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蓉蓉今天的话,像是在谢元的自我评价上开了一扇天窗:我比自己想的更加优秀。所以他才分享这件事给明盐——今天有外人肯定我呢!
明盐嗤笑一声。沈一念在其位谋其事,他不评价学姐对他家小卷毛的打压控制行为。这就是上位者的处事方式,以谢元的抗压能力也没有伤害。不妨碍他对此稍有不爽。“元元,我说了很多次,你做得很棒,各方面都足够好了,不要因为任何人一句话就怀疑自己。”他郑重地扭过去看了他一眼。“反而是这个魏蓉蓉,她说的是对,但这话她不该跟你说。任何情况,哪怕她今天就离职了,都不该跟你说这些。”
谢元讷讷地,“哦。”蓉蓉姐也是私下关照自己而已,他知道今后不能随便复制这种行为就是了。于是很快又积极起来,“明老师,你也不是那么幼稚嘛!”
明盐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傻子。”
明老师是个什么形象呢?谢元思索起来。在作为恋人自己面前,明盐就是真性情的代表;但又很会做面子活,虽然没上过班,可人情世故上比自己懂得多多了。就算大他三岁,三年后的自己能成长到明老师这样吗?恐怕都难。
谢元托着腮,赧然道:“其实,我上班这些时间一直在想,要不要去考一个中文系的在职研究生。”
“为什么?”
“我是淳意编辑部仅有的本科生之一……尤其我们二部,学历最低的就是我了。”他不想再被人另眼相看。但他也知道,研究生不是那么好考的,他在目前的工作之余有没有那个精力去备考都难说。
明盐“哦”了一声。“你有喜欢的专业?”
“说不上喜欢吧。剑卿姐说,跨专业可以念明清文学,比较简单……”
明盐自己就没读研,他对此完全不以为然。“为了简单?还以为你想学回新闻呢。”
“新闻……对现在的工作没有直接的帮助吧。”
“是啊,读什么研究生对工作有帮助?”明盐看他。“你用本科学历可以胜任别人硕士学历做的工作,说明学历也就是求职的敲门砖而已,对实际业务内容没多大影响。不然呢,你觉得我需要去念个文学硕士吗?”
谢元笑了。“您说的对,您确实需要念一个。潘淼老师不是收研究生吗?您去社交一下应该能进去吧,到时候毕业的创作……”
“打住打住。”明盐服气了,他家卷毛真是,卷界之王。“跟你交底了,新书我已经开始写了,行吗?饶了我吧。”
谢元又惊又喜。“真的啊!”他越想越开心,“我好期待啊!”
明盐被他感染地愉悦起来,不自觉也浮上笑容。“你还对我有信心。”
“当然有啊!”谢元很认真地看他眼睛,一字一句:“我肯定是世界上最信任你的人。”
晚间趴在床上,谢元说:“明老师,谢谢你。”
又来,明盐都不知道小卷毛为什么总是常怀感恩的心。“又谢我什么。”
谢元蜷缩起来,摘掉皮筋还留有印痕的额发抵在他身侧。“谢谢你是本科生,让我觉得不读研究生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明盐哈哈大笑着揉他头发。“傻气。”
“不是的明老师。我跟你说我以前一个更傻的迷思。”
“啊?”
谢元自己想起来都好笑,“我一直觉得三个字的名字,比两个字的显得有文化。小时候我就想,我的名字为什么这么简单啊?好羡慕同学里那些引经据典的名字。”
明盐温柔地梳着他的头发。
“但是,你的名字也是两个字耶!”他的甜豌豆撑起来,轻轻吻一下他的下巴。“知道你以后,给了我一种……说不清的认同感。”
真可爱,太可爱了,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可爱。明盐想,人家潘淼老师那个级别的大师也是二字名,可就自己对他这么不一样,小卷毛可是太爱我了。“宝贝儿。”
“啊?”
“咱们出门之前把存货用了吧。”
“不要!”
淳意每年有一次国内外旅游,跟公司的团也可以,回老家或者自己旅游拿交通票来报也可以。后者额度低一点,因为这个旅游活动本意是鼓励同事之间多交流,算是一种团建。今年她们去的是新疆,谢元如果报名就得自负五千多;现在能跟明盐两个人去日本出差顺便调休,不是合算多了!
但他还是放不下明盐所嘲笑的“为资本家操心”。飞机上想起他偷偷看了的机票价钱,谢元不禁问:“明老师,你动不动出差,这个差旅费MOOK能赚回来吗?”
明盐笑得意味不明,捏住他的下巴碰碰鼻尖:“你算算啊?”
