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贪13
刘瑾所说的这个空白时间,是说值班的保安给消防车指引通往起火现场的道路。别墅小区里的道路错综复杂,所有房子都是差不多高的别墅,消防车能看见滚滚浓烟和火光,却不能精准找到准确的位置,这时候就需要保安帮忙带一下路。
案发时间是凌晨4点,消防车进来的时候不到4点半,正是一天之中安保最尴尬最容易出现纰漏的时段。上夜班熬了一宿的值班保安此时已经相当疲乏困倦,下一班的人又没到换岗时间,再加上要给消防车指路,真的是最容易疏忽的一个阶段。
“据当天值班的保安说,消防车来了之后还差点儿卡在门口,进来之后又让他指引一下最近的路线,他就离开了大门一会儿,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刘瑾拿出几张小区正门各个角度的照片,说:“正门这里有专门供行人通过的步行道和小门,小门这设有门禁感应器,这个感应器就是保安从传达室里面操纵按钮开启的,只要保安离开传达室,想进去用这个按钮开门就很容易了。”
至于监控,对凶手来说显然不是问题,他都能替换掉和吕文昊一起回来的监控画面,只要把自己出现的全部画面都替换掉就解决了。
许玖沉默良久,久到电话另一端的刘瑾开始着急:“喂?喂!老许,你还在吗?”
“我在。”
听见她出声,刘瑾呼出口气,道:“我还以为你给我挂了。现在怎么办?感觉顺着凶手这条线根本就查不下去,这人太逆天了些。”
确实,从魏廉案开始就能确定一件事,如果曲越州买凶杀害魏廉,他背后一定有更加强大的组织,他恐怕也是替人做事的。
一旁的叶竹西和许玖共用一副耳机,刘瑾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各自沉默一会儿后,叶竹西先开口问道:“你们派去海运远达调查走访的人回来了吗?既然现在咱们卡在凶手这条线上,不如转变一下思路,从死者身上出发,我觉得吕文昊这人身上应该也有不少东西可以挖。”
其实叶竹西感到惭愧,许玖多少是受了她的影响才会把注意力过多放在凶手身上,如果是平时,她定然不会钻这个牛角尖。
刘瑾在对面说:“侦查小组的人和你们重案组的毕胜一起去的,目前还没回来,不过算算时间应该快了。你们是回来跟我一起等,还是在医院呆着?”
许玖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市局,医院这边她留下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赶巧的是她俩才回市局不久,毕胜就回来了,见着许玖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走访了吕文昊前后两家公司,他是挪用公款被上一家公司开除的。”
说着,她把一份盖了红章的文件给许玖看:“这货不仅挪用公款,还伙同建筑队的人侵吞装修款项,以次充好替换了客户大量的施工材料,最后被公司抓个显形把他告上法庭。因为他在这个事件里只是从犯,最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罚了款以及被开除……”
许玖注意到了吕文昊处理完前公司的官司是前年了,那之后他就已经不在建筑设计这个行业了,他很有可能一直在骗谢怀诗……手指不自觉攥紧文件,纸张的褶皱昭示着她心里的愤怒。
叶竹西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轻轻握住她的手,无声传递安抚。
“现在看来,吕文昊是在被前公司开除走投无路时进入海运远达工作的。”毕胜又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海运这边登记的吕文昊入职的时间,正好是他从前公司离职后一个月,而且就是进入吴通所管理的宁渔区分拣站当分拣员。根据人事档案,他在宁渔区工作半年后被调到总部进入董事会秘书办,然后又在今年九月直接升入高层,成为分管几个片区的区域经理。”
叶竹西扬了扬眉,道:“在分拣站当半年分拣员就直接调到总部进董事会秘书办?这升职可比坐火箭还快了,这期间发生什么事吗?”
毕胜摇头说:“我问过了人事部门,但她们都说不知道,这是董事会直接下来的调任命令,她们也只是按照手续走。”
“董事会里哪个董事下的命令?”许玖追问:“总有个源头吧?最后谁签的字?盖的谁的章?”
一旁的刘瑾敲了下桌子,在所有人看过去的时候说:“我算看出来了,这个公司就是个完蛋玩意,干脆啊咱也不跟他们废话了,我直接联系经侦的同事申请合作,一起查他们得了。”
这么多年海运远达垄断了连港市几乎所有海上物流,手段肯定干净不到哪儿去,而且到了海上更是可能有更多脏事,现在不如借着他们公司两起杀人案的口子直接往深了查。
叶竹西可没见过这种场面,好奇地问:“麻烦不啊?”
