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点头,“我是怕小公子不高兴。”
大夫人笑了笑。
“闽儿去年回家时,遮遮掩掩地要找人,我留了心,追寻了一下,知道他是要找一个去年端午见过一面的,极有脾气的漂亮小哥儿。”
“后来他不找了,转而瞧上了听形容差不多的闵乐逸。不过都是年少慕色,又不喜欢沉闷性子,图稀奇罢了。哪儿能像那些世俗野话里说的那样,一下子就爱狠了。”
“况且我又不是说不成,只是往后推一推,先让嬷嬷教教看。”
仆妇心服口服地点头,“那我就按大夫人说的分别回话去了。”至于怎么和不同的人说,当然各有话术,不可能全都明明白白说出来,那就得罪人了。
……
转眼就到了端午,秋华年还是没见着闵乐逸。
据说郁氏一族的大夫人已经回去了,亲也没有订,但她给闵乐逸推荐了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闵乐逸现在每天都在学规矩,连出门见秋华年的空档都没有。
秋华年不知两家到底是怎么商量的,只能祈祷一切顺利。
去年端午,他也是在府城过的,但当时借住在舒家,今年有了自己的宅子,秋华年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粽子、五彩线、艾草、雄黄一应俱全。
秋华年在甜咸口上是个异端,他既喜欢吃蜜枣粽子,豆沙粽子,也喜欢吃咸肉粽子,还喜欢吃白粽蘸蜂蜜。
换成现代,放在网上,是要被甜咸党们挂起来“声讨”的。
但在古代,家里一切事都由他说了算,所以他大手一挥,让金婆子把每种口味都包了几个。
今年没有赛诗会,但是有龙舟比赛,杜云瑟休沐回家,一家人一起去爱河边上看龙舟。
爱河两边人山人海,除了那些忙着做生意的,所有人都出来过节了。
贡院附近的甜水巷,原本很热闹的地方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朱霞一个人坐在宅子后门的门槛上,撑着下巴,不叫下人在身边跟着。
自从她和姐姐在祝家得罪了苏信白,朱家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祝经诚发狠整治祝家二房和朱家人,短短十来日,他们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朱霞的姐姐朱露去找祝家老夫人哭诉求情,老夫人避而不见。回头找自己丈夫,祝家二房的长子反而训斥埋怨了她一顿,继续去妾室肚皮上快活了。
明明当初给祝经诚房里塞人的计划,是他首肯的。
朱家内忧外患不断,自然没心情过端午节,朱霞不想听那些无休止的争吵谩骂,跑到后门来躲清闲。
她抿着嘴,眼睛失神,呆呆地看着外面露出一角的大榕树。
曾几何时,她和许多朋友每天都在那里丢沙包、斗草玩。
朱霞的视线里闪过一道非常熟悉的人影,是她曾经的手帕交舒如棠。
如棠的父母忙着做生意,端午节她也只能在家待着,没人带她去玩。朱霞想到这里,高兴了一点。
如棠手里拿着一本书,提了一串粽子,没看见坐在门槛上的朱霞。朱霞撇了下嘴,也转过脑袋,不再看她。
过了几秒,朱霞皱眉,重新把头转回来。
她看见如棠身后十几步外跟着两个像是她亲戚的男人,但都很眼生,至少她和如棠交好的时候没见过。
朱霞犹豫了一下,从门槛上站起来,跟在了后面。
往前走了一会儿,朱霞看见那两个男人离如棠越来越近,其中一个伸出了手。
朱霞不敢再犹豫,下意识喊道,“舒如棠,小——”
一只大手用充满刺鼻味道的帕子从后捂住她的嘴,把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朱霞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视线里,看见了回头的如棠惊恐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集中给大家说一下辽州的几个衙门和官职,以及他们目前分别的剧情——
(官制魔改自明朝制度)
1.承宣布政使司【有个“政”字,记成省政府】
长官是左右布政使,也就是正副省长,苏猫猫的父亲是左布政使(私设裕朝以右为尊)
2.都指挥使司【有个“指挥”,记成管军队的】
长官是都指挥使,相当于军|区司令,本章过寿的就是他。
他对吴深有知遇之恩,吴深之前一直被压着,能升试百户,多亏他直接给兵部上书让兵部“有功论功”。
3.提刑按察使司【有个“刑”字,记成管案件的】
长官是按察使,相当于公|安厅厅长,私设降到了府也就是市一级。
奶霜的原主人家,闵乐逸就是在他家宴会上打架抢猫的。目前负责侦破襄平府层出不穷的拐子案。
第85章 嬷嬷
秋华年一家人傍晚时分才游玩回来,远远就看见家门口站着个焦急的人。
“舒婆子?你怎么来了,意晚他们有什么事吗?”