谢元不确定,“我又不知道稿费标准和你拿的点数……”他连具体的印刷成本都不知道,物流成本更是完全没接触过。
但明盐却来了兴致,鼓励道:“你算算试试。不知道的问我。”
“你知道?”明老师难道真不是甩手掌柜?“你能告诉我吗,有没有保密协议?”
明盐觉得好笑,亲手从谢元的包里把随身的本和笔掏出来,在小桌板打开。“谢老师,你迟早要学到这些。难道你想一辈子看稿子核红跑腿送文件?知道一下没坏处。以后我开一个出版公司,你来做总编好不好?”
谢元心神一醒。男朋友虽然镇日耍贫,但如果将来他真有这想法,自己是必须要能为他派上用场的。明盐说的对,他应当把一切可学的都尽快学起来。
他笔下不停:“印制成本,买断的稿费和版税,编辑部的人工我们是按工作量的比例算的,季度和年底给部门的分红,还有什么?哦,仓储和物流,运损和退货是不是要做10%到15%的预算?”
明盐接过他手里的笔,把他不知道的空缺补上。“人力你不用精确到每个人头上,算不过来的,市场和营销的工作量你又不知道。大概算一个总数就行了。这样。”
谢元看着总码洋的数字在明盐笔下渐渐缩小,变成毛利。他大为惊诧:“《茶与盐》卖得最差的一期,也能给公司赚十八万!”
明盐微微笑着看他。“贵司一年做多少书?光你这半年的码洋就多少了?年底才给你发多少绩效奖金?现在知道了吧,你们二老板娘去欧洲买包包的钱哪来的。”
小编辑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那静言姐为什么还那样压我们的成本啊!”
明盐耸肩,“那就是她作为主编的工作。你以为王靖东那么欣赏她是为什么呢?”
空乘来送饮料餐点了,谢元从小桌板上收起自己的本子。看着纸上凌乱又清晰的字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以通常新手所没有的资源条件飞速成长。
今天穿上了最厚的秋裤,都捂出汗了,但居然有效遏制了我的感冒……天凉了,大家都要注意保暖啊!
P.S.我知道读者里有若干真从业者,先道歉,职业内容是我乱写的,随便看看哈。(写职业文也是人菜瘾大了)(但谈恋爱我是专业的(*ノωノ))
第082章 磨合
去日本这件事,从确定了之后,谢元就积极地揽下规划行程的差事;他学日语,在日本住过,还是作家的助理和翻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工作吗。“明老师,你想去哪里玩啊?”
看着他竖起来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列出的景点名,“啊?”明盐不解,“你看你想去哪里就去。这些我基本都去过了。”从小学四年级时第一次被老姐带去秋叶原,明盐光浅草寺都去过三次了。这趟名义上是带工作人员出差,其实不就是他陪谢元去心心念念的京都旅游。当然是谢元想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但看到小卷毛一瞬间流露出的不知所措,他马上意识到:谢元又要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了。
他赶紧补救:“元元,我们俩一起商量着看吧。两个人出门,你的意见也很重要。就算商量不出来,我们一起随便走走,就像在北京的周末一样,也很好,是不是?”
谢元被他说服了。“那神保町你去过没有,好逛吗?”
“我不懂日语,看不懂旧书,对老电影和杂货感觉也一般。你去逛可能会喜欢。算一个日本文青可以淘货可以打发时间的街区吧,外国游客通常只能走马观花打个卡。”明盐想了想,“哦还有咖喱店。好吃,值得尝尝,但是热门的都要排队。我上次去的时候懒得排队,扭头就进了萨莉亚。——诶?我们去逛逛吧,给你挑几个便携的小本子,还可以看看有什么文创能买回去参考。我上次在纽约买的日本牌子的笔,你不是说好用?我们去逛文房堂。”
如果其他任何人在谢元面前说起异国的街道这样如数家珍,也许会让他内心自卑作祟,生出些对炫耀的反感。但明盐句句不离为他设想,他只觉得被关心。谢元再次把本子竖起来:“那你带我去玩。”
明盐大喜:“好啊!包在我身上!”
这大包大揽的态度又令人发虚,他靠得住吗?
明盐从他的笔袋里拿出透明色的马克笔(上次自己给买的),往那些景点名字上划。“元啊,我先按我的推荐度分类,你看看其中哪些你想去。池袋你想去?现在全都是中国人。”
“因为石田衣良《池袋西口公园》那个系列啊。”
“我就知道。话说你看书挺杂的啊。”
编辑的技能之一,看得多看得快。谢元在上班前看的书,课余一两天一本不在话下;江小姐那种通俗的,如果不是编稿子,他一天能把全集看完。谢元趴在男朋友肩头看去,自己的笔迹上被明盐涂抹了各色标记。“红色是你最推荐的吗?那所有红色的都去,有时间的话橙色也去?”
