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妍说着, 便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她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一边冲到许陌面前, 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扇过去。
许陌抬头看向赵妍的时候,赵妍的巴掌已经到他跟前了。
他只得偏头往后闪,可眼镜还是被挥掉,镜片碎成蛛网状, 几块碎片掉到地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点来。
“亲弟弟?”
他偏着头,歪着脑袋挑眉看着赵妍,勾着唇角轻笑的样子带着几分轻蔑, “我是许家的独子, 我哪来的亲、弟弟?”
说到这儿, 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盯着人笑出声来。
“哦,我想起来了,”许陌恍然大悟似的,翘着二郎腿,目光缓缓落在面前那团模糊的人影上,“赵姨你是说许曦?他一个私生子,算我哪门子的亲弟弟。”
“你、你别胡说八道!”
大约是装得久了,赵妍就连自己当初是怎么上位的都快忘了。
她抖着手指着许陌,咒骂着,“许曦才是许家的独子,你不过就是、不过就是没人要个野种,你算个什么东西?”
野种。
许陌扯唇笑笑。
这话他在很多年里,听过无数遍了。
听得多了,他渐渐麻木,也就不觉得这话难听了。
“许曦侵吞公司大笔资金,还用隐私视频威胁勒索他人,前前后后足有百万不止。按照法律规定,他应该会被判个几年。”
许陌没打算和赵妍一般见识,只一边说,一边给傅启忱发消息,让他找人去家里把备用眼镜给他送过来。
他以为眼下这个时候,许曦还在警局,赵妍就算再嚣张也不至于在公司和他动手。
可谁知赵妍做了这么多年的富太太,似乎真把脑子都给做没了,竟然在公司里公然对他动手。
场面混乱起来,赵妍前几天刚做了美甲,尖锐的指甲在许陌脖颈上留下了几道挠痕,还洇着鲜血,和白生生的肤色映衬起来,格外的吓人。
办公室外格子间里的员工全都傻站着,每一个敢来拉架的。
只有过来实习的A大学生,这会儿一个个站出来,一面将赵妍拉开,一面将许陌护在身后。
许陌捂着脖子,忍无可忍的报了警。
警察赶到之后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将赵妍带走。而他也得跟着过去一趟,去做笔录。
前台的小姑娘眼看着许陌跟着警察一起出了公司,扭头和旁边站着的保安大哥小声议论了几句,然后才在公司的大群里说起八卦来。
【村头王婆:你们刚看见了吗?】
【村头王婆:开屏孔雀被警察逮走了。】
【画图狗:那个,开屏孔雀是……】
【隔壁老王:@画图狗开屏孔雀你都不知道?就老板夫人。】
【村头王婆:设计部的许总监也跟着去了】
【村口王婆:今早我还听他说了点大老板家的八卦来着。】
【画图狗:[狗子吃瓜.jpg]】
【村头王婆:之前大家不是一直都在传,说许总监是大老板的私生子么。】
【村头王婆:其实真正的私生子,是许曦。】
【村头王婆:咱们这位老板夫人,当年可是小三上位!】
【画图狗:私生子也不犯法啊,他为啥被抓啊?】
……
许陌从警局录完口供出来,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立着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没戴眼镜看不真切,可他有种直觉。
“傅启忱。”
许陌又径直往前两步,似是确认了些,这才笑开了,“你不是今天有会要开吗,怎么过来了?”
警局外的阳光格外明媚。
北城的冬日多雪少阳,难得能见到晴天。
许陌仰着头,迎着光线看过去。
模糊的视线里,高大的光影向他这边走过来,旋即将他拥入怀里。
熟悉的气味涌进鼻腔。
“担心你,”傅启忱边说,边低头去看人脖颈上的伤痕,“都流血了。刚刚在警局,也没给你处理一下?”
男人说话时的热气吹在许陌脖颈上,弄得他有些痒。
许陌下意识的侧头往后躲,却被傅启忱又重新拥回来。
“我没那么娇气。”
他错过头将人推开,“血都干了,有什么好处理的?”
