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磋磨背叛无数次的他的孩子,已经渐渐变得淡漠偏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的孩子。
仍然对他抱有信任依赖和期待。
*
季疏礼回去的时候叫上了双子。
他心情很好,满面春风地和他们说:“今晚乔谅会来家里。”
应湛和应灏对视一眼。
季疏礼道:“我问过他想吃什么。但又总觉得,他现在面对我的时候比过去拘谨许多,也许会担心麻烦我而故作隐瞒。”
男人思忖,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昂贵的腕表卡在腕骨,青筋起伏下有成熟威严的气势。
他脸上带着的笑意却让这样的气势略有削减,转头,“你们和他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应该对他的饮食口味有所了解吧?”
应湛心情诡异地和应灏对视了一眼。
应灏显然和他是相同的看法。
吃错药了吧。。
这种笑是怎么回事。完全、……
当然,口头上仍然毕恭毕敬。
“是,父亲,我知道。”
应灏也道:“他不太喜欢甜味过重的东西,在别人面前会对难吃昂贵的东西保持体面。”
应湛:“甚至会故意吃一些小众的食物彰显自己不得了的品味。”
应灏:“但是实际上他的胃口还是很大众的。”
“应该算家常?”
“是吧。不能太清淡,但也不要太重油重盐,乔谅会管理自己的身材。”
“但他讨厌做饭,更讨厌点外卖,如果没有人照顾,他会直接把现有的食材一锅炖。”
“有幸吃过一次。”
应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死人脸都罕见露出了反胃的神情。
“只加了点盐,里面是白菜、西蓝花、豌豆、洋葱。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吃下去。”
“……没错,是很绝望的一锅菜。”
“反正我吃不下去。”
“感觉他家的猫都比他过得好。”
“……无法反驳,的确如此。”
两个孩子罕见的多话,季疏礼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而后才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他倒是希望隐忍下去,但也没能忍住。季疏礼手指抵在唇上,轻笑了声。
应湛和应灏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他。
季疏礼又问:“他如果今晚要留宿的话,他的房间要怎样装饰会更好?他会喜欢中式建筑还是西式?”
时间过得太久,季疏礼现在已经摸不清他的喜好了。
他有些遗憾。
如果高中的时候乔谅就和他一起离开的话就好了。
对乔谅,他会永远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家人,监护者。
他对于这样的关系也始终抱有期待。
乔谅。
这个名字,念起来的时候嘴角都会上扬。心里的舒适和快慰让季疏礼感到温暖的喟叹。
但没关系,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季疏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思忖,“我看到他的桌子上有一个蝙蝠玩偶……他对那个感兴趣吗?毛绒玩具,像是万圣节的装饰品。”
真的好可爱,他的孩子。
他道:“我现在叫人去买应该还来得及。”
应湛应灏:“……”
应湛平静道:“父亲,您误会了,大概不是。”
应灏则在幽幽地补充,“也许是随便谁送给他的。比如他的前男友。”
季疏礼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敲击方向盘的速度变慢。
话说完,应灏就察觉不对。
季疏礼是个思维有些死板的人。虽然够不上老古板那种程度,但的确对一部分事物的接受程度有限。
应湛和应灏对视。
应灏:“我的意思是……男性朋友。”
季疏礼:“没必要遮掩,我知道。他这一任男友是邵修友,上一任是邵乐。”
话音一顿。
男人表情平静,年长者收敛的锋芒很有余裕。脸孔棱角分明,沉淀着无奈。
“我只是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喜欢男生。但我并不希望他因此对我有所隔阂。”
“……”
风呼啦啦地吹过。
应灏应湛默契地掏出手机,微信沟通。
【什么情况?】
【不懂。没思路。】
【就这样把话题带过。。完全没有像以前一样露出抗拒的表情,简直不像父亲的作风。】
【甚至知道队长喜欢男生,第一时间考虑的都不是远离,也不是如何划分界限,担心的是乔谅知道他曾经抱有偏见,而不愿接近的可能性。。!】
比起自己的主观态度,乔谅对他来说竟然才更重要!