这是什么特种兵的狂言。明盐提醒他:“可以去,但是很可能走不完。”东京连带工作三天半、京都五天半,想去周边城市都要从中挖时间。这个长度对明盐来说,还不是随便晃晃在路上就没了。他心念一动,搓着小卷毛的背嵴:“元元,放轻松,我们不用一次全都走完。景点又不会跑,以后还去的啊?你想的话明年我们去京都过年也行,就是出门玩冷点。”
一语点醒梦中人。谢元如果要同“阶级差异”的伴侣长久下去,就要接受对方的理念,适应另一种步调。他以往总是拗着明盐扯进自己习惯的模式里,这对明盐不公平,也没有好处。
“你知道为什么我订到羽田的票?”
谢元回忆一番。“羽田比成田近?”
“因为成田不吉利。成田分手,听过吗?”
谢元笑起来。明明日本是个更要求在公共场合收敛克制的地方,但他跟同性恋人到了另一个无人认识的国度,空气中是前所未有、难以言喻的松弛感。
还有许多许多炎热。
他们从上野站一出来,当头就是八月全力以赴的烈日。明盐拉着他的卷毛头跑过了嘀嘀作响催人快步的街道,跑进建筑的阴影。“人类进化,”他说,扭头接住了谢老师莫名其妙的眼神,“为什么从全身毛进化到只留下头发?为了防晒。好羡慕你啊,这个非洲发型。你是不是从来没中暑过。”
淳意给员工有出差标准,酒店可以自己订,超出部分自己贴补。明盐的部分另说,谢元是有报销额度的;日本的酒店价格几晚就抵他一个月工资,哪怕知道公司会看着作家的面子报,还是不敢乱看。于是在东京期间的酒店,是谢元选的。明盐还是第一次公务出行有人同住,以往哪怕有男性工作人员,谁敢跟他住一间?恋爱中的人兴致勃勃,纵容地看着谢老师犹犹豫豫、抠抠搜搜地选了一个小小的标间,还觉得有趣。
经过小得几乎不存在的前台,一次几乎只能搭两个人连行李的迷你电梯,上到了三层的客房。一进门,谢元就被这房间小得冲击到了:图片上只看到窗明几净,怎么跟自己过去在青森的学生寮里、四叠半的小房间差不多大。“明老师,”他回头,“你躺下去会不会脚在床外面。怪我没仔细看面积,对不起啊。”说实话,他对平方米前面那个数字也没有多大概念,只觉得这个酒店位置很好,窗外就能看到上野公园,要价在周边也不贵……甚至当时还不自觉地有“只要能住,便宜一点是一点”的想法。
“谢老师这是承认我有188了吗?”明盐往床上一躺,脚果然在外面,他哈哈一笑。如果让他一个人来订,不是半岛就是安缦,他倒觉得跟恋人一起挤在小小的空间里、俯瞰公园的免费景色也很好,有一种充实感。“我们横过来睡不就行了?”两张单人床本就紧紧拼在一起,他们俩又不用分床!
谢元知道他有心开解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坐在床边,明盐就像在平房时一样蛄蛹过来,缠上他的腰:“就愿意挤着你。”
一进到房间就松懈,不想出去了。谢元不敢往下躺,振作起来:“我要去博物馆和美术馆了。今天下午来得及逛完吗?”
这都下午两点多了,上野公园内有多少美术馆博物馆,怎么可能逛得完。明盐深感如果谢老师在霍格沃兹的魔法世界,赫敏都未必能得到时间转换器。但他还是配合地坐起来,“元元,你明天可以慢慢逛一天。是不是说好了放轻松?咱们逛多少是多少。”
“明天要工作!”这次明盐在东京约见的作家宫部老师是新人,还没有全职写作,所以订的时间是周日。周一博物馆美术馆可是例行休息的啊,谢元今天必须有多少看多少。
光是上野公园里的每一处景点,如果细细观览过去,就够看几天的。果然从国立博物馆出来后,阳光的角度都变了,地上铺满了影子。还好国立西洋美术馆周六开到晚上八点,谢元问过明老师没有意见,一头又扎进了柯布西耶的建筑里。
明盐把手中星冰乐的杯子丢进垃圾桶,才跟上已经在检票的男朋友进去美术馆。谢元有些歉意:“你都来过的吧,应该留你在酒店休息的。”
明盐牵他的手。“我们不是来度蜜月的吗,怎么可能一个人在酒店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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