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榛宁在旁边等了一会,不知还要等多久,先回房洗澡去了。
半小时后,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原本全开着的灯光被关掉大半,只留了浴室门口的廊灯。阳台只拉了一层的白色纱帘也被厚重的遮光帘布取代。
深灰色的厚窗帘中有一道半人宽的距离,房间内光线昏暗,也让外面暖黄色的灯光更加明亮。
曲榛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隔着窗帘间的缝隙往外看。
城市的夜晚不乏灯光与熙攘,似乎无法甘心早早睡去,远景中一小格一小格灯火在深夜也依旧闪烁着,像璀璨星空倒置的影子。
再远处看得到蜿蜒盘旋的山路,灯光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为阳台提供光源的是一盏嵌在墙上的灯,飞虫绕着灯珠转,不远处的躺椅上靠着本该在外面说事的谈迟。
男人凝视远处的夜空,似乎没有察觉到曲榛宁的靠近,安静地看着远处。
只不过等曲榛宁玩心起来了,想要突然吓一吓他时,谈迟又好似早就知道他在身后,笑着转过头来。
曲榛宁正要拉开窗帘的手一顿,撇了撇嘴小声说:“你转过来干嘛啊?小谈叔叔,你们说完事儿了?”
“是啊,说完了就回来了。”
谈迟眉毛一挑,明知故问地拆穿他,“怎么,你站在这儿是准备要吓我?”
曲榛宁一副见鬼的表情:“我都没出声,你怎么又发现我了啊?”
语气听着像是埋怨,又隐含着撒娇的意味。
“你不会背后真长眼睛了吧?”
谈迟这次给了答案:“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了。”
“啊,对喔。”曲榛宁挠了挠头。
曲榛宁爱出汗,因而怕热贪凉。
洗完澡惯不爱穿很厚的睡衣,嫌把水汽缩在衣服里,又闷又热。他刚洗完澡出来,此时没穿上衣,内裤外只套了一条宽大的橙色短裤。
谈迟的目光在他光溜的上身扫过一圈,不着痕迹地下移,落在双足上。
黑色拖鞋的前端,露出清洗后莹白透粉的圆润脚趾,后面则是清瘦的踝骨、笔直向上的小腿,和隐没在橙色短裤中的一片阴影。
谈迟转开目光:“你拖拖拉拉走过来的拖鞋声我也听到了。”
“啊?那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站在这儿了?”
“是啊。”谈迟坦然承认。
“所以你故意不出声!”
曲榛宁控诉,他还傻乎乎地等着看谈迟转过头来的惊讶表情呢。
又被谈迟逗了。
曲榛宁佯装生气,上前去掐谈迟的脖子,只不过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谈迟的痒痒肉一点也不向着他,倒是他自己被抓了下腰就笑得直不起身,整个人倒在谈迟怀里,额头也贴在谈迟胸口。
皮肤白有时也不好,轻轻抓挠一下就留印子,粉红色的色块像渗进皮肤中的颜料,蔓延在腰际,让他变得秀色可餐。
被温热水流浇灌过的皮肤绵软干净,跟曲榛宁玩的时候,谈迟没忍住在他腰上捏了两把,手感很软,皮肤微微发凉,令人不想收回手。
可曲榛宁还是小屁孩,一点不开窍,喜欢的是男人,还敢毫无顾忌地靠在谈迟怀里,不懂得拉开距离。
谈迟一面欲盖弥彰地自我惭愧,一面又觉得要怪曲榛宁自己没有危机感,又忍不住想他腰上的肉很软,很好摸,看上去似乎也很好咬。
“赶紧……咳,赶紧穿件衣服去,不然被人看光了。”
再次出声时,谈迟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才得以将这句话说完。
“我哪儿被看光了啊,这不是穿着裤子嘛。再说了,这里除了你,又没有别人。”
曲榛宁是来给他展示自己新买的睡衣的,压根没注意到别的。
他不但没听谈迟的立马回房间去,还两手叉腰,把小腰往上一顶,给谈迟显摆那印着狗狗图案、长度只到大腿中间的裤衩,说着,还扭了扭臀,让宽大的裤腿晃来晃去。
“新买的,可爱吧?”
