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眼里充满了生气与愤怒的激动情绪,只是在宋琰清依旧平和的目光注视下,略微收敛了几分。
宋祈安不肯开口叫出那个称呼,就算宋琰清此刻打死她,她也绝会不肯。
她倔强又执着地盯着宋琰清,有种要和对方对抗到底的架势,可郑意礼却没有这种耐心。她淡淡地扫了宋祈安一眼,随后直接牵住宋琰清的手略过了对方,抬起右腿先跨入了房间。
宋柏程正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模样看起来有几分虚弱。
郑意礼恍惚了片刻,不期想起了前世那个同样遭受病疼折磨的自己。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又无助,又可怜,又惹人厌烦。
她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声,难怪啊。
难怪上辈子的宋祈安每次在自己的一番胡搅蛮缠后来到病房时,都是一脸不耐和烦躁。那原本很好看的眉头深深蹙起,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曾经郑意礼还以为对方是因为讨厌自己,不再喜欢自己,可此时换了个角度,她方才明白,那样虚弱的病人仅仅是躺在那里,就叫人无端失了耐心,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生怕被纠缠上。
她手心不知不觉使了几分力,手指甲想狠狠地掐进手心里,才能阻止她去沉浸入更深的回忆。
那样的痛苦太过深沉,太过刻骨铭心,仿佛要把身体都撕碎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让人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她眼中已然有了几分氤氲雾气,思绪被回忆猛烈地拉扯着,仿佛再次重回了时至今日她都不愿再去面对去回想的时刻。
直到手掌突然被人轻轻捏了几下,紧接着,有温暖的皮肤将她紧紧包裹住,缓慢又极其坚定地传递给她力量,让她得以生出勇气从那回忆中逃离。
郑意礼眨眨眼,侧头看向了宋琰清。
宋琰清面色如常,只是眼底微不可察地暗含几分心疼。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肉缓缓传递过来,片刻后又不顾宋祈安的注视和多余紧紧将她抱住,“别怕,有我在。”
有我在,所以前世的那些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再发生。
宋琰清的安慰是极其温柔的,浩瀚宛若海洋,能够包容万物。郑意礼没有推开她,她静静地靠在对方的怀里,冰凉的身体渐渐开始回暖。
她像在冰天雪地中迷路的濒死的旅人,在这一刻终于等到了她的救世主。
情不自禁将脸埋进宋琰清的肩膀,郑意礼闷闷地回应了一声,“好。”
事实上,也没什么值得她好难过的了。前尘往事皆已过去成为过眼云烟,不复存在,如今也不可能再次发生。
那噩梦一般的上一世,早就随着她的重生而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就像在第一缕曙光照耀下的黎明和地平线,整个未来都是光明且温暖的。
郑意礼靠着宋琰清,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片刻后,她朝宋琰清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意,柔声道:“我已经没事了,先去看看宋叔叔吧。”
扭头再次朝病床上的人看过去,郑意礼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宋柏程是宋柏程,自己是自己。自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不甘心围着宋祈安纠缠和打转的郑意礼,而是有着宋琰清陪伴的重生后的郑意礼。
她紧紧握住了宋琰清的手,生怕对方跑掉一般。
宋琰清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她目光快速地从两人紧扣的十指扫过,心中十分满足。
宋祈安死死盯着两人的亲密动作,几乎要把一口后槽牙都咬碎。她简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两个人分开,可一想到宋琰清的武力值……她又老实了下来。
自那次宋琰清毫不掩饰地当着她的面狠狠将宋柏程教训了一顿后,她方才知道宋琰清这些年隐忍得有多厉害。
明明就是很身体健康的一个人,偏在人前日复一日地扮演着病秧子的角色,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若不是那天宋柏程像给家里的宠物配种一般将宋琰清踢出去,而因此激怒了宋琰清,宋祈安怕是到最后被宋琰清玩死了都还不得知晓对方的真面目。
想起这件事,宋祈安一颗心顿时坠入了冰窖,通体生寒。
论武力,比不过郑意礼也就罢了,如今更是连宋琰清也比不过。论脑子,她就更是不及对方,对方轻轻松松几个招数,就能立刻将她打回原形。
宋柏程已经时日无多,他一走,沈芸和自己就立刻会陷入被动的,孤立无援的地步。
家里的那些财产,那些公司,宋琰清想拿走还不是轻轻松松。
沈芸还能够帮自己争取吗?当然不现实了。在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中,沈芸早已被宋柏程刻意养废了,什么技能也不会。
宋祈安她自己虽不如沈芸那样拉胯,从前也常被评为什么天才继承人,可这些虚名在宋琰清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想清楚了其中的种种关系后,宋祈安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让她感觉自己像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她抬眼偷偷地去打量郑意礼,望见对方脸上甜蜜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刺痛。曾几何时,那般被笼罩在幸福中的人原本只有自己……
