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点大丈夫的气概。
“你说。”顾拾冷笑道。
宣从南心虚:”......”
“你和沈迁以前认识。”他忍着眩晕,语速颇快。
顾拾加重语气和:“他来过顾家的宴会,只有一面之缘。”
宣从南:“他喜欢你。”
呼吸刹那屏住,举动刹那消停,顾拾软和,迟迟不立,脸上呆滞如木,竟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因为宣从南说的话还是因为自己的躯体响应感到惶恐,吓得当场失语。
宣从南在他脸上看到了惊吓表情,又感受到变化,一边在心里后悔不该这时候说这种话,一边忍不住要笑。
顾拾满怀是自己听错了的希望,沉声:“......什么?”
“他把我当你的替身。”宣从南说道,“他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
顾拾皱眉,面露嫌恶,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恶心。
宣从南感受得到这些能够攻击人的负面情绪,里面没有一点是对他的。
“今天......是昨天中午,我去超市,买东西,”宣从南捏捏顾拾的胳膊,筋肉爆发,竟然没捏动,“出来在门口碰见他。之前我们在一起,很多时候他都让我不要笑,我觉得奇怪......但是我很笨,在他没有完全暴露说我像谁的时候,我根本猜不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像的是你,是你的替身......我担心你知道这件事,会觉得我伪装成你的模样,去取悦别的男人。”
宣从南神色有点哀伤:“顾拾,我没有。”
“我的感情很干净。”
一个从不接触网络、只知道画画挣钱想买回爸爸妈妈房子的小孩儿,怎么猜得清人心叵测。
他给予的感情也许没有他人充沛,但干净得一眼见底。
沈迁却伤害他,利用宣从南的“笨”,将他的纯真撕碎,让他充当另一个人取乐。
宣运霆穷尽一生都在教宣从南笑,去世的前一分钟还在用温柔的语气祝囝囝平安开心,可沈迁让他别笑。
他抑制宣从南的情绪,想把他从好不容易才寻摸到的情绪中推离出去,再也不让他进入。
沈迁的喜欢自私。
且含有扼杀。
他想杀了宣从南。
顾拾恨沈迁,恨自己。
“对不起。”顾拾低声说。
宣从南:“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之前你跟他只见过一面,你都不认识他。”
他摸顾拾的脸,头发:“老公,别怪自己。”
顾拾微微阖眸:“嗯。”
顾拾哑声说:“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我一进门,就看见你拉着行李箱要走......吓死我了。”
宣从南:“你还绑我。”
顾拾眼睛重现红绯:“我怕你不要我。真的怕。”
宣从南说:“我不会的。”
顾拾的眼泪砸到宣从南左鬓边,朝耳际滑落时,好像宣从南在哭似的。
“还可以吗?”顾拾问道。
宣从南:“。”
他认命地说道:“可以。”
—
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四肢的疲惫汹涌而来,宣从南眼皮恹恹地低垂,深睡过去。
顾拾逼他想起过去的事。
努力没有白费,宣从南看到自己小时候是个“没礼貌”,说话扎人。
但他本人不这么觉得。
而顾拾是“炮仗”,回应凶巴巴恶狠狠,一点就能直接炸。
宣从南是在垃圾场里捡到顾拾的,非要做他的朋友。那时顾拾嘴上咬着一根烟,身上穿得破旧但不脏乱。他默默地淌眼泪。
14岁的少年挺拔如松,正是叛逆的年纪。何况顾拾自从一个人生活,每分每秒都在叛逆。
谁要是敢靠近他,他就一副想咬人,甚至想宰人的模样。
宣从南走过去的时候,顾拾一抹脸,不哭了。嘴上的劣质香烟燃至尽头,他捏住烟蒂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烟雾,然后将其弹进垃圾桶,满脸的凶神恶煞。
“你哭得好看,再哭一会儿吧。”宣从南递给顾拾纸巾,没礼貌地要求,“别的小孩儿都哭得很丑,你不一样。”
要不是看说话的人目测只有一米三,是个小豆丁,快一米七五的顾拾真想一拳把他锤飞。炮仗放炮似的开骂道:“你他奶奶的有病吧!”