说实话,许玖她们重案组从成立以来很少有机会和经侦队打交道,这方面的经验可不如刘瑾丰富。
“不麻烦,在我们海滨城市是很寻常的。”
沿海城市经常容易出一些涉外经济类犯罪,许玖立马联想到了那艘每周五凌晨出海的游轮,‘地底’到底有什么她们暂时不清楚,但很显然海运远达这公司或许会是一个契机。
刘瑾风风火火去向上级打报告,申请和经侦协同工作,毕胜也说还有部分走访没有完成,就先离开了。
会议室里最后只剩下许玖和叶竹西两人,目前案件进入一个瓶颈期,线索杂乱无章,叶竹西推来白板开始在上面梳理案情。
“吴通,海运远达宁渔区分拣站站长,去年九月被人杀害后埋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三个月后宁渔区分拣站关门。对了,毕胜有没有问这个分拣站为什么关门?”
许玖翻了翻毕胜留下的调查走访记录,道:“总部给出的答案是正常缩减分拣站数量,把宁渔区的业务和隔壁区合并到了一起。”
“呵,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叶竹西嗤笑道,“物流公司的分拣站说关就关真的不太正常吧?宁渔区也是个大区,把它关了和另一个大区合并?这不像是业务调整,像是整个公司都要缩水的样子。”
许玖也有同感,蹙眉道:“看来找经侦合作确实是个正确的提议。”
她俩继续往下梳理案子,叶竹西快速在白板上写字:“之后刘队她们把嫌疑目标锁定到了总部工作的吕文昊身上,可还没等她们深入调查,就发现吕文昊已经死了,同时受伤的还有他的妻子谢怀诗。”
“吕文昊的死大概率是灭口,有人想杀了他以此来掩盖吴通的死……”
叶竹西在白板上写下“海运远达”这个四个字,并且画了个圈重点标记,然后又在它旁边写下“地底游轮”。
“每周五游轮停靠的那个港口就是属于宁渔区的,还有那个拥有港口的外籍法人,他和海运远达也有关系,这其中绝对不会只是巧合。”
还有曲越州,他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魏廉案有他的身影,这次他又出现了?而且对比两个案子,魏廉案他买凶杀人,这次却是亲自动手?魏廉和吕文昊有什么差别?
她们面前未解的问题似乎有很多,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盘根错节罩在这里。
许玖眯着眼盯着白板看,她敏锐地从这个案子里嗅到了“蛛网”的气息,或许她们很快就能挖出那只织网的蜘蛛的线索。
两人在会议室里讨论案情,不知不觉外面天都黑了,要不是胃里饥饿的感觉提醒她们,恐怕她们还察觉不到时间。
原本想去市局的餐厅凑合两口,结果还没等走到许玖就接到了商舟的电话,说谢怀诗醒了。
于是也顾不上吃饭,两人路边买了两个面包就直奔医院,过去的时候商舟把新的病房号发给她们,说是检查过后直接从ICU换去了普通病房。
路上还是叶竹西开车,许玖给刘瑾打了电话,跟她商量一个新的计划。
病房里,谢嵘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商舟跑进跑出办转病房的手续,许玖和叶竹西一进去就吸引了病床上人的视线,谢怀诗还带着呼吸罩,见她们进来眉目舒展,勉强露出一个笑。
她暂时还说不了话,大火对气管和嗓子造成了影响,手术时有呼吸科的大夫来会诊过,万幸的是并不严重,按部就班治疗就好。
许玖走过去弯腰和她打招呼,问:“感觉好点儿吗?”
谢怀诗微微一笑,努力点了下头。她现在状态还行,护士刚给她上了止疼泵,据说是要先带三天这个,不然会很疼。
看着许玖,谢怀诗突然伸出右手,在空中比了个手势。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有些默契的,许玖一下就懂了她的意思:“你有事想告诉我?”
谢怀诗定定看着她,努力点头。
许玖握住她在空中乱挥的右手塞回被子里,说:“没事,等你好点咱们再说。”
谢怀诗皱起眉,用力摇头,一脸焦急。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说案子的事,你看见凶手了对吗?”许玖耐心地引导她。
谢怀诗再次点头。
“你记得他的长相?”
这次是更用力的点头。
许玖弯着眼睛笑了下,抬头看了眼叶竹西。
叶竹西心领神会,从手机里找出一张曲越州的照片给谢怀诗看。
“是这个人吗?”
