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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玖擦拭死者血肉模糊的眼睛，让自己能更加清晰地看清眼睛的损伤。
赵法医被她这面不改色的样子刺激地起了身鸡皮疙瘩，揶揄道：“你可真行，眼睛都那样了，能看出什么？”
还别说，真让许玖看出了些东西：“眼眶外侧壁有竖直的痕迹，应是锐器戳进眼睛时留下的刮擦伤。”
赵法医心头又一跳，浑身不得劲。
许玖继续说：“眼睛被锐器刺入，戳搅后导致眼球破裂……”她停顿一下，迅速查看了死者的四肢和腕部，“没有三伤，戳眼睛的行为应该是死后造成的。”
法医口中的三伤是约束伤、威逼伤和抵抗伤的统称。
赵法医已经把头发都剃光，露出青色的头皮，她抬起头看了眼，蹙眉道：“都死了又戳眼睛？有仇？泄愤？”
许玖扬扬眉，没回答，反而凑到头部观察起损伤。
“死因是颅骨粉碎性骨折，多处创口，集中在额骨和右侧颅骨，右侧创口多，额骨少。”许玖道：“额骨的创口创角钝，有挫伤带，应是钝器击打所致。”
她伸手虚虚拂过死者头部的创痕，又道：“骨折线延伸到底部，创口中心很小，应该是趁手的金属钝器。”
赵法医却蹙眉道：“但右侧颅骨的创口没有挫伤带……”
许玖一愣，连忙凑过去拿放大镜仔细观察，结果确实如赵法医所说。
创口边的挫伤带一般可以判断打击工具是圆弧状钝器还是带有棱边偏锐利的，但死者唐娜头上创口出现了两种形态。不仅如此，联想到被锐器戳烂的眼睛，这居然看上去像是两种凶器造成的……
第27章 爱03
尸检结束，基本排除了其他死因，可以确定死者是死于颅骨粉碎性骨折，脑部创口很多，大量*失血，脑内损伤严重。
将尸检结果详细记录，再把尸体重新缝合好，许玖换掉身上的衣服走出解剖室，出乎意料的没看见叶竹西，反而看见毕胜在外面来回踱步，看见她出来立马小跑了过来。
“老大，唐娜的母父来了。”毕胜的神色有点儿哀戚，“她们哭得太惨，我实在……”
毕胜搞不定哀恸的唐家二老，她并不擅长和长辈沟通，那会让她想到自己早已不联系的母父，可又是那么的不同，她根本无法想象母父为了她如此悲伤。他们甚至根本想不到联系她，想到这毕胜心里的哀戚更重，不知是为了唐娜还是自己。
许玖了解她的情况，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毕胜不会太过自怨自艾，反而积极主动汇报目前的侦查进展：“我搞不定，叶老师替我去了……雁子带人去了唐娜工作的那家私人医院，准备从她的社会关系入手。分局李队长正在和其他部门沟通，看看能不能趁着年关增加各大交通要塞的排查力度，然后就是交通局那边，也在调取案发时间到现在各交通关隘的监控，万一凶手是流窜作案的话，警方需要排查的范围就太大了……”
许玖嗯了声，说：“没关系，你待会儿通知李队，可以撤回大部分警力了，凶手应该不是流窜作案。”
听她这么说，想必是尸检有了极大的进展，毕胜大喜，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我这就联系李队。”
“顺便告诉李队一声，咱们先碰头开个专案会。”
毕胜哒哒哒跑远，许玖则拐到分局的接待室，透过玻璃窗看见叶竹西正在跟两个老人说着什么，应该就是唐娜的母父。
由于角度问题，许玖只能看见二老的背影，唐父肩膀还在颤抖，应该还在断断续续哭泣，唐母双肩往下耷拉着，头却拼尽全力仰着，正在和叶竹西说着什么。
叶竹西抬头看过来，然后不知对唐母说了什么，就起身走出接待室。
“怎么样？”许玖冲屋里扬扬下巴。
“老两口哭得肝肠寸断的，我看了都难受……”叶竹西叹气说：“尤其是她爸爸，哭得现在都说不清楚话，倒是她妈妈更冷静些，听说在家里唐娜妈妈就是主心骨。”
许玖好整以暇看着叶竹西，安静等她的下文，短短的时间里她能打破悲伤的僵局获得死者母父的信任，这种谈话技巧许玖自认整个重案组都稍显欠缺。并不是她们不会谈判，而是她们不善于应付死者家属，尤其是毕胜，次次都感到头疼。面对亲人骤然死亡，死者家属往往会悲痛欲绝，而在这种极致悲伤的情绪趋势下，大部分家属都很难一开始就跟得上警方的节奏。这种时候往往一个把握不好进退尺度，就会造成家属对警方的不理解，警方需要尽快了解死者的社会状况，不理智的家属则会非常偏激，认为警方冷血。
所以每次许玖面对家属都会小心翼翼，不过好在重案组大部分工作都是提供技术指导，真正需要面对家属的情况不多。
“据唐娜母亲唐巧兰所说，唐娜没有交男朋友，平时工作日就是医院和家里两头跑，案发的小区是因为离上班的医院近母父出首付帮她买的，她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这边，休息日和年节会回去看望母父。”