迟来的觉悟太过令人悔不当初,宋祈安贪婪又痴迷地望着那曼妙婀娜的背影,只觉得一颗心像被无数只蚂蚁在细细啃咬。
又痒,又痛,令人想逃避,却总是忍不住飞蛾扑火一般地迎上去。
宋柏程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这些天宋琰清没来的情况下,基本上都是宋祈安在照顾。虽然家里请了护工,但沈芸说什么也要强迫宋祈安过来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希望借此来感动宋柏程,好把家里的财产都留给她。
宋祈安听到沈芸的打算和图谋时只觉得可笑和天真,别说宋琰清现在已经把家里大部分的东西牢牢掌控在了手中,就算宋柏程真把财产留给宋祈安,宋祈安能不能守得住都还是个问题。
别看她现在在人前有着一家厉害的科技公司,风光无限风头无俩,但那公司什么时候会被收回去,她什么时候会被打回原形,还不是宋琰清几句话的事情。
天天被沈芸控制和念叨着,宋祈安心里烦不胜烦。
她几乎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堵起来……不,最好是离这个家,离沈芸远远的,这样她就不会再被沈芸强迫着把她的各种想法施加在自己身上。
宋祈安抬指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询问:“姐,今晚你们回家吃饭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宋琰清很轻易就能分辨出对方的目的。
但她不甚在意,闻言淡淡颔首,“回。”
宋祈安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她向来冰冷阴郁的脸上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轻松和愉悦的笑:“那我马上吩咐下去,你们想吃点什么?”
她明显是在询问郑意礼的喜好与口味,因此宋琰清垂首望向了郑意礼。
可郑意礼却只觉得瞧着宋祈安心烦,便头也没回地,只对宋琰清说:“都可以,突然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就好。”
宋祈安脸色一白,当然知道对方这话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
她强迫自己去忽略对方话里的不待见,努力扬起一抹笑容,走到一旁拨打电话后,按照记忆中郑意礼的喜好吩咐了一遍。
郑意礼耳朵尖,将宋祈安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内心讽刺地笑了笑,这不是都记得吗?从前做出那样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活像自己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郑意礼嘲讽勾起嘴唇,更是将身体转向了宋琰清,不愿再去看宋祈安哪怕一眼。
宋祈安刚刚亮起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她紧紧握着手机,想向郑意礼忏悔,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伤对方太深,已经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抚平对方心中疼痛的痕迹。
自责的情绪忽而如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而来,宋祈安缓缓垂下了头,额角的碎发滑落,遮住了她大半双深邃多情的眼。
宋柏程这几日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宋琰清瞧过以后,又叮嘱了护工好生照看,随后三人直接乘车回了宋家。
沈芸在家里,早早就收到了消息。
看见郑意礼,她面露不愉,却又在触及宋琰清警告的视线后身体轻颤了一下,勉强地扯起一抹笑容,“礼礼来了。”
“阿姨最近身体不好,就不招待你了,你和琰清祈安她们好好玩。”
“嗯。”郑意礼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无视了对方眼底的不甘心和愠怒。她很自然地在沙发坐下,接过了宋琰清体贴递过来的热水,很神神在在地喝了口。
沈芸瞧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憎恶,她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里,一股强烈的嫉妒飞速涌上心头。
凭什么郑意礼的命就那么好?前有自己的女儿为她神魂颠倒,与她结亲,差点儿让她成为了宋家的半个女主人,后又有宋琰清为她意乱情迷,几乎把她当成了掌上明珠一样宠着。
和费尽心思,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嫁给宋柏程的自己比起来,郑意礼赢得不要太轻松。
凭什么?
凭什么她明明都已经快要出局了,却又能当场依靠着宋琰清重新杀回来?
沈芸脸色难看地盯着郑意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没能及时察觉到宋琰清眼中的杀意。等她有所预感的时候,已经晚了。
“母亲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既然不舒服,那就好好回房间里躺着吧。”宋琰清侧身,淡淡出声,将沈芸拉回了现实。
沈芸条件反射地应了声,“好。”
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以后,又一脸的隐忍与不悦。
只是她的情绪并未得到相应的照顾,所有人都刻意去无视了她,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在旁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沈芸心里不痛快,也不想继续在这里自找没趣,踩着拖鞋气势汹汹地上了楼。
她一边走进电梯一边恶狠狠地想:都等着吧!等她哄到了宋柏程手里的继承权,她第一个要她们好看!
