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奇怪的小说看太多,哪有那么多盛气凌人。”
白檀为了学习,倒真看过不少霸总文,十篇有九篇都是这样描写恶毒长辈。
“不过,说起来,怎么没见到你妈妈。”白檀环伺一圈,煞有介事似的。
“她走了。”霍泱展开薄被铺好,随口道。
“去哪了。”
“去世了。”
白檀:……
“对不起我不知道,提起你的伤心事了。”知错就改是白檀一大优点。
“没什么伤心的,她生我当天就走了,我没见过她,也没什么感觉。”霍泱的语气平静,并非强颜欢笑的松弛和风轻云淡。
白檀知道就算这样,也不该继续这个话题,想岔开:
“那你妈妈是干什么工作的。”
得,峰回路转十八弯,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听我爸说结婚前是商场销售,卖男装的。”霍泱直言不讳。
白檀睁大眼睛。想不到小说中才有的灰姑娘剧情竟然也会在现实上演。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霍泱也跟着问。
白檀笑道:
“我们这样好像临时组成的相亲局。我爸是地方小官,就爱搞扶贫,三过家门而不入。不过在他带领建设下的贫困山区很多都致富了,人民也过上了好日子。”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神情。
霍泱笑笑。
白檀又道:
“至于我妈妈,她是……”
“我没问,你可以不用说。”霍泱打断他,抚平被子表面的褶皱。
他不喜欢白檀提起这个女人。
白檀住了嘴,重新看向窗外。
原本热络的相亲局因为对方父母而产生了微妙的分歧,气氛骤然沉默。
霍泱沉思片刻后,走到白檀身前,双手撑着小沙发的扶手俯下身子,凝望着他的侧脸,声音低沉道:
“生气了。”
白檀转过脸:
“没有啊。”
他只是在脑海中寻找新的话题,暂且没想出来而已。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住又抬起。
霍泱吻了下来,浅尝辄止后却又藕断丝连,嘴唇轻轻擦蹭着白檀的唇不愿离开。
“那就好。”纠缠过后,他又吻了一下。
白檀下意识按住胸口,生怕心跳声太大被他听到又要笑话他。
霍泱直起身,拉上窗帘:
“早点休息,明天没有工作安排,你可以睡到自然醒。”
说罢,转身往外走。
白檀眉头一蹙,叫住他:
“你去哪。”
“回我房间。”霍泱停住脚步,“怎么,你有别的打算?”
白檀挠了挠脸颊,身体往沙发里面靠了靠。
他以为以霍泱的性格来说,带他回来肯定要给他插一插,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但事实证明,他就这么走了,有点……令人在意。
霍泱靠着门框,表情淡淡,这样垂视着白檀许久后,忽然道:
“我家房子隔音效果很好。”
白檀倏而抬头,眼睛睁大了些。
视线下意识落在那张两米宽的大床上。
“可你似乎不太会压抑自己的叫声,我爸会听见。”霍泱说完,转身走人。
白檀:……
周遭突兀的安静下来,白檀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默默抬起头,身体不由自主蜷缩着,就这样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天花板上的装饰灯。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
又是如此豪华的住宅,黑夜煮沸了的局促感浇在身上,白檀坐立难安。
而霍泱也是直接将他扔下就走了,如此坚决,头都不回一下。
白檀轻轻叹息一声,刚放松了身体,眼球一转,余光却扫到门口落了道黑色身影。
他瞬时抬头看过去——
霍泱倚在门框上,抱着双臂,充满松弛感的视线穿过阒寂卧房落在他身上。
白檀身体顿了顿:“你不是去睡觉了……”
霍泱直起身子随手关了门,又随手锁上,随即阔步而来。
白檀眼前,霍泱的脸不断靠近,唇角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可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失落。”轻声呢喃吹出了滚烫的风,搔过耳垂,痒痒的。
白檀心虚地移开视线,垂了眼眸:
“才没有。”
语气倔强又充满掩饰意味。
“是么。”霍泱轻笑一声,直起身子,“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说罢,再次转身离去。
下一秒,刚走了一步,衣摆被人扯住了。
霍泱扬了扬嘴角,立马收敛了笑容转过头,故作冷漠:
“怎么,还有事?”
