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觉得自己也有些冲动,担心自己真的来了难免尴尬。
他和应叙现在的状态既不像热恋中的情侣,也不像结婚已久的爱人,倒更像是刚刚网恋发现两人同城,冲动之下见了面发现彼此之间好像完全不熟悉。突如其来的恋爱让裴砚不太会转变相处模式,甚至不如以前合约婚姻时更自在。
楼下有闸机需要刷卡。
裴砚正在犯难,他知道应叙今晚有很重要的会议,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应叙,又没有助理的联系方式,只能试着去前台沟通。还没走两步,里头的电梯门一开,小唐从电梯里狂奔而出:“哎!裴先生,裴先生这边!”
小唐裴砚很是熟悉,除了应叙的司机,裴砚最熟悉的便是唐助理,他甚至偶尔会到家里给应叙送文件,每次看见自己都是客客气气带着笑容的一句“裴先生”,叫得裴砚很不自在。
裴砚见到小唐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因为他产生一种终于看见熟人的放松感。裴砚笑了笑:“麻烦你了唐助理。”
小唐帮裴砚刷了卡,连忙说:“不麻烦不麻烦,裴先生您叫我小唐就好。”
裴砚点头:“你也不用叫我裴先生,裴砚。”
小唐想了想:“我直呼您大名也不太好,要不……裴老师?”
裴砚笑:“好的。”
小唐又说:“应总刚刚进去开会,哎,今天合作方那边突然出了点问题,那边的人赶过来开会又堵车,这才拖到现在。应总刚刚还问我呢,不能提前开会吗?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着急回家。”小唐觉得自己很聪明,不动声色地透露应叙很想回家。
裴砚没说什么。
小唐并不气馁:“您能过来我们都很荣幸,应总平时工作忙,经常得加班,我们还说呢,得让裴老师过来看看应总多忙,这样以后就不会怪他回家晚了。”
电梯在十七楼停下了,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人,两人见到小唐都态度恭敬地送上一句“唐助”,然后眼神落在裴砚身上。小唐是应叙的助理,在公司也是人人得尊敬的,除了应叙,小唐很少对其他人这么赔笑。
小唐清了清嗓子:“这位是裴老师,应总的爱人。”
两人瞪大了眼睛,好像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半天才磕磕绊绊开口:“裴老师好。”
裴砚差点笑场。
因为这句“裴老师好”险些让他脱口而出“同学们好”。
裴砚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你们好,我只是过来给应叙送晚饭,不用在意我。”
两人在二十二楼下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裴砚听到小声的议论:“应总结婚了吗?”然后电梯门关上,切断了声源。
小唐表情有些尴尬:“裴老师,挺多人不知道应总结婚的事情,不是应总有意瞒着,只是他们平时不敢随便八卦应总。您千万别误会,不然应总今天也不能邀请您过来。”
电梯终于在相应楼层停下,应叙的办公室在四十二楼,整整一层除了这件办公室好像没有其他房间在使用。裴砚想象了一下从外面看这栋楼的模样,上窄下宽,越往上越狭窄。
小唐将裴砚带进办公室:“应总正在开会,实在不好意思裴老师,您想坐着休息一会儿还是我带您转转?”
裴砚先将保温桶放在宽大的桌子上,紧接着发现贴在面前电脑屏幕上的一张蓝色便利贴。上头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这字迹裴砚很眼熟,当老师的,对字迹总是格外敏感的,上次裴砚见到这字迹是在离婚协议书上。
“正在开会,裴老师等我一会儿。”
很简单的几个字,什么亲昵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词都没有用,可裴砚捏着这张蓝色便利贴,蓦然想象到在紧急会议之前的应叙面无表情写下这张字条,黏在屏幕上,又若无其事地走出办公室。
嘶,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报告!我想要一些!海星!谢谢!鞠躬!
