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好不容易搜集来食物被抢走,他虽然个子小,整个人也因为极度的饥饿而瘦骨嶙峋,但他仍勇敢地站了出来,扑到男人身上又咬又啃。
“什么鬼!臭小子你给老子下来!”
男孩被甩了下去,却也借机顺回了被抢走的背包。
男人发现气急,咒骂着追来,却被突然出现的纤细身影挡住了去路。
凌希喝止:“住手。”
男人不屑地啐了一口,即便全身蒙着黑袍,他也能清晰地辨认出这人身娇体弱,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滚开!再多废话老子连你一起抢。”
而凌希已然挥着背包打了过去,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背包打在男人的小臂上,硬生生的疼。
“艹你大爷!”
男人被惹怒了,愤怒的反击而来,而凌希这些天在竞技场的比赛可不是白参加的。
三下五除二就把男人揍得找不着北,撂下狠话屁滚尿流地躲到电梯的另一角。
“谢谢你。”男孩鼻青脸肿,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着谢,他的妈妈也走过来向他鞠躬。
“小兄弟,多谢了,要不是你出手,我们娘俩真的要饿死了。”
凌希:“不用客气,你们没事吧?”
妇人摇摇头,揽着男孩,而男孩手里正紧紧攥着抢回来的背包。
细小的手背上沾着土,结着痂,血管突兀,骨节明显,显然经历过长年累月的饥饿。
凌希不忍心,打开自己的背包想分些食物给他们。
背包这么沉,还方方正正的,肯定装了不少罐头。
而当凌希打开背包,却被里面的内容物惊呆了。
只见那个本应装满食物的黑色背包里,赫然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
《编程建设精编》
《人类与数字的共存关系》
《太阳磁爆下的人类未来》
《……》
林林总总,背脊厚重、内容深奥的书籍,几乎占满了背包的全部,凌希只在角落里艰难地翻出了两条有点发霉的面包。
“呃……只有这些,你们凑合下?”
妇人连忙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她自然看得出凌希的食物也不宽裕,又怎么会真的收下。
凌希还是坚决地塞到了她的手里。
电梯下降的速度开始变缓,周围的人们开始起身,随着陈旧的金属碰撞声,电梯的大门徐徐打开。
阴暗潮湿的地下空间展露在众人面前,而这里却是他们在末日之中唯一安全的避难所。
凌希跟着人群向外走,身后却突然传来男孩的呼唤。
“哥哥!”
男孩抬起了头,被打得肿胀的眼皮下,一双冷绿色的眼睛如翡翠般透亮。
男孩期冀地看着他: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凌希心中一惊。
他下意识向着男孩的方向走,却被纷扰的人群冲散,再一眨眼,场景已然变幻。
橘黄色的煤油灯闪烁着昏暗的光,凌希坐在一处简陋的洞穴改造而成的房间里。
石桌上堆满了厚厚的书,每一本上都用炭笔标记了重要内容和备注。
刚才背包里看到的几本书亦是赫然在列。
门外传来敲门声。
凌希大梦初醒,站起身去开门。
有人钻了进来。
和凌希一样瘦弱,却比他更多了几分社畜的气息。
“就知道你又在熬夜!”那人似有抱怨,但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笑,“你的提议是对的!试验很成功,我们马上就能进入最终的测试阶段了!成功近在咫尺!”
提议?测试?
那人的话让凌希云里雾里,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桌上高深玄奥的书籍上,奇怪的是,那些字句,他居然真的能看懂。
这是未来系统赋予他的新身份吗?
不是学画画的艺术生,而是年轻有为的科学家?
凌希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的身份,竟然轻易地便能够被一串代码更改。
他不甘这样被操控的命运,他要反抗,就像是曾经在013号安全区,他要挣脱被玩弄的命运。
几乎是他心念一起,逼仄的小屋霎时间消失不见,凌希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空寂。
他仿佛置身于世界的起源,又仿佛湮没于虚无。
“妈妈!”
有稚嫩的童声在呼唤。
是谁?
是刚才那个男孩吗?
他和他的妈妈走散了?
“妈妈!”