“可爱可爱,可爱的不行,再可爱下去要感冒了,快去穿衣服。”
谈迟看上去像是受不了他这副蠢样儿,赶紧站起身,嘴上哄着,手里连推带搡把他推进房间,并把纱帘和厚窗帘重重拉上了。
转过脸,谈迟脸边有些烧热,连忙用手捂了捂,又想起这只手才捏过曲榛宁的腰,啧了声放下了。
曲榛宁再上阳台,穿了跟裤子一套的狗狗上衣。
身前是只吐着小舌头的憨憨卡通狗,两只袖子和短裤都是活力轻快的橙色。
小孔雀又开始开屏了,钉着肚子给谈迟展示身前那只快乐小狗,又一跳转过身,让谈迟看他身后的狗尾巴图案。
这实在像是只有几岁小孩儿才会穿的衣服。
也不知道曲榛宁从哪儿弄来的加大码,宽宽大大罩在身上,领口都往一旁耷拉,挡不住起伏的锁骨。
“行了,安分一点,”谈迟指了指旁边一张躺椅,“过来看星星。”
躺椅中的圆桌上放着薄荷糖果、矿泉水和烟灰缸。
曲榛宁含着薄荷糖喝了水,又凉又爽,把糖纸垃圾丢在烟灰缸里。
“小谈叔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要说好久。”
谈迟说就几句话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然后给他讲明日的行程安排。
要露营的山不算太高,比山庄酒店所在的海拔高一些。
这个露营地在圈内很火,只要天气条件允许,每个时间段都有人提前预约,在一众摄影爱好者眼中是个非比寻常的好去处。
除了谈迟跟曲榛宁以外,还有十几二十号人,大部分都是谈迟年轻时的同学和朋友,小部分是摄影圈的,他们似乎经常组织这种活动,期间各种流程及细节都已经安排到位,谈迟他们只要跟着去就行了。
这里的晚上寒凉一些,在阳台没坐多久就觉得冷。
曲榛宁放假之后的作息一直很稳定,前一天睡得晚,在车上的补眠显然也没起多大作用,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就开始打哈欠。
谈迟回房间收整行李,跟坐在一旁的曲榛宁说:“早点睡吧,明天你可以睡到中午再起床,吃完饭之后咱们坐边宜年的车上山,出发之前可以去买点零食,晚上你无聊了就吃。”
曲榛宁支着头,“谁无聊了吃零食啊?”
谈迟随意应道:“你啊。”
“我无聊为什么要吃零食,我会玩手机啊!”
“山上的信号不一定好,”谈迟蹲在行李箱旁,抬眼饶有兴致地看他,“没网玩什么呢?”
“真没网啊?”
这倒提醒了他,赶紧打开各种软件下载离线可供娱乐的内容。
等东西都下载上了,曲榛宁又想起什么似的,瞄向谈迟。
“小谈叔叔。”
“嗯?”
“明天要住在野外啊?”
“嗯,”谈迟应了一声,“不然怎么是露营。”
曲榛宁以往跟他旅行不是去城市,至少也会住酒店,露营还是第一次。
“晚饭呢,也在那儿吃?”
“那厕所呢,上厕所怎么办?”
曲榛宁像十万个为什么。
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有意思,但就是能令谈迟感到好笑,他说:“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曲榛宁问了半天也没问到什么,有点恼:“又笑我!不说就不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谈迟却也没有见好就收,似乎曲榛宁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玩。
曲榛宁便撇下一句“不想和你说话了”,从椅子上下来,踩着拖鞋蹭着地毯上了床。
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用脚把别进床边的被子踢出来,声音抖得呼啦呼啦响,再一翻身,像个大包子一样蜷在床上。
两人之前赢来的玩具们还被随手放在床头,青蛙半个身子压在曲榛宁枕头边,眼睛圆溜溜的,两只小熊靠在旁边。
谈迟把行李箱放好,关上阳台的推窗,外面的声音就变得很远,只余一些很小的噪声。
在床上安静了一会,曲榛宁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打了个哈欠。
“困了?”
