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灵只当他嫌弃自己和孟晓晨聊天聊得太晚耽误赶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心说这人不是宿管大妈,是教务主任吧?
三个人一个守夜两个睡觉,为了不聊天还要分开睡,旅游的乐趣都没了大半,亏他特地做的双人帐篷。
韩羽见他这般听话,脸色缓了许多,将人放进了自己帐篷。
凌灵钻进被子里埋头闻了闻,正要伸手把夜明珠也拿进来,却发现韩羽还没走,便有些尴尬地笑:“师兄躺过的被窝也香香的。”
他发誓他刚才只是习惯性地闻闻被子的味道,绝不是怀疑韩羽的被窝不够干净……
不过这被窝虽然因为韩羽早就起身已经没了热度,但确实香香的。而且除了韩羽身上常年带着的那股莲花的香气,还有一丝清冷的别的香,不过凌灵闻不出来是什么香料,反正和莲花的味道混在一起特别好闻,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韩羽闻言勾了下唇,抬手将他散在额头上的碎发拨开,轻声道:“睡吧。”
“尤虹还在晓晨师兄帐子里,”凌灵摸了摸被弄得有点痒的额头,“你去帮我拿来?”
少年仰面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身上雪白的亵衣领子早就散开,细腻紧致的皮肤被夜明珠温和的光打上一层浅浅的光晕,饱满的唇瓣看上去比白天颜色要深一些,睫毛一颤一颤的,在脸上落下跳动的阴影。
韩羽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用的什么熏香?”
凌灵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过这香闻着没有药味,却能驱赶蚊虫和小型蛇类,所以这次特地带上了。”
“嗯。”韩羽喉结滚了滚,人却没离开。
“你想要吗,都在尤虹肚子里。”凌灵说着便起身要出去,却被韩羽张开双臂重新抱住了。
和刚才侧着将他端起的抱法不同,他被韩羽面对面整个拥进了怀里,就像那天在棋室一样。
可是今天他没有失误啊?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凌灵的下巴枕在韩羽肩上,身体被紧紧抱着。他只穿了单薄的亵衣,除了源源不断的热意,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和对方的心跳。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韩羽的心跳好像比自己要快些?
而且他不是有洁癖,不喜欢这种身体接触吗?
“是好闻。”韩羽低头,鼻尖在少年白皙的颈侧要碰不碰地徘徊,除了衣物的熏香,似乎闻到一丝清甜的体香,顿觉喉间一阵干涩燥热,想到方才这人和孟晓晨亲密得过分的举动,又不由蹙了蹙眉。
“……”温热的气息在皮肤上轻轻刮过,带来阵阵酥麻和痒意,凌灵别了别脖子,“我去给你拿两颗回来……”
“不是说冷,”韩羽将人又往怀里按了按,声音有些低哑,“还往外跑?”
凌灵有些发蒙,韩羽这是怎么了?
从没见他这么温柔过……
这种抱法离得好近、好温暖,好像抱他的人特别珍惜他似的。
师尊也一定是特别珍惜、特别喜欢,才会常常去抱司寇尧吧。
师尊这样抱过我吗?
不知怎的,白日里被刻意压下的委屈突然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
“冷,”凌灵用脸颊蹭了蹭韩羽的肩,伸手轻轻回抱住他,“冷的。”
“嗯。”韩羽应声,没将人放回被子里,只是又收了收手臂。
凌灵贪心地在他怀里又赖了一会儿才松开,有些不好意思地钻回被子里背对着他,耳尖红红的,小声道:“师兄,我睡了。”
韩羽轻笑,帮他掖好被角,将夜明珠盖上后退出了帐篷。
虽然还没出北岚边境,但这一片森林茂密,有不少夜间活动的野生灵兽和动物,其中不乏体型巨大和含有剧毒的凶兽,所以除了火堆,他们还在活动范围外百来尺布了结界,就算守夜的人不小心睡着,一旦有灵力波动触及结界也能及时察觉。
韩羽检查完结界后重新加固,又去捡了些干树枝回来。
两个帐篷都静静的,他举着火折子拉开孟晓晨那顶的帘子看了看,了无心事的小师弟果然抱着被子睡得正香,时不时还吧唧一下嘴,不知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韩羽把帘子放下,转身去看凌灵,走近了才发现他帐篷外的隔音结界似乎还没撤,便挥手将它撤了。
正要进去替人盖被子,却听到有微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哭的声音。
隐忍着,压抑着不想发出声音,却似乎无法自抑,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凌灵正背对着外面哭得伤心,没注意自己重新布的隔音结界没了,直到有人拉开帘子进来,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摸到脸上才吓了一跳。
“别怕,是我。”韩羽摸到一手的水,以为凌灵发热出汗,便先将夜明珠找到拿出来,又收了火折子,这才看清凌灵的样子。
少年早已哭得不成样子,眼睛又红又肿,鼻尖和嘴唇也都红了,正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大抵知道自己骗不过人,便将身子背对着侧卧,说出来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师兄怎么、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打哭嗝,纤细的肩膀也跟着缩了缩,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这副样子,顺手把夜明珠也重新捞进被子里。
夜明珠的光被蒙上,帐篷里重新暗了,只有外面的火光透了一点进来。
韩羽将凌灵连人带被子卷起来圈在双臂间,皱着眉问:“怎么了?”