宣从南说:“再哭会儿。”
“信不信揍得你爸妈都不认识你。”放完狠话,顾拾冷脸走人,宣从南缀在身后不屈不挠。
后来他们还是成了朋友。
大半年后,宣从南把挂在自己脖颈里的观音像取下来,送给顾拾说:“你好穷,让观音保佑你多赚钱吧。以后就不苦了。”
然后他回家告诉妈妈自己的观音像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了。孟绯蓝便又去庙里给他求来一个神佛,庇护他平安。
过几天他又偷偷把自己存压岁钱的银行卡拿出来,大方地送给顾拾:“有钱能做好多事。你又高又好看,做模特。拿着钱去吧,肯定用得到。”
“密码是我的生日。”
“020520。”
顾拾做了好多年没生日的野人,自那天起就有了。
他比宣从南大四岁。
生日是0520。
16岁不到的顾拾身高已是鹤立鸡群,有185厘米。
他真的去做了模特。
然后他独自留在原地,在刺眼的阳光下茫然四睃,宣从南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了他的悲恸。
......宣从南觉得难过。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把观音像送给了顾拾,顾拾却还是生了病?
他应该一生顺遂的。
时间是一道所有人都无法跨越的鸿沟,错过的没办法弥补。
但他依然想抱抱十几岁的顾拾,很紧很紧地拥抱。
醒来的时候,宣从南看到金黄的初阳从紧闭的窗帘后跳跃而出,隐隐透出点新生的色彩。
睡着是被迫,醒来也一样。
宣从南看着顾拾,又难受又喜欢,由衷地道:“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顾拾目光如炬。
像火一样。宣从南意识到说错话了,男人不能夸,一夸就来劲。但现在更不能说不厉害,否则天都能捅破。宣从南没有补天的能力,他只祈祷自己不要破。
“我想看看我的观音。”他指着抽屉说。
顾拾的观音像不在这里。
正如宣从南,失去父母后他害怕观音像也离自己而去,不敢再随时带在身上。宣从南给顾拾的东西很多,也很少,找不到宣从南,他也没再将观音像带着。
小小的观音像躺在手心,她神情悲悯,怜爱,好像被她看一眼这辈子便不会再被伤痛磋磨。
宣从南凝着,望着,眼泪像雨水一样一滴滴地落在上面,把神佛都烫伤了。
悲悯的神佛慈悲地看着世人苟阖。
是亵渎吗?
也许吧。
如果没有顾拾,宣从南一辈子也学不会真正的敬爱神佛。
先有敬,才能亵渎。
宣从南喊道:“顾拾。”
顾拾应道:“嗯。”
五指收拢,掌心将观音像压进黑暗里,抑或是心火里,宣从南大为不敬地说道:“我觉得观音没有我灵。”
他将紧握观音像的拳头抵在顾拾心口,更为不敬地说:“以后我做你的观音。”
顾拾大手向前伸,手掌放在宣从南的下颏处,接住那些一滴又一滴的咸涩的滚烫眼泪。
不一会儿掌心便聚起一小片荡漾的水洼。
眼泪是满到溢出来的情,是溢出来的爱。
泪满,情满,爱满。
顾拾悠长地喟叹,说:“囝囝——满了。”
【📢作者有话说】
从南:我......他......真的......
顾拾:[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快完结喽。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第89章
“我让你戴, 你不戴。”宣从南委屈道。
顾拾:“我刚开始戴了。”
“......”
二人僵持片刻,宣从南揭过这个话题,偎着顾拾眼皮黏连在一块, 好奇道:“我在睡着的时候, 说过我跳海的事情吗?”