在警局门口和人抱在一起,莫名让许陌有种当着警察叔叔的面秀恩爱的错觉。
傅启忱心大不觉得,许陌却觉得一阵脸热。
被推开的傅启忱没再纠缠,从口袋里摸出只眼镜盒来。
他抬手将许陌黏在额头眼角的碎发顺开,帮人将眼镜带上。
眼前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许陌顿了一下。
下一秒,他抬手环住男人脖颈,略踮起脚,一下亲在了人唇上。
“喏,这是答应你、奖励。”
不知是初冬的晴日更暖些,还是爱人间的情爱更暖些。
两人间的气息带着热气,傅启忱的目光看得许陌身子发软。
“这么说,许曦的罪已经定了?”
半晌,傅启忱才略松开些环在人腰间的手,轻声问道。
许陌应了一声,才又继续开口,“说是大概要判十五年,后面就等着走程序了。”
说到这儿,许陌停顿了一下,补了句,“赵妍被拘留了,应该要不了几天就给放出来了。”
解决了许曦,他的目标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这只是个开始。
想也知道,等过几天赵妍被放出来,只怕是会变本加厉的为难他。
还有许臻云。
想到他,许陌有些迟疑。
说实话,他其实没想好该怎么对付许臻云。
那是他父亲。
不管他做得轻了、重了,都不合适。
“许老师柔弱不能自理,我实在担心,”傅启忱见着许陌脸上表情不太好,刻意调侃道,“不然过几天等她出来,我雇几个保镖跟着你?许老师是体面人,拉不下脸来动手,就让保镖动手。”
“去你的!”
许陌啐了一句,掐着傅启忱胳膊内侧拧了一下,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凌晨一点。
许陌迷迷糊糊的睡着,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个不停。
“烦死了。”
在连续挂断了两次之后,许陌还是闭着眼睛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许臻云的家属吗?”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背景里隐隐约约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在医院。
许陌清醒了些,睁眼看了下屏幕上的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来电显示上标记为北城人民医院。
大半夜收到医院的电话,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我是。”
他从床上做起来,心里停跳了一拍,说不清到底是喜是忧。
“这边是北城市人民医院的,许臻云先生今天下午被送到了医院,现在刚出抢救室,麻烦您过来一下。”
许陌已经很久没和许臻云他们联系了。
上一次冲突之后,他直接把人给拉黑了,耳根清净了不少。
如今医院能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想来应该也是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毕竟这个节骨眼上,许曦还在警局,赵妍也还被拘留着。
许家没什么其他亲戚,眼下还勉强能联系上的,就只有他。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犹豫了许久,许陌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傅启忱开车送他去医院。
他们到的时候,许臻云已经被送进ICU病房里了。
许陌站在病房外往里看,病床上的人戴着呼吸机还在昏迷。
“许臻云的家属是吧?”
医生走过来,“病人是下午送过来的,突发性脑溢血,出血量较大。经过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病人能否醒来,醒过来是否能够下床,还不好说。”
傅启忱去忙活缴费和住院手续的事情,病房前就只有许陌一个人。
“我知道了,”许陌点点头,“也就是说,就算他醒了,也不一定能够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对吗?”
说这话的时候,许陌目光仍旧停留在病床上昏迷的人身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叫人摸不清情绪。
医生见过的病人家属不在少数,看他这样,也只以为是极度悲伤下大脑的自我保护,没有在意。
“恢复成常人的几率很小,”医生如实说道,“大多数病人即便能够醒过来,后半生也将面临着瘫痪在床、语言功能障碍等后遗症。还是建议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第45章 给他个惊喜
“好的, 我明白了。”
许陌收敛了目光,送走医生之后, 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陷入沉默。
公司那群高层个顶个的人精。许臻云下午被送进医院的事,这会儿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等明天一早,那群人知道了许臻云昏迷不醒, 还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乱子来。
傅启忱办完手续从一楼上来,刚走过来就看见许陌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
“陌陌?”