简直叫人骇然,违背季疏礼作风。
他看起来再温和,都仍然强势。自身利益不受损是他以良好姿态对待别人的基石。季疏礼这种人很难发生改变,因为他本质是自大的人。
应灏忽然想起有些一直被忽视的细节。
他找到季疏礼的微信名片点开。
备注父亲。
而微信名是——
【qiao】
???
他眉毛皱了下,瞳孔地震一会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应灏记得这个名字,季疏礼已经用了很久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男人英俊深邃如同一尊雕塑像,眼镜架在鼻梁上,儒雅随和的意味自然流淌。
哪怕现在已经离开工作室,他目光都仍然带着沉稳的温和,一点笑意像是散不开。
似乎还在回味,在喟叹和抱有期待。
他默默截图发给了应湛:【我有一个想法。】
应湛:【。。。不要有。】
第086章 又父子了哥
乔谅对生活品质很有要求,对工作环境却保留一种矛盾的态度。
以前上学的时候,乔谅更倾向在吵杂的环境学习。
世界上大多数人对环境噪音都会感到排斥,而乔谅喜欢能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的时刻。
同理,生病的时候学习乔谅也会觉得效率更高。
一切负面buff对乔谅这种死装性格的人来说,都好像有一种额外的加成。
把手稿整理完毕准备下班的时候,室外的嘈杂声还没有停。打印机运转着,议论声也叽叽喳喳,乔谅“嘎吱”一声打开门,外面的员工还在工作。
工作室的规模不算很大,大多都是以前和乔谅在帆盛有过交流合作的“老朋友”。
在帆盛股份转移到乔谅手里,并改名言鲸之后,工作室和言鲸娱乐内部合并。只是工作室只走音乐创作企划这一条路。
公司开始起步,福利待遇很好,旗下艺人走精品路线,对外打造热血追梦派。
乔谅刚做乐队的时候认识的那几个老朋友,因为被乔谅招揽进了工作室给到了企划合作,事业终于有了起色,而对外一直痛哭流涕乔谅是怎样一个苟富贵勿相忘的救世主大好人,把他们从泥潭里面捞了一把…。
情真意切的样子,谁都知道装不出来。
可惜,乔谅怎么会是这种大好人。
他们被乔谅的小恩小惠蒙在鼓里,不明白他出手必有目的。要的就是用虚伪换真心。
乔谅关掉了办公室的灯,不少人抬头看向他。
青年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单肩背着包。
身长玉立,穿着朴素。
留意到齐刷刷抬头的视线,他脚步顿住,眉眼微微一动,蹙眉转头,一张帅脸上是略显凝沉的平淡表情,道:“看我干什么?可以下班了。”
电费也很贵的。
乔谅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忍不住在心底略显阴森地啧了声。
……
当然。
其他人不知道乔谅心里怎么想的。
他们只会觉得。
乔谅从来都是带头下班的人,真好啊。
工作室聚餐团建也只占用工作日的时间,真好啊。
除此之外,因为工作室现在的签约乐手还不算太多,工作量不大,做四休三、五险一金、请假随意、同事好相处,老板还秀色可餐,真好啊。
对社畜来说,休假、福利、薪资,这些当然才是最要紧的。
乔谅当然是一个好老板。
乔谅完全是一个没有缺点的人!
他们连忙叽叽喳喳地应和起来。
乔谅随便回了两句,手插在口袋里,手机屏幕光亮映照在他的脸上。
已经到晚上七点,在他处理工作的时候,手机里已经囤积了一些信息。
qiao:【我让应湛来接你。】
“叮——”
看到这句话的下一秒,乔谅就听到了不远处电梯打开的声音。
他隔着玻璃门抬起头,看到应湛提着一把黑伞走了进来。
男生年纪不大,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穿着件复古风格夹克和休闲裤,身高腿长,肩膀宽阔,阴影斜戳在地面。
应湛看到乔谅后一顿,才缓慢地继续靠近,声音平静道:“父亲让我来接你。”
乔谅瞥着伞,“下雨了?”