“没、”凌灵一直别着头不看他,挣扎着要躺回去,“我、没事。”
韩羽将人搂回来,指腹在他微肿的眼眶轻轻擦过:“可是做噩梦了?”
凌灵本就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眼下连韩羽的脸都看不清,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更沉、语气更轻。
也更像师尊。
他垂眸摇头:“我只是……想我师尊了。”
才出来一天便想到哭?
韩羽起先有些诧异,继而又想起白天在流星剑上,孟晓晨说的那些事来,便明白了几分。
这哪是想到哭,分明是伤心了。
只是他惯来不喜欢叫旁人担心,白天装作不在意,到了晚上才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也不知这十年偷偷哭了多少回。
啧。
话一说出去,凌灵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离谱,于是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师兄别笑话我,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突然特别想师尊了…”
“嗯,”韩羽没拆穿他,只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诱哄,“你可以暂时将我当成你师尊,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可以跟我说。”
“那怎么行?虽然我和晓晨师兄老说你像他,”凌灵认真道,“但我从没把你当成我师尊,你就是你,我们就是开开玩笑的,师兄不要介意。”
也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抽了什么风,怎么能让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共用一张脸呢?想让他玩替身文学?他可不是那种渣男!
“我不介意,你……”韩羽顿了顿,缓缓张开双臂,“若是想,可以抱我。”
凌灵看着在他面前展开的修长双臂和眼前不甚清晰的熟悉身影,很想再感受一下刚才的温暖,却摇了摇头道:“我怕我师尊介意。”
师尊要是知道他把别人当成他,会生气吧?
韩羽蹙眉:“他也不会介意的。”
他不知有多后悔。
凌灵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和师尊样貌有八分相似的青年,好一会儿才又牵动唇角肌肉,想要拉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却失败了。
“是哦,”他躺倒在枕头上,看着帐篷顶很小声地自言自语,“师尊怎么会介意这些他不在乎的人和事。”
“在乎的,他很在意你。”韩羽把话说完,才发现自己一着急,竟翻身压在凌灵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两人离得极近。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中间也还隔了条被子,可这样也有些过了……
凌灵也是一愣:“师兄,你这样压着,我动不了……”
“临走前,”韩羽却没让开,指腹在他脸上轻轻婆娑,“玄夜师叔曾特意叮嘱我替他照看好你,他心里定是在意你的。”
“师尊他,”凌灵迟疑道,“叫你……?”
“如若遇到危险,他还会开千里阵来救你,”韩羽看着黑暗中微微发亮的少年双眼,将那湿润眼尾剩余的泪痕擦去,柔声道,“你若实在想他了,他也会来。”
“真的吗?”凌灵鼻尖发酸,喉咙里也堵得慌,“师尊会来吗?”
开千里阵要耗费海量灵力,如若只是因为他想见师尊,师尊就会来吗?
“会,要不要试试?”