顾拾身体微僵。
宣从南拍拍他,说:“我活得好好的呢。”
顾拾:“嗯。”
他说:“我带你回家, 顾捡告诉你他不是亲生的。”
宣从南想起来了:“噢,那次啊。”
“嗯。”顾拾抱紧他。
宣从南没提醒他轻点抱,说道:“我之前不理解爸爸妈妈为什么想让我好好长大......因为失去他们以后, 我根本没有在好好长大。我只觉得, 活着没意思, 找不到意义。”
顾拾喉头艰涩,不敢问,又非常想问:“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有啊。”宣从南笑了,“顾拾, 当然有意义。”
这个世界上有顾拾,就很有意义。
—
太阳升起来得更高,热烈艳阳天。二人在有限的画室空间里四目相对, 仿佛宣战又像刚战争完, 宣从南侧眸不理会顾拾,翻过身去睡觉。
这场无言的对峙宣告结束。
宣从南的长发特别难吹, 娇贵,他躺着一动不动,顾拾蹲在床边伺候半小时,洗干净的头发才变得像往常一样柔顺。
吹风机的热风呼呼地吹, 轻柔地抚过宣从南, 令他在两秒内深陷黑甜梦, 眼皮都没动一下。
“睡吧囝囝。早安。”顾拾低声说道,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往外溢散着满足。
画室里的小床宽一米二,睡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略略显得憋屈。不过从宣从南的卧室一推门就是画室,离得近,顾拾便没舍近求远去客卧。
安顿好宣从南,确定他睡得安稳,顾拾收起吹风机到卧室里收拾狼藉。乱得跟打过仗似的。
米白色卫衣被剪刀嚯嚯成布条,切口整齐,像谁家叛逆孩子故意把衣服剪碎等着挨打似的。
顾拾弯腰将其团吧团吧捡起来,没打算扔。等宣从南再穿上绝对是一道特别的风景。顾拾觉得自己能做设计师,伟大。
垃圾桶后半夜的时候咕噜噜地滚到角落,里面的纸团、安全套、空了的润滑瓶等,有的还待在大肚子桶身里,有的掉在地板上黏着。
顾拾把垃圾桶扶正,将用过的套一个个用纸巾捡起来包好扔进垃圾桶,再用纸一点点地擦拭地板。打扫卫生是个大工程。
地面上散落着很多颜色不一的药物,顾拾一颗颗捏起来,送给垃圾桶吃。
翻倒斜躺的双人沙发回归原位,抱枕该拆的拆该洗的洗,轻轻松松。
枕头报废不能要了,就算洗得完全没味道宣从南肯定也不会再枕,但顾拾想留着做纪念。
他把枕套拆下来,到浴室放水,加洗衣液,然后把绒蓝色的枕套按进水盆里泡着。另一个大水盆里放枕芯,也先泡着。
顾拾一定能洗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他又返回卧室拆被单、被罩一股脑扔洗衣机,过一遍水后再用手揉。
他力气大,再多的浊渍也不怕。顾拾找到个小点的水盆,接满水端到卧室,从浴室的置物柜里翻找出一块新的方巾——平常用来擦桌台。
打湿方巾后,拧水,他开始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地擦真皮床头。冬天倚着真皮凉,外面有一个天鹅绒床头罩,刚才也被拆下来泡水了。
阳台已经晾干的衣服被收下来挂进衣柜,顾拾开始晾晒刚洗出来的被单被罩枕芯枕套等......他穿着居家睡衣,晾完东西刚打开阳台窗户要通风的时候,便警觉地朝对面看去。
娱乐圈里的演员对镜头比普通人的敏锐度高得多。
楼下东南方向,奔驰车。
顾拾把纱窗拉上,填补打开的窗户空缺,回身把最后一个枕套晾好。
而后淡漠地走回客厅。
没拉窗帘。
关过机的手机昨晚一直扔在客厅茶几,此时仍在。顾拾坐进沙发,把自己的手机开了机。
“嗡嗡。”
“嗡嗡。”
“嗡嗡。”
“嗡嗡——嗡嗡......”
震动音效与短信铃声,还有未接来电提示音,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顾拾静静地等待。
约五分钟后,他先看微信有无重要消息。顾易商和孟筱竹问他和宣从南出了什么问题,需不需要他们劝和,顾拾回复不用。
胡阅像被鬼附身了,不是在叫就是在嚎,一直在问没事吧没事吧,他自己发了 108 条消息打了68个电话,战力甚佳。
是一个负责的好经纪人。
顾拾回复没事。
公司老板谌以白问顾拾又咋了啊,把胡阅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三更半夜不睡觉给他打电话哭得凄惨,年纪轻轻头发都白了三根,可怜死了。他还说你们小年轻谈恋爱都这么刺激吗?怎么那么折腾人呢,到底有事没事。
顾拾回复没有。
顾捡比胡阅还夸张,表情包怼了一张又一张,生怕顾拾不知道他是个表情包收藏家。宣从南手机里有好多表情包都是在顾捡这儿借的,很多小猫咪的图片。
几月未见,顾捡变得特别不会说话,一直问哥哥你不会被从南哥哥甩了吧,如果真被甩了怎么办啊。顾拾冷着脸回复:“我先把你甩了。”
并附赠一根中指。[中指]
顾易商在上班,没回。
孟筱竹秒回:【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微博上说什么的都有呀,吓我一跳。】
胡阅可能熬了一夜,现在睡得像猪,没回。
顾捡肯定上课玩手机,秒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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