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应该会是实话实说吧。”文确笑笑,表现得很有把握:“因为,我刚好是联盟发言人小组的。这篇报道将会由我来撰写,我也会尽力争取,获得此事的发言权。”
后一件事难度有点高,毕竟她刚从二区调来不久,还没有足够亮眼的表现,更没有正式发言过。但她毕竟是这件事的亲历者,这也算是一重优势,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燕晚洛一怔。
她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都是小文在了解有关她的一切,而她,却连小文具体从事的是什么工作,都没来得及搞清楚。
当初她好像问过这个,却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没让话题继续下去。
还好,今天之后,她们还有足够多的相处时间,让她去慢慢弥补这一份不足。离开后的第一个任务,得先把小屋的床铺换了,变成能容纳两人的样式。
离开305区后,文确立刻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她意想之中的阻碍并没有到来,同组的其他发言人主动将她推为临时组长,尽可能地为她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新领导也和过去认识的几位不一样,并没有从中作梗,在指出的几个简单问题被改好后,非常爽快地通过了她的稿子。
有关305区的报道一问世,立刻在一区之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围绕在城市周围的高危污染区,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能成为异能者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何况,就算是异能者,直面污染源也同样面临危险。如果助305区幸存者渡过危机的药剂能长期有效,那几乎就等同于,在剑柄之上多加了一根又一根的安全绳,这或许能改变一区乃至整座城市的命运。
文确再一次就305事件回答完记者提问后,坐着公车去了燕晚洛就职的实验室。
一方面是她们确实拿出了成果,另一方面是小澄早做好准备,向着联盟总部长官提交了合作申请,一整套流程下来,那间实验室已经成为了官方的合作伙伴,而她则是主要联络人。
到今天,她进入实验室,已经不需要出示工牌了。门口的几位工作人员都认识她,没做任何检查便放了行。
文确进到专项实验组时,燕晚洛还在工作中。她没有贸然打扰,去了休息室等待。
这一阶段的实验结果,她在一天前就已经从大小姐那里拿到手,并且向总部进行了汇报,所以剩下来的接触,都属于“以公谋私”。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文确拿起一看,显示的名字是“许康”,犹豫了三秒钟,随即挂断。
再响。
再次挂断。
再响。
再次挂断。
这一举动显然消磨掉了许康全部的耐心,这让她获得了暂时的平静。
五分钟后,铃声又响了起来。许确下意识就想将其挂断,幸好瞄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字——庄姨。
她及时地止住了动作,将通讯接了起来。
“庄姨?许康让你打的电话?”
“对,”庄敬宜轻笑一声,“不过你放心,现在他并不在我边上,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先把他的意思向你转达一下,他要你修改在几篇报道上的署名,并且对外宣布你和他之间的父女关系。当然这全都是他个人的想法,听不听,权力在你。”
说是这么说,但话出口之前,庄敬宜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不如说,在看到报道以“文确”的名义发表时,她就已经料到事情会如何发展了。
谁让许*康没有脑子,在女儿毅然决然放弃家族选择去联盟工作的那天,就将人从家里除名了,这时也只能后果自负了。
文确也跟着笑了笑:“你知道我不会听的,庄姨。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名字更适合我吗?”