舒婆子急得满嘴燎泡,“祖宗啊,您几位可算是回来了!求求您帮帮忙,找找我家如棠小姐吧!”
“如棠怎么了?”秋华年心头一跳。
“如棠小姐不见了,像是被拐子拐跑了!”
秋华年吸了口凉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们进去说。”
舒婆子抹着眼泪踉跄进门,“今天是端午,但老爷夫人忙着做生意,把小姐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小姐很乖没有闹,只是坐了一会儿后,说想去找原葭先生一起吃粽子。”
“夫人临走前嘱咐过,小姐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原葭先生家玩,我就收拾了粽子准备带她去。”
“结果临出门前,我突然肚子疼,去了趟茅厕,再出来后如棠小姐就不见了,我把附近几个巷子前前后后找了一遍,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想起之前乡君托人传信说,最近襄平府犯拐子,知道事情不好,赶紧去找老爷和夫人。老爷和夫人已经动用所有关系找孩子了,但我们这样的小商人家根基太浅,根本不认识关键的大人物。”
“老爷和夫人派我在这儿等着,您几位一回来,就求您帮帮忙,替我们找一找如棠小姐。”
杜云瑟和秋华年对视,神情凝重。
“九九和春生好好待在家里,金婆子看好门,圆菱和云成回来让他们留在家里,谁都不许出去。”秋华年沉声道,“我去祝府找信白问问。”
“我去拜访知府司泾大人。”杜云瑟点头。
秋华年脚不沾地,刚进门又出来,让金三赶着马车送自己去祝府。
他在襄平府其实也不认识特别有权势的人,最沾边的就是苏信白这位祝家大少夫人,左布政使家的哥儿。
到了祝府,苏信白和祝经诚也才刚游玩回来不久。听秋华年说完后,祝经诚起身道,“华哥儿稍等,你们坐着,我出去问问。”
秋华年坐下,苏信白让人给他上了茶,秋华年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这事是最近连续犯案的那群拐子干的吗?”
苏信白点头又摇头,因为家里有祝娴和苏信瑶两个妹妹,他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那群犯案的拐子,多挑大富商和官员家的小姑娘下手,你说的这位如棠姑娘,身份还是稍低了些,按理说不该在他们的目标里。”
秋华年叹气,如果是那群拐子,照吴深所说,提刑按察使司至少有些眉目了,如果不是,那可真是大海捞针。
过了一会儿祝经诚回来了,他眉头紧锁,显然不太顺利。
“怎么了?”
“二房家朱露的妹妹朱霞也丢了,和如棠是一个地方差不多时间不见的,怕是一起被拐走了。”
秋华年愣了一下,满心担忧。
虽然朱霞被家里带得满脑子贤良淑德的封建规矩,还嫉妒成性,有些小心眼。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没真干过什么坏事,落在拐子手里,实在叫人可怜。
“二房已经拿了家里的帖子,送到提刑按察使司了,那边说一有消息就会上门来报。”
苏信白点头,“我待会儿也写个帖子去,让他们多留心。这是不是得给些钱?”
祝经诚笑了笑,“朱家和二房一起包了二十两银子去打点,我刚才又添了一百两,应该足够了。”
苏信白舒了口气,“那就好,他们没说什么吧?”
“朱露不信我会帮忙,以为我是要使绊子,我没多解释。”祝经诚淡淡道,“毕竟是个年纪不大的亲戚姑娘,尽些心破了案子,也是我们积福积德了。”
祝经诚看了一眼苏信白的小腹。
苏信白身体微僵,目光移向别处。
以他和祝经诚胡闹的频率,孩子估计今年就会有了,是得好好积一积福气。
秋华年坐了一会儿,得了一旦提刑按察使司有消息就通知他的承诺,起身离开了。
回到家时,杜云瑟也回来了。
司泾是襄平府知府,发生在襄平府地界上的拐子案,他一直密切关注着。
杜云瑟上门拜访,说明来意,司泾没有敷衍这位大有前途的天之骄子,找出卷宗给他详细说了说情况。
“目前提刑按察使司那边已经有了些证据,知府大人手里也有,不过知府大人和按察使有些不和,所以具体计划还没定下。”
“知府大人还能与人不和?”
