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明镜对此的回答是:“怎么会发现不了?”
他轻轻挑眉,手指覆在林雪卿的脸上,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
林雪卿也许自己不太清楚。
但对于叶明镜来说,看得再清楚不过。
起先只是眼神的差异,后来,微妙之中,连长相五官也有所改变。
再后来,也许是因为修为的提升。
身高,气质也都变了。
如今的林雪卿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林雪卿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说:“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用最简单的语言,轻轻地将自己所来自的世界描述给叶明镜。
“那是一个和修真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有机会的话,真想带你去看看。”
说完自己的秘密后,林雪卿腼腆的笑了笑。
可叶明镜的表情却不太对劲,他看上去并没有很开心,反而目光盯紧了林雪卿,眼神幽暗。
“为什么这么看我?”
林雪卿莫名其妙的问。
叶明镜沉默了片刻后,开口:“既然你无缘无故的过来,会不会某日无缘无故又离开?”
林雪卿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声响:“不,不会吧……”
但虽然这么说。
他其实也不敢确定。
会不会再穿回去?林雪卿也答不上来。
叶明镜不知想到什么,抓紧了他的手,半晌说:“无碍。我们签下了道侣契,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
“是吗?道侣契还有这种用处,我怎么不知道?”
林雪卿觉得好奇。
叶明镜道:“等你渡劫期修为,自然也能做到。”
林雪卿:“……”
我,渡劫?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林雪卿露出惊恐的眼神,然而叶明镜抓着他的手不放,轻笑:“不难的,卿卿。”
林雪卿快气哭了:“难死了!”
虽然他如今已经是元婴期修士了。
但林雪卿还是觉得,如果光是靠自己的能力,哪怕修炼到地老天荒可能都不会有渡劫期。
最多最多,化神期顶天了。
练虚期他都不敢想。
然而叶明镜对他极有自信,就好像渡劫修为是路边买的大白菜一样,十分坚信林雪卿一定能买到。
“真的不难。”
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将林雪卿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用很寻常的表情说:“只要我们继续双修,再过……”
“喂——”
林雪卿羞地用手堵住了他的唇,不让叶明镜继续说下去。
“谁说要跟你继续双修了?”
他红着脸道。
叶明镜看着他:“难道我理解错了?”
“什么理解。”
林雪卿装傻。
叶明镜低头看着他身上还未完全消散的痕迹,说:“你说,不想分开。”
林雪卿心头微颤,说:“可是你还没有把骗我的事情都告诉我。”
“都告诉你了,会原谅我吗?”
“也许会吧。”
林雪卿故意没把话说死。
叶明镜忍不住亲了他一下,搂着他重新躺下:“好,接着说。”
晃悠悠的游船上。
一整晚。
船舱内的对话都没停。
那些让林雪卿感到恐慌和未知的过去,他一个接一个的问清楚了,也想明白了。
慢慢地,心里头堵着的疙瘩也就越来越小。
很多时候林雪卿和叶明镜之间并没有矛盾。
矛盾的本身只是因为不清楚,不知道。所以把话说明白了,当这些不清楚和不知道都消失了,矛盾自然也就解除了。
林雪卿其实也能够理解为什么叶明镜一直瞒着自己。
一开始是因为不信任。
后来喜欢上,信任上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而且林雪卿也是后来才意识到。
其实看似八风不动,沉着冷静的叶明镜其实也很在意这件事。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郁郁寡欢。
在叶明镜将自己的隐瞒完完全全和盘托出以后,林雪卿有一段时间完全的沉默。
在那段沉默的时间中。
林雪卿正在梳理自己纷乱的情绪,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事情。
这个晚上的信息量到底还是太大了,林雪卿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个过载的处理器一样。
他必须要停下来,放慢自己的速度,慢慢的一件件的把事情捋清楚,才能做出最终的结论。
然而正在他头脑发热的梳理事件时。
忽然他一抬头,正好对上叶明镜深沉的眼神。
那个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甚至可以窥见一丝在叶明镜身上不易见的疯狂,林雪卿忍不住问:“如果我说不接受,你打算怎么怎么办?”
叶明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绑着你。”
林雪卿哑然失笑:“不会吧?”
“要试试吗?”
叶明镜问。
林雪卿想了想:“不……还是算了,我在这方面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
“那卿卿最后的决定是?”
林雪卿:“我想要昨晚那个花灯。”
熹微的晨光从船舱外亮起。
说了一整晚的话,林雪卿开始觉得有些困了。
但他把脑袋埋进叶明镜的怀里,还是不停地提出各种要求。
“还要昨晚的牛肉干,喜欢辣的。”
“要再刻一个玉桂狗,不过不需要剑骨了,拿普通的玉石雕就行。”
“我从前还欠你一个承诺,这回一笔勾销。”
……
许许多多的要求被他提出口。
叶明镜一一答应了。
后来林雪卿更是很大胆地问他:“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那双猫咪一样的圆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叶明镜。
俨然不问出个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但很遗憾,叶明镜这回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面,林雪卿诚惶诚恐跪下来,忽然叫自己尊上,说他是英雄的时候。
自一百年前叶明镜失去修为。
再也没有任何人这样充满敬意地叫他。
他是废物。
就连叶明镜自己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林雪卿却不这么认为。
不知道是不是后来风如雨问诊,见识到他痛苦的万分之一,林雪卿红着眼眶哭出声音的时候。
经年累月的忍受着那些痛苦。
早已让叶明镜习惯,有时甚至是遗忘。
直到看到风如雨狰狞的表现,看到林雪卿的眼泪,恍惚间,叶明镜意识到,也许,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他竟然忘了。
需要一个小朋友来提醒自己。
又也许,是他明明很弱小,但是非要逞强替自己站在擂台上的时候;紫微秘境遇到强敌,分明很害怕,可是又咬着牙重新回到战场的时候。
太多太多这样的时刻,汇聚在一个人的身上。
让叶明镜如何不喜欢?
