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没有把得罪人的话语说出口,哪怕人家真的只有寒酸的一个筹码也不会说出口,要不然自己连半个筹码都不能见到了。
不等荷官想好怎么拉起氛围,坐在右边的客人已经抬手抽走了他整理好的牌,并且驱赶般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比大小实在是个过于简单的游戏,不需要一个荷官在旁边盯着。
因此,现在可怜的荷官不需要纠结如何让他们多在比大小中付出一点筹码了,只是他想滚也滚不到哪里去,毕竟赌场每一桌都配备了荷官,除了这个角落小小的桌子外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荷官不得不退到旁边,被迫在客人好心下上班摸鱼。
宁宁双手分别搁在牌堆两边,用力将牌堆挪动到中间,随手就扣了最上方的一张牌压在桌面。
整个过程黎伊知都在看着,人类和他讲过一些出老千的手段,无非就是转移注意力或者提高速度。
至少对黎伊知来说是这样,他的眼睛不同于普通人,只要他想,可以在每秒中看到极高帧数。
也能确定宁宁在移动这副牌时没有动任何手脚,既没有改变顺序,也没有试图从底下抽牌。
看上去是完全拼运气的游戏。
黎伊知也就按照游戏规则从最上方抽出一张牌倒扣桌面。
自认为自己的运气不算特别糟糕,比如在海洋中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人类的船只,比如饿了就有大餐送上门,比如想要变成人了小甜点就送到嘴里。
如果单单是赌运气的话,黎伊知觉得,谁输谁赢实在不好说。
比大小去除大小王,数字10是数字中最大的牌,jqk继续沿着往上按正常顺序排列,如果排牌面大小相同,则黑桃大于红心,红心大于梅花,梅花大于方块。
坐在角落小桌子上的两位完全不像是来做金钱赌注的,他们之间氛围极好,随意开始了第一轮。
不过倒也是,毕竟赌注就一筹码,谁的心态能不好,被迫充当观众的荷官默默吐槽。
第一轮开牌,宁宁手里是一张黑桃9,而黎伊知掀开的牌只有方块5。
他输了。
黎伊知也不是很在意,完全不同于其他赌桌暗压下的兴奋劲儿,他们桌算得上是与世无争,甚至有点无聊,两人都没什么激情的抽了第二张牌。
第二轮,红心10对黑桃9,又是黎伊知输,根据三局两胜的规则,胜负已然定下。
宁宁好说歹说邀请来的人就开了一场简单赌局,不到十分钟结束,过程没有一点波澜壮阔,甚至谁都没有动用老千。
黎伊知不带拖延抛了枚筹码在桌面,刚要转身离开,却见对面坐着的人类似乎没有打算按照规则结束,而是又自牌堆抽了张牌扣在桌面上。
“?”
感受到投过来的疑惑眼神,宁宁笑着挽留:“别急嘛,既然是来玩的就让规则滚去边儿吧,对了,赌注不变,无论开多少把都是一个筹码。”
黎伊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断滑动倒桌上纸牌,似乎真打算在比大小中长坐下去,半响竟也跟着坐了下来,不急不缓重新抽出一张牌。
荷官:“…………”
客人不急没关系,反正他是要急了,这两人到底是来赌场干嘛的,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想说什么的荷官一动,重新被冷落在包中的筹码闪到眼睛,顿时屁都不敢放了,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看两人好像插花一样悠闲平静地翻开一张又一张牌。
只是越看他越惊异,因为这场赌局的胜负是完全压倒性的。
坐在右边的女性客人每一次都能赢,不管是以极大的差距,还是仅仅以花色大小的差距,她没有输过哪怕一次。
作为一个老练的荷官,自然也能看出两人从来没有出过千,而他洗牌的时候也是真正做到了公平公正没有动一丝手脚。
怎么可能是运气?