应湛低声说:“天气预报说半小时内有雨,以防万一。”
乔谅可有可无地应声,“走吧。”
他们并肩离开,背后是员工叽叽喳喳的道别声。下电梯的时候,应湛才表情寡淡地低声开口,“你和父亲……”
乔谅视线漠然从他的身上扫过。
要是他高中的时候,早知道他的对手是这两个不起眼的货色,他在忧虑什么?
早就变成季疏礼的孩子,摇身一变从底层穷鬼变成权贵之子,如愿以偿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这两个人现在都不是他的对手,回到乔谅高中时候的话,他们恐怕还是初中的小孩子。
对付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啧。
不过,算了。
乔谅从来不会因为过去的选择抱有无端的忧虑。
再者说,现在,这个机会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道:“你想问什么?”
应湛注视乔谅侧脸。
青年黑发扫在眉弓,挺拔的骨骼线条干净利落,是他给人不可侵犯的清高感的重要因素。
但无论是应湛还是应灏,都很清楚乔谅的刻薄、虚伪、虚荣。
这种恶劣但又无伤大雅的缺点,几乎是他净无瑕秽外表下可被觊觎窥伺的一点裂隙。
他的手指攥了下,伞柄的棱角硌住手心。
应湛其实很少关注父亲的微信,除了每个月银行卡的定时汇款之外,他们之间完全是互相当做彼此不存在的关系。
但今天……
他抿唇,声线稳定得近乎没有起伏,道:“你下一个目标是父亲?”
乔谅挑眉看他,“目标?”
应湛道:“上上个是邵乐,他一手给你置办了工作室,收购帆盛又把股权移交给你;上个是邵修友,他的名气首屈一指,很好地为你打开娱乐圈市场,为TS20庆典做铺垫。”
乔谅:“继续。”
应湛看向他,视线阴郁,声音低沉,“可是父亲能给你什么?”
“叮——”
电梯门打开。
乔谅手插在口袋里往外走,应湛跟在他的后面。
阴冷的地下车库让应湛更显得像是阴暗索命的鬼魂。
阴幽静默的视线,如影随形地黏在乔谅的背后。
乔谅随口道:“就算是,又怎样?”
深秋气候渐冷,冷风呼呼地吹过,吹开应湛的额发。
“……”
男生眉眼隽秀,黑发缭乱下犹如两潭深井,直勾勾地看着他。
乔谅也不排除是自己之前的行为让应湛的思维形成定式,才让他以为,乔谅抱有目的性靠近的人,一定会和他发展成恋爱关系。
其实并不是,没有必要。
谈恋爱还要花时间接吻做这个做那个,做许多乔谅看来毫无价值浪费时间的事情。
但是做季疏礼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以乔谅的世界观来看,所谓的亲情,本质是一种愚蠢的价值给予,而非交换。
做孩子的只要得到了爱,就代表他拥有贪婪索取的权利。
只需要在最后表达悔恨,就可以得到原谅。
但是,看应湛破防也很有意思。
乔谅发丝被风带动,他眼尾的睫毛翘起,饶有兴致地看这张隽秀且面无表情的讨人厌脸孔上,浮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怎么。
队友觊觎自己父亲的感觉不太好受,是不是?
同辈和长辈的关系差也很荒谬,是不是?
应湛承受他随心所欲的倦淡视线,感受他的目光凉津津地在身上瞥过,喉咙发干,手指攥紧。
乔谅带有无意义的恶趣味、以刻薄态度审视应湛的时候。
大概,从没想过,在某次深夜聚餐的酒精作用下,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应湛平静思考,手指攥着手里的伞柄紧叩在手心,棱角隔着皮肉硌到骨头,钝痛。
——又或许,知道了也无所谓。
以乔谅的性格,他会觉得荒唐恶心不理解,却不觉得这值得在意。
就当是被狗咬了而已,这难道还需要他耗费精力去愤怒生气?
乔谅的手插在口袋里,在沉默的应湛身边淡声道。
“你们看起来和他的关系也不算很好啊。之前不是说可以为乐队的事情去求他?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们都看到了。”
乔谅转过眼珠,看向落在自己身后两步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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