通讯器的另一头,庄敬宜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阳台上眺望远方。
她的思绪也跟着不断向外走,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也许今天,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可以用来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
于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道:“你知道吗小文,文是你母亲的姓。你的失踪不是意外,是她亲手策划的。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在那种情况下,竟然会找到我作为她的帮手。”
或许是因为对丈夫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又或许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文郁青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远远地逃离许家,越远越好。
彼时,庄敬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小三”,她想要及时止损,退出这段混乱的感情。可是,所谓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由他父亲和兄弟一手安排,到了这种时候,仍然由不得她。
她无数次揣测过文郁青会怎么看她,而最终的结果让她诧异万分。文女士没有表达任何对她的谴责,反而请求她,希望她能为自己做一件事。
庄敬宜自己也想不通,当时怎么就答应了下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刚出生不久的文确送出了医院,交到了文女士安排好的人手中。她回到房间后,才觉得自己实在太不清醒,一旦计划暴露,鬼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于是她只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再不关注与之相关的任何消息,以抹除她与她之间的联系。
“我本来以为,你应该在某个地方过着平静无忧的生活,毕竟那时你妈妈的态度像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意识到那可能是文郁青装出来的,只为了将她唬过去,好让她施以援手,庄敬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计划恐怕出了什么纰漏,没想到你会沦落到一区棚户区,在那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虽然过程充满波折,但至少结局还不坏。”文确只是笑,反过来当起了安慰人的人。时至今日,想起离开305区前晚洛要她今后一块儿过日子的邀请,她仍然感到心旌摇荡。
原来,她的名字是母亲为她取的,那还真是……最完美的一个名字。
“是啊,至少结局还不坏,你妈妈应该也能安心了。”
看到专项实验组那边的门开了,文确立刻用“庄姨,我有点事先不说了”为由挂了电话,而燕晚洛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扬起笑容就向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今天的实验顺利吗?”
“很顺利。”
涉及到擅长的领域,燕晚洛无意识便话多了起来。她口中那些专业名词,文确大多听不懂,但没关系,她就是喜欢听她说。
等到实验话题告一段落,文确才问了她的问题:“明天的发言会,有什么想让我说的吗?”
燕晚洛早已想过这个问题,立刻将想到的内容说给了小文听:“确实有一件事。我希望,这一次,你能把我妈妈的名字也加上去。这个实验最初能够顺利进行,离不开她的支持。我们刚开始待的那个实验室,就是在她的资助下,才能继续运转。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是燕澜女士推动了这一切。不是江太太,是燕澜。”
此外……这里面也有一些她的私心。
一区的人都知道,关于她主导的、正在稳步推进中的实验,小澄是资金提供者,小文是官方发言人。
就差母亲了。
将母亲、妹妹和小文用她负责实验串联起来,她会觉得,她终于能将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握在自己的手中。
文确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笑着应了声好。
赛场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哪怕身边的人紧紧相依,也必须扯着嗓子,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观众们正在为此次大赛的胜利者泛霖献上祝贺。
燕晚洛看向了颁奖台上。
她再一次审视那位只见过一次的女性,是很耀眼不错,可她仍然觉得还是自己的妹妹更优秀一点。
但对方也没那么差就是了。
此时的泛霖,是整个赛场上最为瞩目的存在。然而她却做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举动。
燕晚洛看着泛霖奔至妹妹跟前,在十多架摄像机前,将胜利的奖杯献给了妹妹。而看妹妹的表情……小澄好像并不意外。
小澄甚至越过重重人海,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朝着她点头致意。只是,就算表现得再云淡风轻,那双眼眸中藏不住的喜悦,绝不是假的。
身边的人突然碰了碰她的手背。她凑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啦?”
文确也注意到了江映澄的动作。她垂下眼眸,声音有些不自然:“晚洛,我不可能像泛……”
不可能像泛霖小姐一样,给你带来这样的荣耀。
江晚洛猜出了她要说的话,伸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唇:“我明白的,我明白。但你也很清楚,那些不是我需要的。”
她所需要的,小文已全部提供给了她,她不敢太过贪心,不想奢求更多,只要抓住手中的东西就好。
燕晚洛知道妹妹在看。
既然是小澄先动的手,她总要回应一点心照不宣的“礼尚往来”。
小文柔软的唇近在咫尺,她捧住她的脸,主动凑了上去。
文确每次的回应都让燕晚洛觉得很有趣。
她很少主动,永远表现出一种遵守礼仪的克制,却又会在她表达出感情后,温柔地展示内里的侵占性。
燕晚洛听到身边有人在惊诧后,切换了祝贺的对象。她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已无心思去理会了。
她和小澄各走了一段弯路,但好在最终,各有所得,也各有所爱。
这样很好。
第75章 魔术师(一)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五分钟。
岳宁兮终于再忍不住,一下窜出了水面,靠在浴缸边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样子虽然狼狈,她脸上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收敛不住。
今天,她又一次又打破了之前的水下憋气记录,如果情况持续下去,憋气时间进一步增加,那想象中在水底和朋友一块儿畅游的场景,似乎也成了一件可以做到的事情。
浴室里水汽弥漫,镜子上也结着一层白雾,使得映照出的景象也变得朦胧、模糊。
但她还是能看出颜色的变化,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已经因为泡澡的时间太久而涨得通红。
坏了坏了,她又一次忘记要注意时间,这下妈妈该来催了。
果然,下一秒钟,浴室门外就响起了声音。
“小宁,你泡澡的时间太久了,如果已经洗好了就赶紧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要直接进去了!”