童声仍在呼唤。
不……不是。
男孩的声音更加少年音一点,而这声声呼唤,就仿佛刚刚牙牙学语的婴童在说话。
凌希大喊:“你是谁?!”
婴童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却又隐隐带着哭腔。
“妈妈,这里好冷,我好寂寞,你快点来找我好吗?快点……带我回家……”
凌希:“你在哪?你是在喊我吗?”
婴童:“我就在最初的地方。”
凌希追问:“那是哪里?”
童声:“在——”
“刺啦!”
刺耳的电流嗡鸣声响起,仿佛从脑海逆向直达耳膜,凌希头痛欲裂。
眼前一片模糊,他摇晃着脑袋,却在一片混沌中听到了久违的系统提示声:
【叮咚!检测到异常干扰,系统校正中……】
【系统校正完成,成功拦截非法接入。】
第34章 追溯
凌希颤抖着眼睫, 缓缓睁开了眼。
散发着蓝白色荧光的植物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独属于童话故事里的梦幻场景在视野里逐步扩大,最终形成整个世界。
如翡翠般绿色的眼睛垂眸看着他, 与幻梦中的人物交叠, 却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双眼睛更加细长, 眉眼尾部是略显带攻击的凌厉,却在看向他时, 掩藏了所有的锋芒,如利剑插入刀鞘。
穆无倦神色关切,强健的倒三角身材向着他倾来,宽厚的手掌将他扶起。
“你感觉怎么样?”
凌希摇摇头, 环视周围,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幻梦中挣脱。
他注意到了卧在身侧的独角兽, 心脏猛然一跳, 下意识弹跳而起,而独角兽却只是温顺的抬起头, 向他浅浅叫了一声。
就像是等待主人午觉睡醒,撒娇卖乖的小猫咪。
“……?”
凌希探寻地看了向穆无倦。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穆无倦说道, “它好像并无恶意。”
凌希渐渐找回自己的心跳, 却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让他心脏再度猛然跳动起来。
“它是不是……喝了我的血?”
手背上残存的血痕已然消失不见,而自从他们踏入这片梦幻的森林,他便一直没有刻意清洁过。
穆无倦点点头。
凌希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如果当初丧尸王的臣服还可以当做是意外,那如今独角兽的恭顺就让凌希再也不能逃避事实。
——他的血有问题。
或者说,他的整个人都有问题。
凌希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 目光投向不远处山丘之上的水晶球。
那是能够看到过去, 昭示未来的高级道具,有了它, 说不定就能解除这一切的疑问。
凌希低头看向独角兽,问道:“我可以使用它吗?”
独角兽水蓝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温顺,细长的前腿抬起,两三下便跃到山丘之上。
它站在水晶球旁,似在等待主人的临幸。
凌希踏步而上。
深色木质架子上,水晶球静静地躺在那里。白色的光芒自球体深处发散而开,折射出绚烂的色彩。
凌希内心心潮澎湃。
只要将手放在水晶球上,他就能知晓所有的过去。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指尖发着冷。
对过去的渴望与不安交杂在一起攻击着他。
他将从水晶球里知晓什么?
他真的承担得起真相的重量吗?
右手悬在半空之中,距离水晶球只有一掌之隔,而他却再也不能向前分毫。
近乡情怯,这一刻,他竟突然生出一股退却之意。
脑海中一片混沌,就在这时,温热的大掌覆上他,将冰冷的手指全部合到掌心。
冻到僵硬的指节回暖,血液重新流淌起来。
凌希惊愕抬头,正撞进那片冷绿色的眼底。
穆无倦眼底沉静,仿佛任何大风大浪都不能动摇他,他的手握紧,源源不断的热量从相贴处传来。
“别担心,有我在。”
独属于强者的定力与沉稳,让凌希心头不禁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点点头,手指向前,放到了水晶球上。
奇异的触感自指尖升腾而起,零碎繁杂的记忆自脑海深处奔涌而来,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
巨大的信息量让凌希不禁蹙起眉,冷汗从额头簌簌滚落,他几乎站不稳,只能凭靠着身后厚实的胸膛才勉强没有倒下。
五分钟后,凌希松开了手,急促的呼吸让他粗喘着,却不待舒缓片刻,便急不可耐地问向独角兽:
“只有这些吗?”