第22章
旁人总评价应叙是个工作狂,他自己是从不这么觉得的。他没什么私生活,也没有太费时间的兴趣爱好,全部身家都在公司,那么全身心投入工作自然也是相当合理的。
听闻打工人都讨厌开会,其实应叙开会的风格从不繁冗拖沓,他是个很追求效率的人,会上一句废话也不愿意多说,所以会议对应叙来说只是最普通的工作流程。
今天的应叙却对会议生出微妙的反感,进而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工作上确实付出了远超正常水平的精力与时间。
会议室宽敞明亮,方形的桌子两侧共坐了五个人。
杨总叹了口气:“现在这个网络时代,偷跑泄露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还好我们这边提前做好应急方案了,只是麻烦应总配合我们了。”
应叙扔出来一个字:“嗯。”
杨总清了清嗓子:“方案咱们两边对接一下,通个气,有什么需要配合的都互相说。”
应叙接过杨总递过来的方案,不动如山:“先谈赔偿吧。”
杨总笑容凝滞,转而又做出一个很哥俩好的表情:“应总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偷跑的事情确实出在我们这边,但我们也给出应急方案了,损失已经尽可能降到最低,甚至可以说没有损失。怎么能扯到赔偿呢?”
应叙看着他:“合同还需要拿给你确认吗?关于赔偿条款,我想杨总可能需要再回顾一下。”
裴砚站在会议室外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会议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他没办法听到里面正在说什么,可是杨总的表情在短短几句话内变了好几次,最后停留在相当气愤的表情上。再看应叙,仍旧是那副表情,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
一天过去,应叙和早上有些不同。
公司早早开了中央空调,温度适合,应叙没有穿西装外套,深灰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的西装马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上去。发型也比早上松散许多,整个人多了些随性。
小唐解释:“裴老师,最近弧光的新产品要上线了,联合了一家游戏公司共同开发,我们的新款VR设备和他们的新游戏做了高契合匹配,预计上线时间是下周一,可游戏公司那边出现了偷跑,现在网上已经有技术大神根据游戏内容几乎推断出我们新产品的亮点了。”
裴砚认真听着,每个字都能听得懂,连起来也理解是什么意思,可字面意思背后的商业利弊他却不明白。不明白的事裴砚不会轻易评价,只是点头:“所以现在是在谈赔偿吗?”
小唐点头:“估计是了,那个杨总是个老滑头了。”
隔着玻璃,裴砚看见杨总表情又变了,好像是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不得不笑出来一样,笑得难看。然后看见他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之后应叙眉毛一抬,朝后伸手,立刻有会议助手将文件递到应叙手上,应叙姿势闲散,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就这么单手将那封文件扔在桌子上,桌面光滑,那文件顺势滑到杨总面前。
裴砚专心看着,突然身后有人出声:“裴老师,工作时的男人是不是格外有魅力?”
裴砚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道:“啊,还可以。”
小唐看着时间,说会议估计要结束了,跟裴砚要了保温桶,再去加热一下。裴砚坐在办公室等应叙回来,他没坐桌后的那张椅子,端端正正坐在会客沙发上,沙发也很大。
没过一会儿,办公室有人推门进来。
裴砚下意识站起来,看见应叙走进来。
裴砚嘴边的话吞下去,差点脱口而出“应总”,觉得此情此景自己很像是应叙的一个合作伙伴;又想叫“应叙”,也觉得别扭,最后只能闭了嘴,显得很笨。
应叙将马甲也脱了,似乎有些心烦,解扣子的时候皱着眉,但同裴砚讲话的声音还算温和:“裴老师,久等了。”
裴砚便问:“顺利吗?”
应叙坐在裴砚侧方:“嗯,合同上写得清楚,该赔偿的肯定要赔偿。”
裴砚想尽办法聊相关的话题:“我听小唐说,你们的新产品被提前曝光了,会有很大的影响吗?”
应叙看过来, 视线定在裴砚脸上:“裴老师,你不感兴趣的话可以不用跟我说这些。”
裴砚张了张嘴,觉得大概是自己的表情太过为难,被应叙点出来也好,裴砚索性放弃:“抱歉,我第一次跟别人谈恋爱,没什么经验,不太会找话题。”
应叙问:“学校那边怎么样?”
裴砚答:“今天没怎么样,副校长没找过我,路任行也没什么反应。”
应叙又问:“椰子鸡,是给我做的吗?”
裴砚顿了一下:“啊,是。上次挺不好意思的,只做了一人份,本想今晚弥补一下,没想到你要加班。”
谈恋爱该聊这些吗?