谢怀诗眯着眼睛看了眼,瞬间睁大眼睛,连连点头。
谢怀诗是最重要的人证,她不仅看见了凶手,还能辨认出他,这对整个专案组无疑是最好的消息。有了谢怀诗的指认,确实能证明曲越州是凶手,可问题是没人知道他改名换姓之后的身份,就算知道他是凶手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
许玖给她把被子盖好,轻轻拍拍她,说:“好好休息,养好了咱们再详细说。”
谢怀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头看看叶竹西,沉默地冲她俩点点头后闭上了眼睛。她才刚醒,确实还很困倦,清醒不了多久就又想睡了。
谢嵘看女儿睡觉了,便跟着许玖一起出了病房。因为是警方特别叮嘱过的特殊病患,医院特意给谢怀诗沟通换了个单间,而且是病房区最安静的一个角落,既方便警方布控又方便休养。
“小玖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谢嵘当刑警的敏锐度可不是寻常水平,许玖刚进去两人视线就对上了,她立刻看出许玖是有话想和她说。
她都主动问了,许玖自然也不会隐瞒,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虽然冒险,但成功的话会有很大的突破。”
谢嵘也是干刑警的,自然明白她的计划是有很大可行性的,只是……毕竟是她的女儿,作为母亲还是会有私心,担心这个计划有多大风险之类的,于是沉默着考虑了半晌。
“如果要实行这个计划的话,还得医院配合吧?需要再换个病房。”
听到谢嵘的话,许玖颔首道:“当然,不可能让诗诗本人直面这种危险,作为重要的人证,我们肯定会保护她的安全。”
她知道自己不必跟谢嵘说太多,毕竟眼前这位老人本身就是经验丰富的刑警,还曾经干过缉毒警,在经验方面甚至比她们这些年轻警察都强很多。
最终,谢嵘还是点了头,同意了这个计划:“你们执行计划也可以大胆些,我肯定会一直跟诗诗在一起,好歹我还没正式退休,真有什么危险也能搞得定。”
许玖笑着应下,但她们肯定也不会让谢嵘有什么危险,就算还没退休,她也早已从一线队伍退了下来,在管理岗工作了多年,单单就体力来讲跟年轻人也没法比了。
具体的计划还要再详细讨论,许玖没在医院停留太久,确定这边没事之后又和侦查组留在这边负责安全的刑警碰过面,然后就和叶竹西回了市局。
“你打算引蛇出洞?”等到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们才开始讨论这个问题。
“嗯。虽然危险,但是值得一试,否则我们很难找到曲越州。”自从三年前颜醉死亡,曲越州就像人间蒸发了,到现在只出现过两次,魏廉案是一次,现在是第二次,许玖有种预感,如果这次还不能抓到人的话,恐怕之后就更难抓了。
叶竹西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夜景,她们回市局走得是滨海大道,夜晚的海边道路两侧亮起路灯,因为回温的关系,最近夜里出来遛弯和夜骑的人多了起来,整个海边都散发出一片初春的勃勃生机。
叶竹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回归宁静的生活了,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刑警这种每天都紧张到窒息的节奏,她巡演暂停休假7个月,明明是要在家躺平摆烂的,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她偏头看认真开车的许玖,街上明亮的路灯透过车窗罩在她脸上,给她平添出一种柔和的神性美。叶竹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怎么会联想到“神性”这个词?许玖的职业滤镜在自己眼里就这么强大?
“想什么呢自己偷着乐?”遇上大十字路口的红灯,许玖扭头看她。
叶竹西起身凑到她跟前,一手摸上她的手,瞥眼看红灯还有两分钟那么长,于是便凑过去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许是没想到她突然亲过来,许玖瞳孔微颤,瞪大眼睛看着她。
叶竹西伸手摸她的脸,眼底溢满爱恋的光,低声说:“如果不是案子太烦,我现在真想把你按下亲。”
许玖脸上温度不停攀升,叶竹西的手并未离开她的脸,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忍不住笑:“你这么容易害羞,以后可怎么办?”
“什么以后?”许玖问了句。
“现在只是亲你一下,说两句好听的话给你听。以后……回了家到了‘嗯’上……”叶竹西暧昧地在她耳边轻笑,赶在红灯快结束前退回安全的范围,嘴上继续说着最露骨勾引的话,“以后让你听更——‘好听’的。”
许玖抬手扇了扇风,自动给自己的脸降温,然后在绿灯后平稳地发动车子。
“开车呢,别老逗我……”她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毫无气势可言,逗得叶竹西前仰后合,觉得她太可爱了,好像一下子更喜欢了怎么办?真想这破案子赶紧结束,她现在就想把她就地正法。
虽然路上有小小的“波折”,但两人还是顺利回到市局。
会议室里多了很多人,刘瑾介绍说是经侦过来协同办案的同事,今晚她们就要讨论行动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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