荷官于他的职业生涯保证,不可能有人的运气能做到连续赌大小赌赢整整二十六把,在赌场上他从来不相信运气。
难道……荷官精神一振,心底有了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黎伊知翻开最后一张牌,丝毫不意外他又一次输了,连续输了整整二十五把后,迎来了第二十六把。
“怎么做到的?应该不会是运气吧?”黎伊知真心诚恳请教。
“当然不是啦。”宁宁同样很爽快,一点都没想着隐瞒直接揭露了真相。
只见她拿起桌子上纸牌,双手夹着一转,本来显示为方块7的牌如同人眼中的幻觉闪过,最终变成了黑桃3。
紧接着,桌面上所有的牌都开始变化,显出原本真容,黎伊知粗略扫过去,如果按照现在的牌型来看,他们的胜率差不多在四六开,而一开始的三局两胜也应该是他赢。
“为什么在没有出千的情况下会全赢呢……因为我给的牌一开始就是假的呀,它们随着我的心意变化,想要变多少就变多少,赢家自然都会是我。”随着话语落下,她手上的牌又是一阵变化,变成了最高的黑桃k。
游戏自开始以来就从来没有成立过,又哪来的胜负与输赢。
黎伊知直勾勾盯住对面人类,既没有并不是生气也没有大的情绪起伏,他并不是很在乎输赢,更不在乎微不足道的一枚筹码,只是打从心底里感到疑惑。
如果是这样,游戏还有什么……
“游戏还有什么意义对吧?”宁宁将牌置于唇角边,偏向圆润的眼型眯起,刹那间绽放出被掩盖在其中的危险味道:
“本来就没有意义,所以才说你肯定是第一次来到这个赌场,会纯粹抱着游玩心态的人除了新人就是傻子。”
“这里的游戏可不能被称之为游戏,或者说不能称之为幸运的游戏,而是出千的游戏。”宁宁微微侧过头,自角落位置环顾整个大厅中的芸芸众生:
“别看那群人都穿的那么光鲜亮丽啊,他们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悠闲,好像一点筹码的损失对他们来说无所谓一样,所有人的目标都很明确。”
“……为了赢,为了哪怕一刹的胜利而来,隐藏在那些皮肉包裹下,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疯狂至极的,这才是黑匣岛上最大的赌场。”
“为什么?”黎伊知还是不解,解答越是详细越是让人感到古怪,“来赌场的人都很缺钱吗?”
黎伊知视线转向荷官,自始至终安静站在一旁的荷官仪态不可挑剔,对着赌桌上客人公开说自己出千的过程也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客人出签的手段涉及到超凡领域,就像对一切习以为常了。
可他作为一个纯粹来玩的人,实在不能理解一个游戏要是连开头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意思。
“不缺,赌场门槛高缺钱也不可能进来,不,也不能说得绝对吧,说不定还真有人缺,但大部分肯定都是不缺的。”宁宁手中纸牌落下,砸进牌堆,立马消失在同样花色之中。
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赢?
黎伊知可以理解有一部分人目的真的只是纯粹为了赢,人类爱好很广泛,说不定就有人类单纯的喜欢赢的感受,然而赌场不算小,容纳了那么多的客人,不可能真的所有人都只为了赢,哪怕他们并不缺少金钱。
“哼哼,是不是感到好奇了?”宁宁双手拍桌站起身,突然变得兴奋:“没错,这就是能让故事继续下去的疑点,为什么所有的客人都疯狂不择手段的想要赢,赌场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了知道这一切的答案,主人公决定继续赢下去!”
随着她慷慨激昂的话语结束,井然有序的赌场中突然引发起吵闹,黎伊知看过去,发现不少客人离开了自己的赌桌,向中心位置靠拢,哪怕还在赌桌上进行游戏的客人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频频朝人群走动的方向投去注意力。
“来吧,今天最好玩的游戏要开始了,而我们的主角也已经度过了新手教程,是时候面对真正的挑战。”宁宁将自己赢到的筹码抛飞又抓住,又一次对着刚认识的人做出邀请。
从她期待语气中不乏看出,人群汇集的地方正要进行一场较为高级的游戏。
而黎伊知才刚刚通过了小孩子都会的比大小游戏就要去面临最终boss,进度着实有些太快。
可黎伊知没有拒绝,顺势站起身,无言之下便是同意邀请。
当然,会同意不是因为别的什么,黎伊知对赌场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在听宁宁的话语之后更没有了,这并不是他在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简单游戏,而是属于人类恶性的产物。
好在他们本不是为了赌局而来,只要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就行。
黎伊知只是因为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熟悉之人。
——黎旦也在其中,甚至于他的人类现在已经坐在了中央赌桌之上。
第044章 新手
如果以赌徒的心理参加游戏,那么结局便早已注定。
无非就是被煮熟端上餐桌的美食和准备落刀进锅里的食材,最终的结局都是被烈火灼烧。
当人们在心里预设了一个目标,便会为了目标不断增加筹码,而失去理所当然比得到更加痛苦,哪怕失去和得到的价值是同等的。