第45章 同睡
“不用,”凌灵连忙拉住他的手,“师尊对我已经很好了,是我太小心眼…现在没事了。”
不说别的,师尊对他如果不好,就不会千里迢迢赶回来给他渡修为结丹。只是如果结不了丹的是江师兄或易师兄,师尊大抵也会赶回来。
让凌灵羡慕的不是师尊对每一位弟子都会秉持的责任和爱护,而是那太过明目张胆的偏爱和无时无刻放在心上的偏宠。
师尊那么清冷,连一个指头的热度都不肯施舍给他,他总以为师尊就是这样的,却不想原来师尊曾经连路都舍不得要另一个人走,当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都这样了,还不吃味不难过的是圣人。
本来白天他已经压下去了,方才被韩羽抱了抱、安慰了半晌非但没好,反而将伤心全惹了出来,不自觉地要对比自己小时候在师尊那里的待遇,越想越委屈。
明明上辈子谁也不爱他,他都不曾这般。
或许人都矫情,若没人搭理,自己舔舔伤口也就好了;若有人嘘寒问暖再安抚两句,反倒不可收拾起来。
现在想想,反正他已经喜欢上师尊了,有没有司寇尧都得把人拿下。如今知道师尊是因为被自己捧在手心的人背叛过才这么冷漠疏离反倒是好事,起码以后他不会再以为师尊是讨厌才不许他近身的。
“师兄,”凌灵捏了捏韩羽的手,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师尊好像比我以为的要更在意我一点。”
韩羽见方才还哭得不能自已的人但因他临时说出的两句话又高兴起来,心里一软,屈指轻轻弹了弹他光洁的额头:“这就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就是有点伤心,”凌灵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唇,“现在已经好了。”
“以后有事不要自己瞥着,”韩羽温声道,“若心里难受,可与我说。”
“嗯,”凌灵拉了拉被子道,“这回真的要睡了。”
“等会,”韩羽用指尖点点他柔软的脸颊,勾唇道,“哭得跟狸猫似的,我去弄条湿棉巾给你。”
凌灵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缩进被子里去了。
等韩羽到溪边打了水烧到温热,拿着打湿的棉巾回来时,凌灵早就睡着了。韩羽将被子揭开一点,露出他的整张脸,轻手轻脚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痕。
少年睡得很沉,殷红饱满的唇微微张开,鼻头微红,长长的睫毛湿成小簇小簇的,眼尾还挂着泪珠,映在夜明珠温和的光下晶莹剔透,像新生的琥珀。
这么好哄、这么柔软、这么担心给别人添麻烦的一个人,自己为什么能忍心一再将人推开?
韩羽用手背在他脸颊拂过,微微欠身低头,吮掉了那颗琥珀。
淡淡的咸味在舌尖绽开,韩羽瞳仁微缩,定定看着身下少年熟睡的脸,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眉眼、鼻梁,最终在那柔软的唇瓣上停留……
“嗯~”睡梦中的凌灵嘤咛一声,慢慢地翻了个身。
韩羽倏地收回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现在还想做什么……修长脖颈中间凸起的喉结滚了两滚后,他抬腕用指腹在自己唇上捻了捻,只觉口干舌燥,耳畔和脖颈都热了起来。
……
“启禀宫主,您要的人都带来了。”一身黑衣、用黑布蒙着半张脸的暗鸦恭敬行礼。
“动作倒挺快。”原本背对着他的青年转过身,露出一张精致得有些妖冶的脸,微微一笑便有倾倒众生之态。
暗鸦却不敢多看,垂眸道:“为宫主办事,属下不敢不尽全力。”
“神梦宫能有你这样忠心的护法,本宫就放心了,”司寇尧轻笑,声线性感慵懒,“让本宫看看这一批的货色如何?”
“是。”暗鸦手一挥,两人中间便出现了五六个人。
这些人呈一字排开站立着,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和正常人没有两样,可仔细看却会发现他们双目无神、眼神空洞不聚焦,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
“这个太老…这个太丑…”司寇尧坐在榻上,撑着下巴一边看一边散漫地点评,“这个嘛……”
他笑吟吟地转头:“这是个女人,你是想让本宫装成女人去见我家小师弟?”
“宫主,”冷汗从额头上直往下淌,暗鸦拱手解释,“这个女人和她旁边的男人几乎形影不离,属下动手时被她撞见缠斗,只好一起带了回来。”
“哦?看来是一对情比金坚的道侣,”司寇尧扬唇,多情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戾气,淡淡道,“可惜本宫不喜欢成人之美,都杀了,将尸首分开丢去喂本宫的灵蛇和妖犬。”
“……是。”
司寇尧目光流转,瞥见最边上一个身着浅青色衣衫的少年,轻笑道:“这个小弟弟倒是还能入眼,什么身份?”
“回宫主,这是天机门的弟子陆瑶,今年十九岁,”暗鸦低着头汇报着,“陆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天机门也还不知道他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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