知还是一下就想起来这张脸——他去医院陪问自闲做体检时见过这个人,当时他走在郑伊身边,身高很亮眼,郑伊又凑过去和他讲话,很难不注意到。
邯知原以为温家机构中,只有程犀是主要的“白手套”,没想到这个林远又冒了出来。
林远可能是个突破口,但是专案组尚且没有消息,要怎么才能知道他的踪迹呢?
谈话到这里暂停了,铃声响起,邯知接起电话。
任予笙语气有些奇怪,犹豫一会才开口:“邯知,我找到了林远了。”
好像觉得这个说法不对,他又换了个说辞:“林远找到我这边,他说要见你。”
邯知下意识蹙起眉头,和何叙对视一眼。
.
两人匆匆赶到任予笙的公司时,会议室里已经到了几个人。
沙发上坐着一个Alpha,穿着一身黑,眉眼间沉沉的郁气,像有一朵厚重的乌云在此落雨。
而任予笙坐在对面,慢悠悠地泡茶,许久不见的广星渊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臂,虎视眈眈。
邯知和何叙进来后,在场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林远目光落在后面的邯知身上,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邯知。”
邯知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在一旁坐下,谨慎回应:“你好。”
他和何叙在来的路上就做好了报警的准备,任予笙也在这一层调来了些安保人员,防患于未然。
林远说:“温河迟现在没有办法定罪,无非是因为证据不足。”
他低声道:“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说。”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广星渊推门巡视一圈,确认附件没有其他无关人员,还吩咐了保安不要放任何人上来。
何叙面上也有些许震惊,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另一只手默不作声地打开了包里的录音器。
而邯知惊讶过后,又平静下来。一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的Alpha,有条有理地发问:“为什么要告诉我?如果你想让温河迟入狱,你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大可以直接告诉相关部门,或许还有减刑的可能。何必通过我来传话呢?”
“还是说——”任予笙接话,怀疑道:“你想通过这个条件交换什么?”
林远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问自闲选择了你。”
他做了个深呼吸,却没有接下去解释,而是拿出一叠材料,推到桌面上。
“这是温家最新的研究成果——CHANGE试剂。相关研究人员、实验对象,还有一些与机构有牵连的医院,所有我知道的,都记录下来了。”
林远缓缓道:“温河迟很有可能假借其他身份逃往他国,他研发的药剂已经在几个国家流通盈利,暂且不知道还有没有别国的受害者。”
“他应该会在最近行动,邯知,把握好机会。”
一切内容交代完毕,林远把资料留下,站起身来,像是卸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连一直压抑着的表情也舒展了些。
“所有的证据我都可以提供。”林远说:“我只有一个诉求。”
他话音一顿,扫过面前的几人:“把温河迟送上法庭。”
一群人还在对着桌上的资料研究,面色沉重。邯知抬起头来,询问林远:“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林远没有回答。
片刻后低声说:“我有罪。”
林远离开会客室好一会儿后,邯知才后知后觉,他是在回答一开始的第二个问题。
.
温河迟此刻人在机场,
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一个身份,虽然目前来说暂时不会有火烧到他身上,但继续留在这里,事情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温河迟很早就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S国有他的新客户和机构,他还通过“黑蛇”打通了当地的权力关系脉络,计划在那里继续建立自己的Alpha王国。
登机口处。
时间临近,温河迟站起身,他没有带太多的行李,轻装出行,最大程度地避免引人注目。
然而在向安检处走过去的过程中,周围逐渐有人员向他靠拢。
温河迟意识到不对劲,反应迅速地换了个方向,然而已经迟了,下一秒,“砰——”一声,□□与地砖重重碰撞,温河迟狼狈地被人按倒在地。
脸颊与冰凉的地面接触时,温河迟抬眼看向周围的人群。
邯知在一群警卫身后,对上他的目光,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做出口型:
“又见面了。”
.
五天后,市法院。
所有人员入座,宣读法庭记录之后,法官核实原告、被告身份,正式开庭。
原告陈述,被告答辩……在几轮流程之后,罪证确凿,辩无可辩。
所有证据陈列当堂,这么多年来无数受害者,无数家庭的血泪,最后都变成了一纸纸罪证。
被告席上的Alpha一言不发。
法官宣布休庭。书记员将庭审笔录交给双方签字。
邯知看着那个背影清瘦的人,几天不见阳光,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头发似乎又长了一点,遮住了耳朵。
问自闲低头签完字,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离开位置,朝他看来。
两人目光对上,邯知不由笑了起来。
生命分三六九等吗?或许有些人这么认为。但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数以亿计,并不是只有出类拔萃的人生才值得喝彩。
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同伴,这是一种独属于人类的傲慢。
因此,也必将受到惩罚。
一群人逐渐离开座位,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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