许玖点点头，问：“但是如果唐娜背着他们偷偷交男朋友，两个人在这边同居的话，她母父也不会察觉啊。”
叶竹西说：“这个我也问了，但唐阿姨回答的很坚定，她确定女儿没有交男朋友。”
许玖蹙眉：“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叶竹西有些一言难尽，道：“她说因为经常跟邻居询问女儿的情况，邻居说她从来没见过唐娜带男人回家过。”
“……”
应该就是那个最先发现唐娜遇害的邻居赵姨，跟唐娜关系好，现在看来也认识她妈妈。
“所以，这家是母父对孩子有掌控欲吗？”
叶竹西想了想，又摇摇头：“不算是，真要掌控也不会同意她自己住在单位附近。用她妈妈的话说，就是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所以偶尔会询问邻居一些她生活上的事。你也知道，中式家长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许玖问：“那唐娜平时有没有提过跟什么人有矛盾之类的？或者追求者，有没有？”
“她妈妈说不知道，至少没听女儿提起过。”叶竹西稍稍停顿，若有所思地说：“刚才好像想到什么不对劲的，但我没抓住……你等我再想想的。”
许玖微笑颔首，说：“不急。”
叶竹西摆摆手：“我就留在这继续陪这二老说说话，你们开会我就不去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得一直戴着口罩。
目送叶竹西回接待室继续陪唐家二老说话，许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转身往专案组走。
接近春节年关，分局对这个案子相当重视，给李队调派了很多人手全力侦破。
只不过才几个小时没见，许玖竟然觉得李队就憔悴了许多。
“我们局长听说案子有可能不是流窜作案，让我立了军令状，一定要在年前破案，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李蓉十分心累。
许玖目露同情，但两人情况也都差不多，重案组既然被调来协助这个案子的侦破，就说明如果不能及时侦破造成更强的社会影响的话，她这个年也一定不会好过。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互相给对方打气。
李蓉振作精神，问：“尸检是不是有线索？”
许玖给予肯定的眼神，道：“人到齐咱们就可以开始了。”
今日出席会议的人不多，只有专案组核心成员在，大部分警力都散在外面进行排查。虽然以许玖为首的技侦排除了流窜作案，但唐娜的人际关系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走访调查，现在专案组是一点不敢放松。
“今天开会我们技侦这边主要给大家说明一下为什么可以排除流窜作案，以及之后侦查的大致方向建议。”
许玖播放尸检时记录的照片，死者被放大的正脸骤然出现在幻灯片上，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讨论声。死者唐娜的双眼遭到严重破坏，两个骇人的血窟窿代替了原本明亮的双眼，搭配尸体如今惨白的肤色，躺在被解剖无影灯充分照射的解剖台上，这个画面实在过于有冲击性。
李蓉经验丰富，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皱着眉问：“她眼睛怎么回事？”
许玖回答：“经检验，死者的双眼遭受了人为破坏，死后被人为用利器戳进双眼并捣毁眼球。”
光是听形容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原本已经被压下去的讨论声再次响起，分局这边负责侦查的副队长举手问：“凶手这么恨死者，人死了还要戳烂眼睛毁坏尸体，会不会是泄愤仇杀？”
许玖手里的激光笔点了点，道：“我们见过的仇杀泄愤，不会光戳眼睛，更多的是疯狂破坏尸体来达到泄愤的目的。比如利刃狂砍尸体、拳打脚踢、重物不停击打。像本案的凶手是使用某种重物击打死者头部杀人的，那么如果是为了泄愤，他应该不停击打死者头部或其他位置，直到他达到泄愤的目的。但很显然，本案并不是这样的，凶手虽然击打了死者头部数次，但并未造成身上更多伤，且单单只破坏眼睛，不符合泄愤的状态。”
侦查员们又小声讨论了两句，而后李队带头问：“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凶手对眼睛有什么特别的偏执吗？”
许玖笑着摇头，说：“之前网上流传过一个迷信传说，说是人死时眼球能保存下生前最后一幕影像，然后咱们神通广大的刑警能通过某种技术提取到眼球保存下来的影像……”