他坐在许陌身旁, 把乱七八糟的缴费单迭成一摞塞进口袋里,“都弄完了, 这儿有护工守着, 回去吧。”
凌晨ICU外的走廊上寂静得很,好像全部声音都被逼近的死神吞没殆尽。
没人窃窃私语, 没人声嘶力竭。
许陌出神想着什么, 听见傅启忱喊他, 也只是歪着身子靠在他怀里,脑袋轻轻的抵在他肩上, 一言不发。
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情形终于在现实中上演,可他却意外的高兴不起来。
许臻云是真的老了。
他忽然发现记忆里那个可怕又阴森的男人变得佝偻,眼角的褶皱层层迭迭,就连发起脾气的样子都似乎失去了威胁力。
原本的局面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转变。
突如其来的角色转变让许陌有些不适。
他不明白, 如果角色的转变和局面的反转是时间推移的注定结局,那他这些年的痛苦和努力又算什么?
“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许久,他长舒出一口气, 靠在傅启忱身上轻声说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 许陌很早就醒了, 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手机。
心跳的节奏比平时要快一些,他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紧张。
——叮
【赵特助:许总的事情,董事会的各位董事都已经知道了。应该会在最近几天召开股东大会选举新的董事长。】
【赵特助:还得麻烦您今天来一趟顶楼董事长办公室。许总的东西,还请您帮着收拾一下带回去。】
【许陌:我知道了。】
赵特助的反应基本都在许陌的预料之中。
言午虽说是自家公司,可眼下许臻云还在昏迷,手里虽然还握着大半股份,可到底是无法继续担任董事长一职。
这种情况之下,董事长一职几乎就是块挂在明面上的肥肉。
想也知道,等股东大会一召开,几个股东少不得又要明争暗斗一番。
许陌不打算直接在股东大会上和其他人争抢董事长一职。
那群老狐狸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与其主动卷入争斗,倒不如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等到了公司,许陌一进大门就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投射过来的目光。
他皱了下眉,却没多说什么。
昨天早上,他故意把许家那点破事当做八卦讲给前台小姑娘听,为的就是那些事情能在公司里疯传,变成人尽皆知的瓜。
只有这样,等赵妍出来,他才能在和她争家产的时候多一分助力。
许陌没回二十三楼,他坐着电梯直接去了顶楼。
因为还要筹备股东大会的事情,赵特助这会儿并不在董事长办公室。
许陌从没来过董事长办公室,只能沿着走廊一间一间慢慢找。
快要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终于瞧见那间挂着“董事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他输入了赵特助告诉他的密码,推开门进了房间。
许臻云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个人物品倒是没有多少。
许陌在他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把杯子、钢笔之类的个人物品都收到箱子里。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许陌抱着箱子准备离开。
可转身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把放在桌子里侧的那摞文件给砰倒了。
摞成厚厚一沓的文件在地上散成一片。
许陌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箱子放到一边,蹲下身把文件全都拾起来。
那些文件大部分都被装在拉杆夹里,收拾起来倒也没有特别费劲。
只别了曲别针的文件只在少数。
只剩下最后几份文件还散落在地上的时候,许陌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他脚边不远处的那张按了手印签上名字的纸上。
那张纸似乎有些年头了,边缘的位置起毛粗糙,纸张颜色微微泛黄,还有折痕。
许陌注意到那上面开头加粗加大的两个字。
遗嘱。
他皱了下眉。
看这纸张的成色,总不会是许臻云的。
那还能是谁……
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许陌呼吸一滞。
他将那张纸从地上捡起来,拿到眼前的时候手都在跟着都。
这份遗嘱落款的名字,是他的母亲。
打印体的落款下面是一个娟秀的签名,签名上迭着一个红色的手印。
许陌鼻子有些酸,眼前的水汽在镜片上氤氲出一层雾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份遗嘱是被许臻云有意藏匿起来了。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嘱,却被许臻云藏了近二十年。
他咬着唇盯着那份遗嘱,一字一句的读,试图从上面寻出几分母亲的气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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