到时候有钱有颜的自己多得是人来追捧,来讨好。
幻想着死了老公以后潇洒快活的富婆人生,沈芸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些。她期待着宋柏程的去世,憧憬着那美好一天的到来。
家里的阿姨已经将饭菜做好了,宋祈安很殷勤地去将东西端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到郑意礼面前。
她的心思不加掩饰,郑意礼定定地看着她,红唇很残忍无情地吐出:“你自己吃吧,我已经不喜欢这些了。”
宋祈安动作一僵,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直到好半晌后,她才近乎卑微地祈求:“尝尝吧,今天的做菜阿姨是沪城有名的大厨,当初为了把她挖过来我费了不少的心思……”
宋祈安的那一双眼睛确实很有迷惑性,即便已经很清楚她骨子里的自私冷漠,也依旧会因为这样看狗都深情的眸子而放松警惕。
稍微恍惚了片刻,郑意礼回神后仍旧态度很坚决地拒绝了对方,“不用了。”
“我的喜好早就已经变了。”
说完,她扭头看向宋琰清,“姐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你要是想吃的话,那就留下来。”
明明是很温柔关心的话语,可落在宋祈安的耳朵里却只觉得痛彻心扉。她竟那般无所顾忌地当着自己的面和宋琰清亲密交谈,好似自己不存在,好似自己只是个打杂的下人。
喉舌之间早已悄无声息地泛起苦涩的滋味,宋祈安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究竟该如何做?
她究竟还要如何去付出和弥补才能挽回她的礼礼呢?
宋祈安不信对方会和宋琰清在一起,她肯定是在故意气自己。从前的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她也要学着自己狠狠地报复回来。
一定是这样的。
宋祈安陷入了沉思和迷惑,因为迟迟寻不得正确的方法而死死拧起了眉心,表情里更是肉眼可见的急躁和痛苦。
郑意礼对对方的一切情绪置之不理,只乖乖地注视着宋琰清。
宋琰清不挑食,回:“都可以。”
“新阿姨的厨艺确实不错,你可以和我一起尝尝。”她提议道。
这回郑意礼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
宋祈安闻言,猛地抬起了脑袋,眼底闪过几分不受控制的生气和委屈。自己问她的时候,她巴不得当场和自己划清界限,可宋琰清一问她,她便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下来……
那自己算什么?
自己在她的眼里就这般遭人嫌?这般恨不得撇清关系?
宋祈安闷闷的,想说话,却又因为太过于痛心而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浓情似蜜的两个人,只觉得浑身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郑意礼瞧见宋祈安那副故作深情的模样就心烦,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她有多珍惜自己,所以如今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这副模样又是在干什么呢?
好让其他不明真相的人都误以为过错方实则是自己吗?
郑意礼越想脸色越黑,都已经分手了,还要用这种卑鄙见不得光的手段来毁坏自己的清白和名声,真是渣翻天际。
她心情不好,胃口便也小了很多。
吃了几口后,她便将筷子放下,不想再吃了。
宋祈安有点紧张,抢先宋琰清一步问出了口:“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她微微一笑,直接贴脸开大:“只是看见明明是始作俑者的某些人如今却故意装出一副受害者般委屈的模样,没心情而已。”
她几乎都是在指着宋祈安的鼻子骂了,宋祈安脸色一僵,不自觉地握紧了筷子,几乎要将之折断成两截。
“礼礼……”宋祈安满脸受伤的表情喊道:“你一定要这样想我吗?”
“我不是,我没有。”
她想要解释,但宋琰清却不给她机会。她直接起身打断了宋祈安:“好了,你嫂子刚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先不陪你了。”
“你吃完后自己回医院吧。”
说完,宋琰清毫不犹豫地,带有宣示主权意味般地拉着郑意礼去了隔壁的房子,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过来。
宋祈安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理智近乎到了失控的边缘。
宋琰清一口一个“你嫂子”分明就是在故意提醒和敲打自己,她妄图告诫自己不要再异想天开,去幻想某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可宋祈安是那般会轻易放弃的人吗?
不是。
她永远都不会放弃,即便她们已经确定了关系,甚至是订婚,结婚。
宋祈安觉得当初某些点评林笑笑的网友说得特别对——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到。她相信,只要她持之以恒,她也一定会成功的。
毕竟当初宋琰清可不就是挖了自己的墙脚才成功把郑意礼给抢了过去吗?
既然宋琰清都能成功,那么她也一定可以再次复制。
郑意礼被宋祈安闹得头疼,本来工作就心烦,还要来面对如此蛮横无理的一个人,她心烦意乱,一屁股便坐到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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