司泾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的好脾气,连秋华年都听过他的名声。
“正因为是司泾大人,才只是不和而已。”换成别人,可能更加严重。
秋华年叹气,“只希望这些官场斗争,还有官员自己的脾气,别影响到破案,害了无数黎民百姓。”
秋华年和杜云瑟把探听到的消息告诉舒家夫妻,失去了孩子的父母,根本无法宽怀,脸上一片浑浑噩噩。
郑意晚年轻时做生意太拼命,伤了身子,生下如棠后便无法再怀孕生子。舒华采与她夫妻情深,发誓终生不另娶不纳妾,如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如人间蒸发般丢了后,对他们的打击更胜于其他人家。
黄大娘和黄二娘姐妹陪着两人,继续大海捞针般找孩子去了。
秋华年唏嘘叹气,让人时刻关注着祝家那边有没有新消息,同时更加严肃地教育九九和春生注意安全。
端午后第二日,如棠和朱霞失踪之事尚未有进展,秋华年先久违地见到了闵乐逸。
以往闵乐逸来拜访秋华年,都是一个人松松快快地来的,这次上门,身边却跟了一位嬷嬷,两个小厮,还有两个婆子。
进门之后,也不再像以往一来就找奶霜玩,而是规规矩矩地和乡君问好。
秋华年被他这问好弄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扶他,两人对视的时候,闵乐逸突然极快地眨了下眼睛,逗了个乐子。
秋华年哭笑不得,假装没看见,放下心来。
秋华年把他让到一进院子的会客厅坐,伺候的人们也都跟了进来,有的站在门口听命,有的站在闵乐逸背后,那位嬷嬷则站在侧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闵乐逸坐下来,刚想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看了眼嬷嬷,又乖乖交叠着放在了腿上。
秋华年也被他的反应影响,下意识坐直了些。
“乐逸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我想起之前借了乡君一本书,一直忘了归还,时日太久,所以亲自上门来赔罪。”
闵乐逸身后的小厮拿出一本书,秋华年看了一眼,那根本不是他的书,不过也没有揭穿。
“你不说我都忘了,劳烦你专门还一趟。”秋华年努力演着戏。
两人又这样假装半生不熟地聊了几句,秋华年找了个话头。
“对了,乐逸,我新做了几件衣裳,你跟我去里面,我换上后你帮我瞧瞧哪个最好。”
闵乐逸立即起身,差点按捺不住。
秋华年赶在嬷嬷开口前说,“是预备着过几天赴宴时穿的,我不想叫太多人看见,金婆子你好好招待乐逸带来的人。”
主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位宫里出来的嬷嬷也不好说什么。
闵乐逸跟着秋华年穿过垂花门,来到主院,直到进了正房关上门,闵乐逸才长长舒了口气,一下子倒在躺椅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秋华年忍俊不禁,“哪里来的猴儿现原形了?”
奶霜正好在正房里,闵乐逸一把将它捞过来,埋头吸了几口,终于活了过来。
“华哥儿你不知道,我最近好惨的。”
“每天五更天就要起床,寅时才许睡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吃饭!”他满脸悲愤,“都只许夹离自己最近的菜,还每次不能超过一筷头。”
秋华年拿起旁边的爆米花篮子给他,闵乐逸抓了一把,嚼得咯吱咯吱响。
“这嬷嬷的规矩这么严?”
闵乐逸嗯嗯点头,“是啊,是啊,她还嫌弃我女红不好,请了位绣娘天天盯着我练。”
“你瞧我的手,上面好多针印子。”
闵乐逸可怜巴巴地伸出一双白皙漂亮的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肚上,一片红肿,布满了针痕。
秋华年皱眉,有几分心疼。
“你这次怎么这么听话?以往谁能这么管教你,你父亲怎么说?”
闵乐逸放下爆米花,垂头叹了口气。
“前阵子郁氏大夫人来的时候,我装了几天乖,实在忍不住,又偷偷跑出去玩儿了,结果差点就不小心闯了祸。”闵乐逸没具体说是什么祸。
“那天我偷偷溜回去,被我父亲拦住了,我以为他会发火,结果他只是看了我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闵乐逸难受地说,“我丧母后就一直跟着祖母了,那天我才发现,我记忆中文采潇洒的父亲,已经有了许多白发。”
“我没了生母,也没有继母,父亲后宅里甚至连个能管一管事的妾室都没有,他只能百忙之余亲自费心操心我的婚事。”
“我和嬷嬷闹起来,丢的是他的人。”
闵乐逸闷闷道,“我不想叫他再为我烦心了。”
103/226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