有侦查员立马半开玩笑的反驳：“这不瞎说嘛！真有这么牛的技术还用得着咱们靠两条腿到处走访排查！”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
许玖也笑了起来，道：“确实是瞎说，但很多普通人、尤其是文化水平不高或者成长环境本就闭塞封建的人，在不了解真相的前提下都会对网上的迷信传说抱有‘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李队拍了下手，说：“所以你觉得凶手是因为相信了这个才破坏死者眼睛的，这能从侧面证明凶手杀人十分心虚，被害人肯定认识他！”
许玖颔首道：“不错，所以本案可以排除陌生人流窜作案。”
“那动机是什么呢？劫财还是劫色？情杀还是仇杀？”能确定这个就能确定侦查方向，给后续工作带来更多方便。
许玖却沉默了下来，并未立刻解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示意梁新巧来说一下痕检那边的发现，她自己则走到一边默默思考。
梁新巧起身走到台前，对现场的勘查工作做出总结。
“我们检查过整个案发现场，大门门锁被人为破坏，凶手身上没有死者家的钥匙，通过撬锁进入现场，并且在撬锁时不小心破坏了锁芯，这才导致他离开后大门关不上。”
据梁新巧讲述，由于死者家门是明显被撬开的，痕检这边对唐娜家大门的锁做了彻底的检测，在锁上发现了许多戴手套留下的痕迹，以及被破坏严重的锁芯。
第28章 爱04
会议室的幻灯片上展示着被害人家里卸下来的门锁。
“这种锁是春风小区建好之后每家统一安排的原始锁，唐娜没有改换升级过，有些有技术的手艺人练练就能撬开。当然，前提是家里主人没有额外添加防盗链等设施。”
很明显，唐娜家就属于这种，依然在用小区统一的原始锁，也没有添加防盗链。
李队提问：“如果是熟人作案的话，感觉完全没必要自己撬锁，直接叫开门就好了啊。”
一般的熟人作案都是主人主动开门引狼入室的，这个案子显然不是。
许玖插嘴道：“如果凶手是那种知道死者不会给他开门的人呢？”
李队恍然，说：“有仇有怨，或者是感情纠葛！”
是不是感情纠葛还不能确定，唐娜的母父坚持说女儿肯定没有男朋友，邻居赵姨也能佐证这一点，证明唐娜从来没带任何男人回过家。庞雁去了唐娜工作的私人医院找同事调查，不知道能不能带来新的突破。
梁新巧继续说道：“我们从唐娜家一共找到了四种不同的指纹，其中两种出现频率较高，而且这两种都在唐娜主卧布满了。另外两种则较少，集中在客厅，经过检验科的同事比对发现这两种指纹属于唐娜母父唐巧兰和陈建松。”
检材是直接送去了重案组，由易芊芊负责检验，指纹比对速度最快，现在结果已经传到了梁新巧邮箱里，被她投放在了投影中。
“而另外两个出现频率极高的指纹，其中之一是属于死者唐娜的，另一个……目前没有找到主人，在数据库里比对也没有结果。”
那就说明这枚指纹的主人没有前科，如今刑侦内部指纹和DNA数据库都更新了很多代，比对技术也越来越强大。
李队道：“能进主卧，怎么感觉还是像和唐娜同居的恋人啊……”
但这又跟唐母和邻居的证词相悖，就算唐娜偷偷谈男朋友瞒着母父，但就住在隔壁关系不错几乎每天都能见面的邻居也笃定地说她没男朋友，这就不是能瞒住的了。
许玖抬了抬手，凝眉道：“先不急着讨论这个，听新巧继续说，咱们先判断到底是劫财还是情杀。”
见她眉宇轻轻皱着，表情又隐隐有些确定，李蓉突然觉得她可能有了什么想法，只是现在还在卖关子。
场面重新安静下来，梁新巧调出一张摆满拖鞋的照片，说：“死者家一共有四双拖鞋，一双案发时穿在死者脚上，鞋柜里有一双常穿的女士鞋。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种样式的鞋并不常穿，我们从男士拖鞋上面找到了死者父亲陈建松的指纹，高度怀疑是他过来时才会穿的。鞋柜里三双拖鞋上面都提取到了少量皮屑组织，我们已经送检，结果暂时还没出来。”
梁新巧将于茵制作的案发现场3D数码模型展示在投影上，上面用两个模型人偶展示了案发当时的情况。
“案发当时的情况还原大致如下：凶手撬门进入，唐娜听到声音从卧室内走出，正好在客厅迎面撞上凶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凶手一锤击打额头倒地。这个过程很短，凶手始终穿着自己的鞋子，而死者被击中头部，失血量不小，可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痕迹。这证明凶手十分谨慎，且明显有备而来，有严谨的反侦察行为，不像是流窜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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