独角兽长角挑起,示意变得黯淡的水晶球。
凌希失望地垂下眼。
穆无倦:“没有找到你想要的记忆吗?”
凌希摇摇头。
过去的片段的确闪回了很多,但更因为如此,凌希才发觉从前习以为常的记忆大有问题。
他的记忆全部集中在013号安全区安泰小区周边,过往如何,父母是谁,全然一片空白。
而安泰小区里的那一天,却循环反复,播放了无数次。
他就是被设定在那里的NPC,被杀后再次刷新。
在遇到老肖之前,他就已经起码在那里呆了八年之久。
然而在漫长到枯燥的重复岁月里,却一丝一毫梦中的景象都没有。
那些围绕着他,品尝着他烹饪美食的友人们,从未出现在那八年里。
很奇怪。
就好像那些记忆要更加久远,更加难以追溯。
“咔哒。”
正在这时,水晶球表面生成一道裂纹,顺着最上向下蔓延,被区域BOSS守卫着的高级道具,就这样突兀地裂成了两半。
“……”
凌希:“这道具是一次性的?”
穆无倦:“未曾听说。”
凌希撇嘴:“质量真差。”
独角兽:“……”
*
077号安全区。
[古韵城邦]。
宽阔的四合院里,竹条编织的箕畚里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小毛驴欢快地跑,追赶着前面银色流光的独角兽。
阿呆站在院子中央,凑热闹地看着它们,身体跟着转圈圈,不一会儿就把自己转晕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还顺手打翻了手边的药材,摇晃着圆圆的脑袋茫然地找平衡。
齐域从医馆后门走出来,看着一地的狼藉,气得大吼:
“呆瓜!你怎么又打翻了我的药材!?”
阿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脑袋,伸手划拉着地上的药材,努力收拾着残局。
齐域看着灰土扬尘的庭院,额头上挂下两条黑线。
“穆无倦!你管管你家小毛驴!”
高大健硕的身影自厨房里走出,手上沾着面团:“你喊我?”
纤瘦的美人下一秒亦出现在他的身边,白皙的指节灵活地捏着包子,附和道:“好像是呢。”
俩人的衣服上均不同程度地沾染着白色的面粉。
看着这夫唱妇随的场面,齐域:“……”
穆无倦发现了在庭院中追逐打闹的小毛驴,沉声喊道:“阿灰,别闹了。”
小毛驴正追得欢实,听到主人的命令老实地停下步子,但还是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滴溜溜的黑眼珠就没从独角兽身上挪开过。
独角兽孤傲地啼叫,终于逃脱小毛驴的追赶,它走到无人的一角舔舐着刚才奔跑吹乱的毛发。
颀长的脖颈高傲又矜贵。
此时阿呆已经收拾好了撞翻的药材,摇摇晃晃地走到凌希面前,笨重地挥舞着手臂,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呀呀”声,仿佛在告状。
凌希点点头,好像听明白了阿呆的话,胳膊肘碰了下穆无倦:“阿呆说,阿灰在求偶。”
“求偶?”穆无倦微愣。
他看了看站在庭院一角的小毛驴,又看了看躲到对角线位置的独角兽:“有点艰难。”
小毛驴发出一声哀怨的驴叫。
穆无倦以手抚额:“你们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以后不许追着人家跑了!”
小毛驴低垂着脑袋,伤心极了。
就像是想不通,它们都是四脚动物,怎么就不能求偶了?
而独角兽只是继续打理着自己的毛发,一眼都没再抬起来过。
凌希不禁生出几分同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不仅仅是物种不同的问题啊。
自从上次独角兽舔舐了凌希手背上的血迹后,它亦获得了逃离原定区域的能力。
与丧尸王阿呆相同,它追随着凌希而来,被小毛驴狂热骚扰了这些天都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就好像从此认定了他。
厨房里的灶火烧得正旺,先前下锅的美食已经经由热气的蒸腾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齐域哈喇子快要流下来了,也顾不上管庭院里几乎称得上怪物收容所的组合,热切地探身进厨房:“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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