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有节奏的三声敲门。
房门没关，许司意也没有进来，声音淡淡的，“我去吃饭，小宋老师要一起么？”
宋杳杳一跃而起，慌慌张张抹一把眼泪，就跑过去开门，“要！”
小宋老师？
王主任这样叫时，宋杳杳只有身为社畜的自觉，像是套上了一层工作和责任的壳。
许司意喊她，莫名的，她心尖发烫。
加一个“小”字，听起来就像是有关系的、熟悉的、亲昵的两人*。
略带冷清的一声“小宋老师”，无端的拨动着宋杳杳的心弦，晃悠悠，带着响声。
宋杳杳的耳尖烧起来了，不敢正视对面的人。
新室友的马尾松了，眼神飘忽，眼尾泛着红，白嫩的脸颊上挂着两道泪迹。
像是被欺负了，自己偷偷躲起来哭了一场。
许司意的视线落在那道红痕上，半响，唇瓣紧抿，移开眼，不咸不淡的建议：“小宋老师，你要不要先去趟洗手间。”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以及对方的反应，宋杳杳急了，“我，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绝对不是因为你嫌我“娇气绵软没经验”！
人一急，脑子就不好使，像是怕许司意不信，宋杳杳猛地点点头，“你跟王主任在办公室说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听见。”
话刚说完，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如此欲盖拟彰的说法，许司意怎么会不明白？
她抬眸，对上了许司意平静无波的视线。
“我虽然听到了一点点，但是，你相信我，我哭绝不是因为你嫌弃我！”宋杳杳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没有生你气，要不然也不能跟你回来对不对？”
她眼巴巴的看着对方，水润的杏眼里满是诚恳，急切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含着几分期盼。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本来就显小，仰着脸看着人时，像极了小猫咪对着主人撒娇。
许司意点头，神色看不出一丝变化，仍是清冷冷的语气：“我相信小宋老师是因为想家哭了。背后说人是我不对，我跟小宋老师道歉。为了表示歉意，我请小宋老师吃饭赔罪。”
“都说没生你气了，你不要道歉，也不许赔罪。”宋杳杳急得跺脚，“你等我，我先去洗脸，我请你吃饭。”
说完，她快步跑向洗手间。
都要被自己蠢哭了！
背后传来许司意略带错愕的淡淡声音：“行。小宋老师请我吃饭。”
哭了一场宣泄情绪，又在许司意面前出了丑，破罐子破摔，宋杳杳拿粉底遮遮的心思都没有了。
许司意还是叫她“小宋老师”，应该没觉得她小题大做小气吧啦小肚鸡肠，没生她的气吧？
重新绑了头发，手心接水抹了把脸，宋杳杳就出来了，“许老师喜欢吃什么，有忌口么？我什么都能吃。”
已经五点半了，她担心许司意肚子饿，一点不敢耽搁。
许司意不甚在意：“那就去我常去的那家吧。”
桃李小区里面没有商业，许司意发动车子，到了五公里外的嘉悦商场地下停车场。
宋杳杳仍坐在后排，可能是离得近，许司意没开车载音响。
哭了一场，激烈的情绪得到宣泄，脑子重新链接上五感。
宋杳杳端坐着，眼睛不敢四处看，只鼻尖闻到了一股似香非香，似木非木，像是寺庙香火燃烧的味道。淡淡的，一点不觉得呛人，只余让人觉得平静和安宁的气息。
许司意开车特别稳，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波动。
时间好像禁止了，又像是只过了一瞬就到了目的地。
“这里有个大超市，小宋老师缺什么，一会吃完饭可以直接买。”语气平平，像是看到了超市的指示牌，随口建议一句。
“嗯。”宋杳杳用力点头，感激她的贴心。
无偿住在许司意装修过的宿舍里可以，总不能洗漱用品也用许司意的。
虽然她挺想的……
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宋杳杳跟着许司意来到商场三楼一家家常菜馆。
“许小姐来啦！”里头的服务员十分自然的打招呼，“老地方，周五的套餐？咦，宋小姐带了客人？”
许司意点点头，“两份。”
“好嘞！您二位先坐，马上就好。”
许司意引着新同事到自己常坐的角落，放下手包，熟门熟路的去选水果和小零食。