于是乎,失去的越多反而越渴望接近目标,当付出已经达成后,要是不能得到胜过数倍的回报,那么失去和得到的永远不能平等。
一个人赢了十个筹码又失去了十个筹码,他就不会只想再赢回来十个筹码,而是想要二十个三十个。
赢了还想继续赢,输了想要加倍的赢,每当快要放弃又被一根萝卜吊起来,恶性循环便是如此诞生。
赌场从来就不怕你赢,就怕你不赌,就算赢了又能怎么样,体会过一夜暴富感觉的人更加欲罢不能,可能仅仅需要几秒就能获得等价于几年的劳动力。
它和让人上瘾的毒药没有任何区别,无形的手伸出来抓住贪婪之人将其拽向深渊。
习惯了这份“惊喜”的人再也没办法回到正常生活,产业庞大的赌场可以赢无数次,可只需要一次,一个赌徒的一切都会输得一干二净。
黑匣岛上赌场中大多数人都是这种心态,如今位于中央发生的事情竟然让沉迷于疯狂之中的人们暂时搁下手头筹码。
黎伊知与宁宁同样前往中央位置,他们目标坚定地挤开人群,向中心赌桌靠拢。
位于众人焦点的中心位置的赌桌之间远比周围赌桌间隔更远,专门为了服务高奖池设立。
赌桌设计精美且制作考究,采用稀有的黑胡桃木制成,木材表面涂有高光漆反射出环境中的灯光。
在它们之中,一张桌子众星捧月般被零星分散的桌子拥簇,桌面覆盖一块厚重的翡翠绿色天鹅绒布,布面柔软而光滑,中间镶嵌有一条由纯金线绣成的精美花纹,确保扑克牌和筹码在桌上滑动时的顺畅与安静。
整个赌场最特殊的地方,没有任何限制与规则,出千的要求是不被发现,同时,赌桌的押注没有上限。
中央赌桌周围摆放零散沙发,色彩与天鹅绒桌布呼应,数道或男或女的人影分坐在沙发上方,他们或是交谈或是静默观望,双眼无一不直勾勾盯向中心位置。
而剩下的人只能半包围在旁边,由服务员阻拦的不能靠近中央赌桌,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众人目光的焦点,中央赌桌上已经坐了五道身影。
一号位置是个体型精瘦的中年男性,头发向后梳理整齐,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却依然坐在一号位置不肯下来。
二号位置的女性看不出年纪,浓妆艳抹,经过精心修饰的脸很是年轻,一举一动之间却又有违背表面年龄的成熟,最引人瞩目的是她十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
三号……也是黎伊知第一眼看到的,他的人类背靠宽大椅子,神态举止放松,兑换的筹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不少,双手折叠置于膝盖上。
黎伊知扫过一眼很快移开,如同扫过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一样,尽管还要假装不认识,但只有他们知道,有瞬间的目光相对便已足够,无需多言。
米万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既没有上中央赌桌也没有在旁围观,黎伊知快速确认周围人群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疑惑间又收回注意力。
四号椅子上坐着的人出乎意料,是跟他们同一个酒店的住客,308号房的客人,他脸上的刀疤在灯光照耀下更加触目惊心,衣着也与旁人的严肃正装不同,很休闲的夹克大衣。
黎伊知在他身上目光停留久了一点,被人敏锐瞪过来才慢吞吞挪开。
五号椅子空着,隔了一个的六号椅子上坐着在场年龄最大的一位老妇人,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十分时尚,不管是耳朵还是脖子处都佩戴着昂贵的蓝宝石。
“还好没有迟到呢,看来正好剩下两个位置,应该没有观众想要坐上去了吧,那这两个位置就归我们了哦?”宁宁直接带着人挤开人群,跨入了人群包围中的真空地带。
众人视线陡然聚集过来,连赶过来的服务员都在余波下有点头皮发麻,可承受着全部聚光灯焦点的两位客人却比他更加镇定自若。
“不好意思客人,我们这边……”服务员小心翼翼靠近,语气恭敬说到。
“我知道,我知道。”宁宁扒拉一下,将自己的筹码给他查看,盯着人惊讶的眼神反问:“够了吧,入门券的证明。”
何止够,已经绰绰有余的多了,服务员打量了一番面前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女士,确认自己没见过不熟悉后又有些犹豫的看向她的身后。
“女士,筹码是够了,但是中央赌桌每一位客人都是单独来的,为了保证公平,不能与同伴一起上桌。”
“我们不是同伴啊?”黎伊知提出严谨反驳,实事求是说道:“我们刚刚才结束了一场赌局。”
尽管它只值一枚筹码。
宁宁立刻接话,并且暗戳戳在一旁提起重点:“而且这位先生一次都没有赢过我哦,想必是跃跃欲试在接下来的中央赌桌中打倒我吧,哼哼,可惜我今天运气超好。”
服务员观察两人之间氛围完全不像是一个彻底输给另一个之后的僵硬,愤怒,哪有人输了还能有说有笑,他打从心底不太相信。
在他想要再次委婉劝阻时,黎伊知熟悉的荷官挤了进来,小声凑到服务员耳边说话。
半响,荷官朝他们颔首示意,在服务员了然下返回人群,旁人一看就能想明白他们说了什么,虽然不知道那个荷官为什么要帮助他。
尽管上一场赌桌是事实,服务员还是没有退让:“女士您可以进去,这位先生的筹码还不够达到入门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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