当然,叶明镜也承认,不仅仅是这样的时刻让他对林雪卿另眼相看。两人之间当然也有一些很特殊的时刻。
每一次异火的失控。
少年眼里氤氲着水雾,脸颊通红,渴望地又羞涩地看着自己。
异火对他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大吗?
也许只有叶明镜自己才能清楚。
刻意的沉沦,默许的亲近,日复一日。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叶明镜看到林雪卿的时候,忽然就有一种,想要把人绑在自己身边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道侣契只是其中的一种绳索。
还有更多的绳索,看见的,看不见的。
叶明镜方才并没有说谎,事到如今,就算林雪卿想走,也不可能走得了。
一个人深处黑暗久了。
会习惯,并且享受这份黑暗。
可那是因为他没有遇到过光明。曾经见到过,享用过光明的人,绝不可能再容忍的了那种黑暗。
林雪卿是叶明镜的光明。
他要攥紧他。
……
后来,那盏花灯还是落到了林雪卿的手里。
这事儿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当时已经把花灯送给了小姑娘,如今再要回来,说出去很丢脸。
但叶明镜又给小姑娘买了十盏不同的花灯,又送了小姑娘许许多多的小礼物,所以那个今年已经十岁的小姑娘非常懂事地就将花灯又送回给了林雪卿。
“哥哥,别生大哥哥的气啦。他这么好看,还送你漂亮花灯,一定很爱你的。”
小姑娘人小鬼大地说。
林雪卿低着头脸羞愧极了,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但只要一想到叶明镜猜灯谜赢来的花灯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羞愧丢脸算什么?林雪卿一向是很厚脸皮的。
后来他把那盏漂亮的花灯挂在两人住的小院儿门口。
用特殊的方法保护起来。
以后只要一走进小院儿就能看到它,想起来的回忆都是甜蜜的,再也不会想起那日结丹宴上的狼狈。
风如雨见到了这个花灯,嚷嚷着好看,也想给自己院子门口挂。
被林雪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小宁送我的。”
林雪卿在这件事上相当小气。
风如雨说:“我就借去挂两天也不成吗?”
林雪卿说:“不可以。找你自己的道侣去。”
风如雨被喂了一口狗粮,骂骂咧咧地走了。
后来林枫林海也见到这盏花灯,纷纷夸赞好看,林雪卿不厌其烦地给他们炫耀,说是叶明镜专门猜灯谜给他拿到的。
两个表哥好不震惊。
“什么?猜灯谜?”
“明镜剑尊么……”
兄弟俩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倒也不怪兄弟俩震撼。
主要是近来,叶明镜在修真界很有名。
几乎是人尽皆知,那个曾经的正道之光堕落成了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他在剑宗犯下的血案,还有之前对其他宗主犯下的血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提起叶明镜三个字其中的某一个字,所有修士都会很默契地闭嘴。
就仿佛只要说起叶明镜就会被杀一样!
林雪卿懒得理外头的人怎么看。
但对林枫林海两人,他却必须澄清。
“尊上不是滥杀无辜。他只是杀了那些曾经对不起他的人。”
林枫林海很出乎意料地没有过多纠结。
“表弟,其实你不用过于担心,过去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
林枫道。
林雪卿感到惊讶:“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林海说:“事发后不久,姨母就把所有弟子召集在了一起,给大家看了当年留下的画卷。”
林枫感慨良多:“没想到一百年前的第一次正魔大战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辈从未听说过。”
“谁说不是呢?”
林海道:“说实话吧表弟,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我为了正道赴汤蹈火,结果落得一个被废的下场,我恐怕会更恨。”
这世界上其实没有真正的设身处地。
因为林海根本就做不到林雪卿曾经所做到的一切。
可是只要稍微想一想,恨意就会无孔不入地袭来。
林枫甚至说:“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连这个修真界都不想要了,大家一起死算了。”
林雪卿没忍住笑出声来。
因为其实林雪卿知道,叶明镜最初的念头,的确是毁灭整个修真界。
只是这辈子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想法。
“所以表弟你别担心我们会对明镜剑尊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林海说:“我就是单纯觉得,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为了道侣去猜灯谜啊。”
林枫深以为然地点头:“就是就是。”
林雪卿很骄傲地道:“当然会了,也不看看是谁的道侣。”
林枫林海于是也吃了一嘴狗粮,灰溜溜地离开了。
漂亮的花灯点缀了略显素净的小院儿,让原本幽静恬淡的院子忽然一下子变得喜庆不少,偶尔有人经过,还会误以为这里是刚刚办过喜事。
但事实上,喜事的确是要重新办,叶明镜认为当初那场喜事是为小妾办的,说什么都不肯承认。
不过却不是现在。
现在的承天谷也好,丹宗也好,都太忙了。
随着魔道的正式宣战,正魔两道彻底撕碎了曾经的协定。
魔修打得主意倒也不难猜测,无非就是他们得知了叶明镜在剑宗大闹一场的事情,知道如今的正道正是虚弱至极,干脆趁虚而入,借着这个机会,正式挑起他们蓄谋已久的战争。
正道自然也有所防备。
剑宗事变后。
九宗其他宗主,包括重伤的衡阳在内,在道宗再度会面。
但当然,祁远峰没去。
如果祁远峰这个时候要是去了,那他就是真的傻。
祁远峰干脆利落地称病在家,在丹宗寸步不移。
其他宗主自然是想把他抓出去的,毕竟正魔大战在即,丹宗的丹药供给很是重要。可问题又来了,谁去丹宗把他抓走呢?
谁不知道如今叶明镜就在丹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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