宋杳杳随手拿起边上的菜单，翻开，都是一道道单点的菜品，没见到有套餐。
她仔细回忆刚才服务员的表情，对方似乎对许司意带了人来吃饭十分惊讶？
那就是说，许司意都是自己单独来吃饭的？
也就是说，许司意身边应该还没有人？
巨大的喜悦从心底涌起，眉眼嘴角都失去了控制，宋杳杳觉着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笑得不像个傻子。
第4章 第4章
宋杳杳拿起桌上的水猛灌，一口气喝完一杯，又倒一杯，继续喝完。
加了冰块的柠檬薄荷水名不虚传，两大杯水咽下，口腔清冷酸涩，胃里凉飕飕的，宋杳杳终于能稍稍收回面部肌肉的控制权。
许司意端着水果拼盘和酸奶杯过来时，服务员也送来了套餐。
宋杳杳抬眼看过去，五个小盘拼在一起，红烧排骨，肉末豆腐，荷塘月色，凉拌西蓝花和蚝油生菜，主食是半截玉米加半块红薯，还有一盅鱼丸汤。
种类丰富，每样的量都很小，非常合适一个人吃饭。
新同事看起来有些局促，许司意心里叹口气，主动招呼：“小宋老师尝尝看，这家的菜味道还行。”
见对方已经开动，宋杳杳拿起了筷子。
不是还行，每道菜特有的风味都十分突出，玉米和红薯的甜度软糯恰到好处，鱼丸Q弹，一点都不腥！
食堂自助的顶配版。
宋杳杳咽下嘴里的鱼丸，面露疑惑：“许老师，我没在菜单里找到。”
许司意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言简意赅：“VIP整月餐。”
“这个套餐真不错！”宋杳杳毫不吝啬夸奖。
“也就那样。”许司意每样尝了尝，就放下了筷子，平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怀念，“外面的饭菜再香，吃多了也会腻，不如家里简单炒炒。”
宋杳杳顿了顿，把学习厨艺列入计划，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敢让许司意多等。
两人面对面坐着，不可避免的，许司意的视线会扫到低头认真吃饭的宋杳杳。
新同事看起来胃口很好，吃饭的姿态文雅，速度可不慢，两颊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不久前还委屈地掉眼泪，这会嘴角翘起，不时满足的微眯一下眼。
一看就是，被爱意浇灌着长大的……
余光瞄到许司意在看着她吃饭，宋杳杳嘴巴的进食技能，突然就从熟练工退化成了萌新。
刚才嘴巴是不是张得太大了？咀嚼的速度太快了！救命！发出了声音！
等等，她这样视线不敢前移一寸，埋头干饭的样子，是不是有点蠢？
许司意才吃了这么点，她面前杯盘狼藉，好丢人……
嘴里的饭菜突然就不香了。
宋杳杳停下了筷子，坐直身体，尽可能优雅的抽出一张纸巾擦嘴。带着污渍的纸巾被她叠得方正，放在餐桌一角。
她抬起眼四顾，想叫服务员过来结账。
许司意站起来，拿起手包：“小宋老师吃好了？走吧。都是直接记在账上的，不用单结。”
“哦。”
宋杳杳手忙脚乱的起身，落后半步，跟着许司意走出餐厅。
突然就有点挫败。
许司意开车从学校把她带回来，许司意递给她拖鞋，住在许司意精心布置的房子里，许司意带她来吃饭，付钱的还是许司意……
走到餐厅门口，宋杳杳鼓起勇气抬头，犹犹豫豫：“许老师，我要买的东西不少，要不您先回去吧？”
和许司意一起逛超市，同样属于宋杳杳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好画面。
可从见面开始，处处都是许司意在照顾她，她一点回报都做不到，无能极了。
她不能再耽搁许司意的时间。
下周就要开学，许司意身为班主任一定很忙。
她也不敢继续和许司意亲近，怕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主动离开的决定动摇，怕自己更舍不得走。
可她不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和面上的神情，都没有一点想让许司意先走的样子。
许司意垂眸看向新同事，片刻之后，说：“我也有东西要买，小宋老师一起吧，这里不好打车。”
说完，她看了看周边店铺的门头，顿了几秒，朝下楼的电梯走去。
宋杳杳神色复杂的跟在她身后。
许司意看起来也不是很清楚路。所以，其实，许司意也极少来这里的超市吧？她是因为“这里不好打车”，才说自己也有东西要买的吧？