眼中的白檀还是像刚才那样垂着眼眸,视线在地砖的花纹上来回乱窜。
但那纤细的手指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紧紧拽着他的衣摆,扯出了难看的褶皱。
身高一米九二、体重86KG的霍泱作势叹了口气,身体往回移了移:
“你力气太大了,我实在没办法招架,怎么办。”
白檀手指松了松,浅浅捏着他的衣角,双颊酝上一抹微绯。
却一句话不说,只看着别处,喉结不着痕迹上下滑动着。
霍泱垂视着他羞赧的脸,唇角玩味的笑意稍纵即逝。
他板着冷脸,学着白檀刚才在休息室时的语气,一本正经道:
“可是,我们这种关系病态又畸形,是不对的。”
白檀刚松了没多会儿的手指再次收拢,那架势几乎要把霍泱的衣摆拽破。
“我……我不介意。”白檀闭上眼睛,心一横,虚虚出口。
“可你的叫声很大,被我爸听到怎么办。”霍泱唇角的笑容不再掩饰。
白檀低着头,手指始终抓着霍泱的衣摆,长时间的紧绷使他的掌心沁出一层薄汗,衣摆在他手中滑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滑走以此逃脱他的禄山之爪。
见白檀迟迟不应声,霍泱缓缓抬手,手指扣住领带结,灵活一扯,从领子下抽出来。
领带两端绕着两只手转一圈,缠绕在手背上,随即向两边用力发力,绷得笔直。
白檀抬起头,眼前突兀暗了一块。
高大的身形占据了大半光线,重重压下来。
那紧绷的领带忽然捂住他的嘴,在他脑袋上绕了一圈,于脑后扎成一只漂亮的蝴蝶结。
霍泱深邃的双眸近在咫尺,嘴角依然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样,就解决了,对不对?”
被捂住嘴的白檀迷迷糊糊地应着:
“嗯……嗯……”
霍泱的笑容加深几分,向来凌厉的眉眼此时弯弯似月牙。
他抬起食指放在嘴唇上:
“小点声哦。”
第27章
当晚,白檀又做了那个有关锦鲤和葡萄的梦。
那条锦鲤再次化身豌豆射手,吐出无数的葡萄将他压在河床中,无法呼吸。
白檀决定找个大师帮忙分析解梦。
他是不太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但同样的梦三番五次扰他好眠,就很难不令人在意。
因为这个梦,白檀又是凌晨五点不到就醒了。
即便没有这个梦,他也不可能真如霍泱所言在别人家里睡到自然醒。
白檀下了楼,他知道住家保姆一般起得很早,为雇主打理一切晨间事宜,便想着自己受人一家款待,不能白吃白喝,哪怕帮忙搭把手摆摆桌子呢。
但白檀没碰到忙活的保姆们,却看到了站在祭台前,一边擦拭着遗像一边絮絮叨叨的霍庆贤。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尚且停留在二十几岁的年纪,虽不似小说中描写的豪门阔太那般明艳动人,但也干净纯真,脸颊还肉肉的,年轻中透着小女生的腼腆可爱。
而霍泱的眉眼间与她有着八九分相似。只是霍泱为男性,五官线条更为利落分明。
“舒窈,你看到了么,泱儿昨夜带了朋友回家吃饭,这样你就不用再担心了。”霍庆贤语气极轻,透着无尽的温柔,擦拭遗像的动作也并未停下。
“你在生泱儿之前总是担心,说怕孩子像你那样,口齿愚钝,不懂人情世故,会遭人欺负。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们泱儿在演艺界大有作为,喜欢他的人不计其数,也有了能在中秋这样重要的日子可以带回家举杯共庆的好友。”
“如果你在天有灵,有空就来我梦里看看我和泱儿,舒窈,我很想你。”
白檀转了个身回房间,自知偷听他人说话极不礼貌。
他坐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霍泱的妈妈不幸丧命于产房,可就像他人所说,死亡不是结束,遗忘才是。
在她离世后的三十年里,他的丈夫依然如当初那般惦念她,血气方刚的男儿克服了生理上的欲念,三十年间从未想过再娶。
是对死去的发妻负责,也是对她拼上性命诞下的小孩负责。
突破世俗的偏见,冲击着悬殊地位的桎梏,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比金子还要坚定的爱情。
真好啊。
*
告别了霍泱和他父亲,白檀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按照其他艺人助理发来的地址出发。
