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予鲸一愣，立刻走出去，就看到摔在地上的田枣，墨镜也掉了，低着头，地板上是一滴两滴正在掉下来的鼻血。
“怎么回事？”梁予鲸赶紧走到田枣身边。
龙薇薇：“梁医生，刚刚她……冲出来，撞玻璃门上了。”
梁予鲸赶紧把田枣扶起来，“怎么样？你哪里疼了？”
田枣摇摇头，又指了下捂着的鼻子，“流血了。”
梁予鲸拉着她去诊室，对身后的龙薇薇说：“拿一个冰袋过来。”
到了诊室，梁予鲸让田枣坐着，身体前倾，手指捏着鼻梁，然后扯了一点棉花轻轻塞在鼻腔内。
“用嘴呼吸。”
田枣一一照做了，龙薇薇拿来冰袋后，她又把冰袋放在田枣的鼻梁上，帮忙扶着。
田枣这个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微微抬眼皮，接着就看到梁予鲸的眼睛，发现她也在看自己，立刻阖了眼皮。
她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又愣住，不知道这个时候吸鼻子是否正确，心底的情绪突然涌上来。
下一秒，眼泪就一颗一颗地掉。
她的墨镜被摔掉了，所以梁予鲸很清楚地看到了田枣的眼睛，核桃眼，又红又肿。现在又开始哭，更红了。
“我……我眼睛过敏了。”田枣也意识到墨镜不在了，开口说。
“我知道。”梁予鲸淡淡开口道。
“我现在，鼻子痛。”田枣继续解释为什么现在自己要哭。
“我也知道。”梁予鲸继续回。
田枣的情感很丰富，泪腺很发达。看个电影会哭，看个小说也哭，听一首抒情的歌，也会莫名其妙的哭。
她记得在出国前，两人去拍了一套情侣照，在看到照片后，她也哭了。
“鲸鱼，我以后只能抱着相片想你了呜呜呜。”
梁予鲸看得心里也难过，很少说什么腻歪情话的她，心疼地哄着她：“等我回来，我每天都抱着你。”
出国后，她们好几次打视频电话，梁予鲸都看到田枣眼睛很红肿，田枣说，是眼睛过敏了。
梁予鲸其实每次都知道原因，但从没拆穿她。她想，等回来了一定要对田枣更好。那些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喜欢，以后一定要大大方方地表达。
可是没有以后了。
半年的时间都没到，田枣就和她说了分手。
其实分手的时候，梁予鲸特别心慌，还有后悔。
她后悔自己答应得那么快，说话太狠心，从没想过田枣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立刻回来，想好好和田枣说清楚。
是不是我把你逼得太紧了？你如果不想和我一起待在国外，也没关系的，我回来就好了。
那些情绪她一直压着，直到周雪给她看了田枣发的朋友圈。
那张云城的日出图。
——“鲸鱼，听说云城的日出特别美，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好啊，等我回来。”
她们的日出，田枣一个人去看了。
田枣是真的不要她了。
梁予鲸在周雪的宿舍里，大哭了一场。原来哭得很严重的时候，眼睛是真的会肿，还会很痛。
梁予鲸垂眸，看着面前的田枣，她那双红肿的核桃眼，绝不可能是过敏。
她知道的，田枣肯定哭了。
为什么哭呢？是因为小猫生病了吗？
梁予鲸很想问问她，你是因为看见我哭的吗？既然会哭，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呢？
但梁予鲸忍住了，可能说出来变成笑话的又是自己。
对，就是因为小猫生病了。还有什么理由呢？在宠物医院里，因为猫狗生病主人痛哭的场景，多不胜数。
田枣也只是其中那一类有责任心的好主人而已。
血已经止住了，梁予鲸把棉花夹出来，冰袋放在一旁后，自动与田枣隔了一些距离，“可以了，洗手间就在右转的第一间，你可以去清理一下脸。”
“哦。”田枣很听话，立刻就去照做了。
梁予鲸收拾着垃圾，田枣很快就回来了。“谢谢你，梁医生。帮我……止血。”
梁予鲸头也没抬：“不用谢，你撞的是我们医院的门，我当然要负责。”
“嗯……”田枣想了想，“门要是坏了，我也负责！”
梁予鲸听到这顿了一下，接着说：“不会坏。”她又问，“你还不走吗？”
“好，要走了。”田枣呆呆地说。
梁予鲸点点头，走出去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垃圾桶，然后去洗手间洗手。
田枣看着梁予鲸的背影，直到她右转也去了洗手间，她才阖了下眼睛，低头看着地板，直到发现自己又要哭了。
她赶紧调整情绪，却听到了洗手间门开的声音，梁予鲸正在走过来。