许司意说这句话时，完完全全只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她应该只是觉得，自己把人带出来，就该让人没有麻烦的回去。
这样简简单单随口一说的话，却让宋杳杳心里闷闷的。心脏像是被一个不透风的盒子严严实实的盖住，想要大口呼吸，盒子里的氧气却越来越稀薄。
闷得难受。
她能坦然的接受亲朋甚至陌生人的馈赠，却无法承受许司意对她一点点的好，不能十倍百倍的回馈对方，她就莫名难受。
她喜欢许司意。
这份爱意压在心底六年，当真真见到许司意的时候，就如沸腾的水一样，不住的顶着盖子，想要喷发出来。
迫切的想要对许司意好。
却，一直没能为许司意做点什么。
反而是，处处麻烦许司意照顾她……
许司意的选择是对的，五分钟后，两人就到了超市入口。
宋杳杳快步上前，赶在许司意之前推出一辆购物车，“许老师，您要买什么？一辆车够么？”
许司意眸光顿了顿，抬睫看向超市的货架，若无其事的摆摆手，“随便看看，够的。”
宋杳杳推着车去选几样今晚就要用的洗漱用品，漱口杯、洗发水、沐浴液、干发帽、干湿纸巾、洗衣皂、衣架……
她没认真看，直接选熟悉的牌子和价高的往购物车里放。一道道货架走廊过去，购物车里越装越多。
许司意在身后跟着，她担心她无聊或不耐烦，也不管有没有缺漏或多余，看着是能用上的就拿。
等再往上加两个盆，发现不好放时，宋杳杳才回过神来，自己，似乎买得太多了……
过两天搬走的时候，这一大堆东西……
她咬着唇，朝刚刚走过的货架看一眼，心里思索着放一些回去要多久？或者结账的时候，拿出来放一边？
可这样，许司意会不会觉得她做事毛毛躁躁乱七八糟，或者不道德？她本来就嫌弃她“没经验”了……
“怎么了？是有想买的东西这里没有？”宋杳杳突然停下来往后看，许司意也跟着扭头看了一眼。
“啊，没，没有。就是觉得东西有点多……”宋杳杳的眼神飘忽，声音越说越小。
“超市有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场，购物车能推到车边。”许司意看了一眼小山似的购物车，顿了顿，“结账的时候多买几个大购物袋，回去提两趟就行了。”
宋杳杳讪讪道：“好……”
超市二楼是生活用品，一楼是各种食品和生鲜，结账要去一楼。
宋杳杳心情不佳，推着车穿过货架，直直去找出口。
“小宋老师，你吃薯片么？”许司意突然问道。
宋杳杳扭头，见对方将一包黄瓜味的，一包番茄味的薯片放进了购物车。
她惊住了。
许司意居然吃薯片！
许司意这样看起来就精致冷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居然问她吃不吃薯片！
啊，刚才许司意说有东西要买的！她居然完全忘了，只顾挑选自己要用的东西，差点就要直接去结账了。
她又震惊又懊恼，满脸歉意的询问：“我都吃的。许老师您要买什么不着急，慢慢挑。”
许司意扬了扬手里的巧克力，神情认真：“垃圾食品虽然不健康，但会让人心情好一点。”
“你今天看起来情绪不大好”这句话许司意没说。她不是会哄妹妹的知心大姐，也不想和同事关系太密切。
新室友来的第一天，许司意自认已经做到足够热情。
宋杳杳也跟着拿了同样的两包薯片和巧克力，跟许司意选的放在一起，并往购物车里藏了藏，坚定道：“我结账。”
许司意点点头，“好。”
收银台前，宋杳杳牢牢占据结账最佳位置，生怕许司意跟她抢似的，直到付完款，才松了一口气。
给许司意的薯片和巧克力付款，四舍五入，等于她送了许司意薯片和巧克力！
刚才许司意还请她吃了饭！
这样想着，宋杳杳又觉得头晕乎乎了。
宋杳杳推着购物车，抬头，许司意就在收款台前一米远的地方。
静静的站着，神色淡然的看着这边。
商场里的射灯格外明亮，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折射着温柔舒适的暖光，暂时掩盖住她眼眸里的疏离冷漠。
看着，像是在等一个，很亲近的人。
心像是泡在香甜的蜜水里一样，每一次跳动，都将满足和幸福带往四肢百骸。
第5章 第5章
逛超市虽然不算什么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把几大袋子东西提回家后，两人都选择了先回房间歇歇。
宋杳杳正要推开卧室门，被叫住了。
“加个微信吧，有事方便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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