母亲严沛白敲响了浴室的门。
怕她听不见,她还特地拔高了声音催促。
“好!我马上就好了!”
她从浴缸里起身并放了水,拿过架子上的浴巾,快速擦干身体,换好睡衣又把湿哒哒的头发包起,方才推开浴室门走到了外面。
浴室外的凉风一下涌到身上,带来了一阵舒爽的感觉。
她身上的热气也因此被带走了很大一部分,原本留存在胸口的憋闷感消失不见。
岳宁兮笑了笑,忍不住发出感叹:“洗完澡真的好舒服啊。”
严沛白带着几分怒意,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背上,但用的力气并不大,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提醒。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洗澡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你呢?每次都这么久!下次又在浴室里面热得中暑了怎么办?活该你难受!”
生怕母亲继续往下唠叨,岳宁兮赶忙辩解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已经有经验了,一定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的!既然洗好澡了,我就先回房间休息啦!”
严沛白知道她是急着回卧室去看自己新带回来的朋友,再没多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反正同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上演过不知道多少回,大不了,她下次继续掐着时间,及时提醒女儿离开浴室就是了。
岳宁兮嘿嘿笑了两声,和母亲道过晚安,转身便跑。
每次都是这样。母亲虽然会忍不住埋怨,但从来不会真的生气。这也让她变得愈发“为所欲为”。
她小跑着冲回自己的房间,一下扑倒在了鱼缸前。
鱼缸中,一只巴掌大的小鱼正畅快而自在地游来游去,这也是鱼缸里面唯一活动着的存在——这就是她们家一个月前刚刚接回来的朋友。
那天本是一场正常进行的周末放松旅行,但她就这么凑巧的,在溪水中发现了这只蓝色的小鱼。
小鱼的颜色实在太吸引人,只一眼,她就再无法移开目光。眼看着它被七八只体型有它三四倍大的鱼围攻,随时有被生吞入腹的危险,她不想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抄起石头就冲了过去想为它解围。
柚子大的粗糙石块被砸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鱼类受到了惊吓,四散而逃,可这只蓝色的小鱼却留了下来,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似的。
岳宁兮觉得有些神奇,便试探性地将手指伸进水中,小鱼立刻把嘴凑了上来。
她只感到指尖酥酥麻麻的,像是被咬了,可一点都不痛。她用双手连带着溪水掬起小鱼时,它也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安安分分地待在她掌心。直到掌心的水逐渐流进,它才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她一下就生出了带它回家的冲动。征得父母同意后,她清空了用来装食物的桶,把小鱼放入其中,带回了家。
卧室外忽而响起了敲门声,将岳宁兮的思绪扯回到当下。
她愣了愣,开口道:“是谁呀?请进。”
严沛白拧着把手,将门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你记得吹完头再睡觉,一定要把头发吹干,听到没有?”
岳宁兮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是湿的,没顾得上吹就回了房间。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吹头发。”
严沛白重新关好了房门,心下有几分无奈。
她这个女儿哪都好,就是被她养得太过单纯、稚嫩了。明明已经长到了十二岁,仍然相信万物有灵,会向不小心摔破的盘子道歉,会和一条小鱼对话。
不过,小宁年纪还小,就先这样也没关系,慢慢来吧。
门关上之后,小鱼一个漂亮的甩尾,从大型鱼缸的那一头游到了岳宁兮的眼前。
岳宁兮知道小鱼这样是表示有话要说,立刻便向着鱼缸前凑了过去,询问道:“怎么啦小鱼,难道是明天有别的东西想吃?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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