经过多方打听,白檀从某位相识的艺人助理那里寻到了城东区一位声名鹤立的神算大师。
据说圈里不少当红艺人都找他看过,大师神机妙算,通晓前世未来,自称每次投胎都得孟婆垂爱,没有喝下孟婆汤,还留有前世今生的记忆。
反正吹得天花乱坠,白檀不信也没别的法子了。
找到地方,大师就在一家道观中开盘算道,求他算命的人大摆长龙,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白檀排了半天队,午饭也没吃,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见到了这位大师。
由扎着丸子头的小道童领着进了屋,见大师盘腿坐在八卦阵图案的双开帘子后面,看不到脸。
那小道童在大师耳边说了什么后便退下了。
“大师,我……”白檀犹豫着开口。
“不用说了,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大师神神叨叨打断他,“你被梦境困扰,特来请我指点迷津对不对。”
白檀一愣。
这老神棍还真有点东西。
大师作势掐指一算,低声道:
“我已经通过天眼看清你梦中困惑,只是开天眼极度耗费体力,诸多细节观察不清,这样吧,你把你的梦境仔细复述一遍,我来看看细节。”
白檀把自己做过好多次的梦从头到尾复述一遍,然后低下头虔诚等待大师解答。
大师在帘子后面只露出下半身,掐指一算,直接道:
“梦中反复出现锦鲤和葡萄,这是一种暗示。”
白檀:“所以?”
“是胎梦。”
白檀:……
他一把掀开帘子,整个人往前凑,几乎贴到了大师脸上:
“大师是不是看错了,我是男的。”
大师尴尬的脸色沉了沉,抬手轻抚着花白髯须,很快调整了情绪。
“我的意思是,这是你母亲曾经做过的胎梦,至于你……”
大师说着,忽然瞳孔剧烈扩张,随即起身双手抱拳,“噗通”一声,单膝跪在白檀面前。
白檀:……?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圣上,老臣转世几千载,终于遇到您了!请受老臣一拜!”说完,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白檀害怕,迈着小碎步极速退避三舍。
“您就是始皇帝的转世啊!”
白檀一歪头,网上经常有人说“我是秦始皇转世,打钱给我让你做宰相”,不成想还真有这种事。
原来他才是秦始皇转世。
白檀情不自禁挺直后背。只要有关锦鲤的梦不是坏事,他便龙颜大悦,大手一抬扔下几张百元大钞:
“爱卿平身,爱卿果然神机妙算,好,重重有赏~”
“谢圣上恩泽。”大师一把拿过票子数了数。
这小傻瓜蛋虽然不如那些艺人出手阔绰,但一千块也不少了。
白檀也跟着起身,打算离开。
没注意,门口进来几个扛着摄像机挂着工作证的人。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看向大师:
“那个……大师,寡人还有一事相求。”
他看过去,却见大师脸色大变,苍白似纸,盯着他的身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画面。
“就是,我想知道我今世姻缘,不知道大师能否指点一二。”他羞赧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道“就是这老头”。
接着,白檀就看见大师望着他身后来人,双眼满是惊恐,张嘴道:
“央央央……央……”
白檀疑惑:
央?羊?痒?泱?
泱?
霍泱!
笑容就这么一秒爬上脸,他对着大师九十度鞠躬:
“谢谢大师!祝您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说完,乐呵呵地走了。
他看到又有人过来了,知道每天请大师指点迷津的人不计其数,也就不好继续打扰。
因此白檀并没听见那之后大师指着突然造访的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说出了剩下的话:
“央央央央视的记者又来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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