田枣抬头，盯着转角处的梁予鲸，她看向自己的眼里，就像一个陌生人，或者是医生对宠物家属那样。
为什么电话分手呢？因为田枣认为，自己没有勇气能和梁予鲸面对面分手，就连打视频她也做不到。
她尽量让自己少说话，多说一个字都会暴露自己所有的情绪。
分手那天，是她隐藏得最好的一次，不带一丝哭腔，甚至没有一点情绪，只是简单地说：累了，想分手。
好在梁予鲸也没问太多，很干脆的说了“好”。
田枣挺庆幸的，纠结了两天的分手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在听到梁予鲸没有一丝挽留的好，挂了电话后她还是爆哭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梁予鲸时不时对她的忽略、冷淡，还有她生气时，对自己板着脸的样子。
梁予鲸出国后，她每天都要问梁予鲸，你今天爱不爱我，你明天会不会想我，来保证心底的安全感。
她猜想到的，分手后的梁予鲸对自己该会怎样。冷漠、像对待陌生人，或者比陌生人还要糟糕。
所以分手后，她删掉了微信、注销了微博，她害怕从任何一个渠道听到有关梁予鲸的消息，然后自己就会后悔，后悔分手。
这五年，田枣觉得自己成长了好多，她不会再乱流眼泪了。很多事眼泪是没办法解决的，只会让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然后嘲笑你。
可是，梁予鲸出现了，她就像一个有力的扳手，把她的关得紧紧的泪腺强行打开，然后，就关不上了。
眼底还是不争气地起了一层薄雾，在梁予鲸走到她的面前时，她终于没忍住，带着哭腔问她。
“梁予鲸，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呀？”
第4章 这是她给你的补偿
梁予鲸想起两个月之前，她在A市收到了可心的调岗通知，又得知是家里人动的手段后，她找到了母亲，进行了一场谈判。
“家里给你安排的前途你不想走，非要当什么兽医。可以啊，你要是能在青里县那种小地方吃得了苦，待上一年，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以后再也不管你。”
“可以。”
梁予鲸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可不过一个月，先坚持不住的，是那个要强的母亲。
梁予鲸认为，别说在这里待一年了，两年也可以，只要摆脱家里人对她的束缚。可现在，她不知道如果两个月前的自己知道，在这里会遇到田枣的话，还有没有勇气过来。
大概……是没有了。
“总之，跟你没关系。”她微微张嘴，干哑的嗓子说着。梁予鲸越发觉得喉咙疼得厉害，可能是扁桃体有些发炎了，鼻子也有些堵，可不能让田枣误会她是情绪上来了。
她很平静，但田枣却眼泪不止。
打开的水龙头没办法关上，哭得哽咽。
有那么一瞬间，梁予鲸就差点走过去，像以前那样把她抱紧怀里，让她别哭了。
可下一秒梁予鲸就清醒过来，还意识到这种潜意识的可怕性。
她别开了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道：“田小姐，我要午休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如果有什么事……请找前台。”
田枣眼泪朦胧，看着梁予鲸走进诊室，把门关上，灯也关了，正如她说的，要午休了。
里面一片黑暗，她只看得到一个人影。
田枣又去了一趟洗手间，就用放在洗手台上的香皂，把脸上的泪痕洗干净，然后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
她不该来的，对她对梁予鲸都没什么好处。
但她很想来。
果然，来了全是坏处。
田枣整理好了情绪，才走到前台，去找自己的墨镜和包包。好心的龙医生已经帮她收拾好了，一脸担心：“你没事吧？”
田枣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龙薇薇：“哎呀没有的，这个玻璃门我之前也撞过两次，都怪擦得太亮了！”
田枣点点头，是太亮了。她又看了一眼最里面诊室，黑得可怕。
龙薇薇也跟着看去，喃喃道：“梁医生午休了？她连午饭都没吃呢。”
田枣回头：“她不怎么吃饭吗？”
龙薇薇：“可能是吃不惯吧，午饭和晚饭都很少吃的。反正总是让我们去吃，不用管她……”说完，她觉得自己话太多了，不应该和别人八卦这些，尴尬笑笑。
田枣抿唇点点头，然后拎着包包走出了门。