裴砚觉得自己跟应叙聊天还没有跟学生家长聊天松弛。
“裴砚。”应叙叫他,语气就像船锚沉进海里,稳稳地往下坠。
“嗯。”裴砚应下来,是一片叶子被风吹走一样的语气。
“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
裴砚调整了自己坐姿,让自己显得更加放松,可起到了反作用,放松的姿势更加让裴砚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于是整个人也更加拘谨起来。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大概有一点。”
“为什么?”应叙展现出了无比的好学。
“因为……我怕进入一段恋爱关系之后,你会发现跟我恋爱其实没有那么有趣。”裴老师同样展现出了有问必答的良好师德。
“裴砚,如果要用有趣当做恋爱里的优点,那我可能是一个毫无优点的人。”应叙这么说。
半天,裴砚被逗笑。
他坐姿更加放松了一些,这次是自然而然的放松,并非有意为之。
但他没想到应叙会提别人。
应叙说:“说不定裴老师也会发现跟年轻莽撞的小男孩在一起更有趣。”
裴砚看他:“你是说越冬吗?”
应叙点头,之前他并不知道越冬的名字。
裴砚笑出来:“没想到应总还吃小男孩的醋。”
应叙将眼神转开:“不算吃醋,我只是在跟他公平竞争。”
裴砚转而问:“我也可以吃醋吗?”
应叙飞速回答:“我不认为我身上有值得你吃醋的地方。”速度快到就好像在值得人吃醋的这一个环节自己略胜一筹一样,语气带着些几乎察觉不到的骄傲,清清白白的应总,从没有什么花边新闻。
裴砚忽略了他的语气,犹豫几秒,问:“你曾经想跟某个人举办一场婚礼吗?”问完这句话,裴砚紧紧盯着应叙的表情,想通过应叙的表情来判断他是不是已经放下了那个人,是被拆穿的窘迫,还是坦然的面对。
没想到应叙只是点头,唇角眉峰都不曾有一丝浮动,显然这个问题在他那里并不是难以启齿的话题:“曾经看过婚礼场地,只是你说不想太过麻烦,所以取消了预定。”
办公室里安静了会儿。
敲门声响起来,小唐探了个脑袋进来:“应总,裴老师,晚饭热好了,你们在这里吃吗?”
应叙答:“嗯,在这儿吃吧。”
椰子鸡在面前冒出来热气,柔白色的雾在两人面前升空,扭曲。小唐贴心地将门关紧,裴砚仍然在想刚刚应叙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太确定:“那张宣传单页上的婚礼场地,是和我吗?”
应叙表情有些奇怪,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当然,我没有和别人结过婚。”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我定时了!!
第23章
裴砚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这方面迟钝得就像是一个天才。
原来应叙文件夹里的那张宣传单页,他曾经想要举办一场婚礼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对于应叙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对象这件事情,裴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固执,显然并不会仅仅通过应叙的一句话就相信这件事情,他试图努力回想两人当初商定婚礼流程的模样。
那时候两个人还不熟。
多正常的流程,既然结婚证都领回来了,接下来自然而然是商量婚礼的事情。
同性婚姻合法虽然已经多年,可同性婚礼的浪潮却是这几年才掀起来。原因很简单,婚姻虽然合法,但大众心中的认可度却没有太多变化,会在合法那天举着彩虹旗去狂欢游行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只是偷偷在心里庆幸,同爱人领回来两本结婚证,这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不可置信中带着谨慎,总怕狂欢过后会在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是美梦一场。
同性婚姻合法几年后,大家会震惊地发现让同性恋们结婚竟然完全没有让这个社会乱作一团。同性婚礼这才逐渐开始兴起,这才敢开心,敢放肆,敢受人祝福。
婚礼一事是应叙提起的。
裴砚心里当然也想过,可顾虑太多,怕只是合约婚姻而已自己提出婚礼会不会让应叙反感;怕应叙那边说不定不想公开自己已婚;怕应叙那么忙怎么会有空举办一场没有意义的婚礼。
好像是领了结婚证的两天或者三天后,应叙下班回家随口问:“裴老师,婚礼的事情你考虑过了吗?”
裴砚自以为自己的回答很善解人意,以为替应叙说出心声:“不用的,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婚礼浪费时间金钱精力,我们就没有必要了吧。”
裴砚说这些的时候大概没有看着应叙的脸,所以回忆中没有出现应叙当时的表情,只能记得片刻后他又问:“嗯,不过家里那边可能说不过去,小规模举办?裴老师有时间吗?”
裴砚难以想象,原来那时候的应叙就已经率先体会过了期待落空的滋味,应叙也会有期待吗?那时候他心里都想了什么,举办婚礼的场地,甚至是流程,还有邀请哪些好友,都想过了吗?而自己在两年多之后的今天才知道。
应叙袖子挽起来,询问裴砚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再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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