谈迟走到他床边,曲榛宁还是不理人,闭上眼睛,仰着头一副很不好哄的样子。
大概也不能自觉是怎么可爱的神情。
谈迟对着他看了片刻,无声地俯下身去,手臂按在床边支撑着身体。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看了曲榛宁一会,就直起了身子。
手掌着力的位置轻轻下陷,又随着谈迟的离开恢复如初。
之后,谈迟的手掌隔着被子落在曲榛宁身上。
“睡吧榛榛,晚安。”
第13章 一惊一乍
谈迟说中午才出发,第二天曲榛宁却没能睡懒觉,不到七点钟就被闹钟吵醒。
两天坐车去当地早市,山脚下的温度比城市低,清晨的风也很冷,曲榛宁穿短袖,刚出门就被吹得一哆嗦,倒是空气很新鲜,泛着一股潮湿的清甜味儿。
沿路边走边吃,曲榛宁提着早餐,吸了口热豆浆,跟谈迟去顺路挑了点土产。
看数量,不仅买给谈家父母,还有给曲榛宁家的。
谈迟毕业之后,每次去曲祖父那边都不会是空手。
不跟曲榛宁玩闹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成熟稳重,是合格的成年人。
唯独跟曲榛宁在一起时会减龄一些,也没有办法,曲榛宁是长不大的小孩。
曲榛宁出门在外也会给父母带礼物,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要亲自挑选。
他送礼最看不上场景的补品饮品,要送就送形貌奇特的冰箱贴、车挂、小摆件。
本人说是艺术,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本质则是一堆没有价值的零碎,年底大扫除还要花几秒钟考虑是否应该丢掉。
父母就会说,怎么净买无用的东西。
曲榛宁满腔心意,总心想这些人怎么不懂艺术,不过之后还是会送,好像送多了也能扭转上一辈的审美。
不过去年暑假之后,他没再买过这样的小玩意儿。
用过早餐,两人提着土产回酒店。
他们的露营装备昨晚就已经放到边宜年车上,其余的生活必需品则收整好放在一边。
无所事事,曲榛宁靠在床头玩手机。
或许是太安静的缘故,没一会儿他就上下眼皮打架,靠在床头缩成一团睡回笼觉。
醒来时是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显然是谈迟帮他盖的。
“小谈叔叔?”
曲榛宁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音量不大。他伸了个懒腰,像更睡醒的小动物伸展身体一样,动作慢吞吞的,很闲适的样子。
正要问谈迟几点了,一回头就看到旁边床上,谈迟也在睡觉。
曲榛宁声音不大,没有吵醒他。
这会还不到十点,离出发时间还早,曲榛宁睡了半小时清醒了,不想吵醒谈迟,默默翻看着手机上的新消息。
群里的室友们聊些有的没的,都是闲话,他浏览一遍后退出群聊,正好看到“新的朋友”那里有个红点。
有人加他。
曲榛宁随手点开,本来有点好奇是谁来加他,结果看到个人信息,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是蒋尚戎。
之前那个号早被曲榛宁拉黑,对方换了新的账号和头像,不过名字和前面跟之前大同小异,曲榛宁一眼就认了出来。
做感情骗子很好玩吗?
他怎么还敢来找曲榛宁啊?
骗一个人不够要骗两个人,一次也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好不要脸。
曲榛宁只思考了几秒钟,觉得没必要再恶心自己一次,于是直接删除了好友申请并将对方拉黑。眼不见心不烦。
但他实在没想到,几分钟后,蒋尚戎竟然又换号加他。
这次用的是和之前一样的头像和名字。
还发信息骚扰,几分钟发一次,无视都不行。
曲榛宁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刚睡醒的好心情坏了个彻底。
忍无可忍又别无他法,他只好在申请页面回复了一句“别他妈烦我了”,干脆直接关了机。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他们坐上车出发,快到露营地时,曲榛宁为了留同车人的联系方式,这才重新打开手机。
果不其然,一开机就跳出很多条新消息,还有未接通话。
最后一通是一个小时之前发的。
大概是意识到曲榛宁不会再搭理他,终于停止了纠缠。
曲榛宁松了口气。
“怎么了?”
稍稍压低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温热的气流擦过耳廓,曲榛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臂激起了些鸡皮疙瘩。
他赶紧按掉了手机,放到一边,也怕谈迟看出什么端倪。
谈迟却是没有多想,从他的视角看来,就是曲榛宁盯着手机神情严肃地叹气,之后又像被吓到的小动物,一惊一乍。
“小谈叔叔!”
曲榛宁转过头去,很小声地抱怨,“干嘛突然出声啊,吓我一跳。”
这辆车上满员了,边宜年负责开车,一个姓沈的年轻女孩坐在副驾驶,负责联络前车帮忙看导航。
后排坐了四个人,曲榛宁在小沈正后方靠车门的位置,左手边挨着谈迟。
除了谈迟和边宜年,这辆车上别的人他都不认识,也不脸熟,见都没见过。
这群人倒是互相熟悉,相谈甚欢,从上车那一刻起就没停过,从取材取景、摄影设备,一路聊到了艺术流派,讲的都是曲榛宁似懂非懂,完全插不上话的内容。
曲榛宁觉得无聊,手机也一直没开机,靠着椅背,跟谈迟说了几句话就断断续续犯困。
一直到了这会儿。
谈迟似乎也知道他对朋友们的话题不感兴趣,长臂一伸揽住曲榛宁的肩膀,也知道他不想太引人注意,声音放得很轻:“无聊了是不是,还是昨天晚上换环境了没睡好?要不要靠着我再睡一会?”
是有点无聊,不过曲榛宁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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