龙薇薇看着田枣离开，心想这个小猫家属挺有意思的，算是……实习以来印象比较深刻的了。
她开始看书，现在中午人少，李楠也找地方午休去了，这个时候医院很安静，最适合学习了。
可不到十分钟，玻璃门又被打开了，龙薇薇抬头看去，又是刚刚的那位家属，她的手里还拎着两个塑料袋，朝着她走来。
“这是附近最好喝的青菜瘦肉粥和榨菜粉丝包，麻烦你拿去给梁医生吧，她应该会喜欢吃的。”
接着，田枣又把另一个小袋子递给龙薇薇，“我听她的声音好像感冒了，这是感冒药和消炎药，吃了不会困瞌睡的，可以放心，当然如果可以多睡一会，就更好了。”
龙薇薇惊讶，心里产生一个念头，也立刻问了出来：“田小姐，你和梁医生认识吗？”
田枣微微动了下嘴皮，立刻摇头：“没有，我们不认识！可如果不是我中午过来看猫猫，然后摔倒了，也不会耽误梁医生吃饭，这是我的补偿。”
“麻烦你都给她吧，但是不用跟她说是我买的，你就说是你买的好了！”
田枣说完，立刻就转身溜了。这次看清了玻璃门，没有撞上去，只留下还一脸懵的龙薇薇。
——
田枣跑了好远，才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不是主动关心梁予鲸的，但听到了总不能不管啊。
梁予鲸在青里县怎么会吃得惯？她喜欢吃清淡的菜，青里县的口味却是重盐重辣，怪不得她看起来好瘦。
不好好吃饭，当然容易生病了。
田枣松了口气，还好跑得快，不然龙医生发现了什么端倪，影响到梁予鲸那就不好了。
虽然在这个小县城里，谁也不会想到，她们两个女孩子在五年前会是情侣的关系。
但是，梁予鲸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曾经认识，那就……不认识好了。
田枣叹气，所以梁予鲸为什么会来这里呢？她刚刚并没有得到答案。
梁予鲸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从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分手的时候也是。她怎么会来这里呢？太奇怪了呀。
难道说是因为年初在这里见到了周雪吗？田枣的脚步顿住，不敢朝着这个方向想下去。
——
梁予鲸没有午休，这只是一个让田枣离开的借口而已。
但感冒似乎加重了，头脑昏沉得厉害，梁予鲸无法判断是身体更差了，还是刚刚和田枣见面后的情绪所致。
在诊室待了半小时左右，梁予鲸估摸着田枣早就走了，这才走出来，她打算去买点药，再泡一杯速溶咖啡，提提精神。
“梁医生！你没事吧？”龙薇薇放下手中的书，看到梁予鲸走出来连忙问。
梁予鲸笑笑：“没事，你继续看书，我出去买点吃的。”
龙薇薇纠结了几秒，把放在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等等梁医生！刚刚见你在午休，我就没进去找你。这是……给你买的午饭，还有感冒药。”
她说完，就见梁予鲸盯着两个袋子出神。
“梁医生？梁医生！”
梁予鲸双眼聚焦，抿唇点点头，接过袋子说道：“谢谢。”然后转身去了休息间，有时候员工点了外卖，就会去那里解决。
她打开灯，拉开椅子坐下，把吃的拿出来，是微热的包子，还有一碗青菜瘦肉粥。
梁予鲸咬了一口包子，虽然有些凉了但是味道不错，是她喜欢的口味。她把食物吃了个精光，然后又冲了感冒药，身体总算恢复了些能量，感觉好多了。
周雪又发来每日的关怀，以前总是遮遮掩掩，问前问后，今天直奔主题。
【今天碰到田枣了吗？】
梁予鲸想了想，诚实回答：【碰到了，我刚吃完她给我买的午餐还有感冒药。】
周雪：【？？】
【她中午来找你了？她给你买午餐？你还吃了？】
【不是，你感冒了？】
不怪周雪的微信轰炸，只怪梁予鲸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这么大。
见梁予鲸没回，周雪又发了一个疯了的表情，【姐姐，说句话啊！】
梁予鲸没良心地笑了，很高兴周雪体会到了她的心情，然后回复：【是的。】
周雪消化了半天，才确定这两个字回复了她所有的疑问。
【那她是什么意思啊？你又是什么意思啊？】
梁予鲸想了想：【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反正我没什么意思。】
周雪：【……说人话好不好。】
梁予鲸很无辜，她说的确实是人话。于是她只好把中午发生的事简单和周雪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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