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那么勤奋的一位老师,怎么会带出华稚那样懒惰至极……啊不,颇有个性的学生?难道是因为互补吗?
九倾在客厅换好了出行要穿的衣服,蹑手蹑脚地摸出了门去。站在居民楼底下时,她还不忘回头检查一遍,确定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跟上来,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在小区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决定回华稚和她的家看看。说不定,走到半路上,那个神秘的女性就会突然出现,跟她打个招呼。
时近九月,白天街道上的温度仍旧烫得吓人,到了晚上,风大起来,倒是有几分凉意。
九倾搓了搓手臂,压下那伴随凉风而出现的不安感,继续向前走去。
十多分钟后,家门已然出现在眼前。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她搭话。
九倾观察了一下门锁,锁眼还是之前被划烂的样子,并没有被修复。
也是,她们两个一次都没回来过,怎么会有人去修这个门锁呢?
不,不对,有什么不太对劲。
当初她们离开之前的门锁虽然也遭到了破坏,但划痕没有这么多。这说明,有某人来过,在强行打开门的过程中又增添了新的划痕。搞不好……那位客人现在还在屋子里待着。
一想到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家中,九倾就觉得不大舒服。
开门前,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刚开门就看到那位神秘女性再次坐在自己家里时,她并不觉得很惊讶,反而语气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女士,你是来找我的吗?”
女性点点头:“对,我来找你。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看样子,你很看重这次谈话的保密性,需要我把家门给反锁了吗?”
九倾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女性却同意了。
“需要,而且我希望,你把卧室的门也一块儿锁掉,保证客厅成为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这样才方便谈话。”
通往外界的通道不在卧室而在杂物间。
九倾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好心提醒她的必要,便只是安静照着对方说的做了。
等到将一切做好后,九倾还不忘去冰箱里给自己拿了个冰红茶,随后才在女性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口道:“好了,都按照你要求的做了。说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或许,可以先从你神秘的身份开始说起。”
“你很好奇吗?”
“不是很好奇,”九倾耸耸肩,故作平静,“但你的出现已经影响到了我正常的生活,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
从问话之人的表情上,她能看出对方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所以,她不想让她如愿。
女人抿了抿唇,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真遗憾,你应该对这个答案更感兴趣一点的。毕竟……我姓尹,是你的母亲,你该喊我一声‘妈妈’才对。”
九倾:?
她再次审视起对面的尹女士,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最终选择对这个答案保持怀疑态度。
将这样的想法藏在心底后,她开口道:“是吗?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是妈又怎么了?谁还没个女儿了。华老师为达目的能连着喊她一晚上的“妈”,她早就对这个称呼免疫了,尤其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时候。
尹女士表现得越发不满:“你是我的女儿,你觉得我特意来找你,能有什么事?一来,我是想*确定一下,你以前过得好不好,看你一切都好,我才能放心些。二来嘛……”
九倾挑了挑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如你所见,我一切都好,所以——你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这就是你那个养母教你的为人处世之道吗?”尹女士的语气渐重:“长辈说话的时候,你不应该打断的。尤其是,我还是你的母亲。你原本是一个很懂礼貌的孩子,看样子,是她把你给带坏了。”
第111章 探路者(十五)
养母?
这个难得听到的称呼让九倾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她想着,幸好当事人不在。要是被华老师知道,她们的关系被形容成了这样,恐怕得生顿大气呢。
华稚从没明说,但她看得出来,她对她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多少有些在意,尤其是关于那并不存在的代沟一事。华老师能毫不犹豫地喊她妈,如果反过来,被她喊“华妈妈”,应该也能接受,可如果是第三方说她们是母女,那绝对无法接受。
九倾决定要为华稚解释一下:“我想,尹女士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和华稚可不是养母和养女的关系。我们俩的关系呢,比你描述的要亲近点。哦不对……是比我和你本人的关系还要更亲近一点。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听明白?不明白的话,我也可以重新做一次说明。”
尹女士变了脸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
九倾看了看手中的瓶装冰红茶,就剩最后一口了,便干脆仰头一饮而尽。
口还是有点渴。
她想了想,又去冰箱里翻出一罐罐装的牛奶,自在的像是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这下终于是喝够了,她这才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出现了在了我和我爱人的家里。她自称是我的母亲,却上来就是一通教训,还对我爱人进行了贬低。这就是我所理解的现状。得亏华稚现在不在场,不然,还不知道她会生气成什么样子。唉,我也不能让她平白无故受委屈,所以,就由我替她来下逐客令了。请你立刻从我们家里离开,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动用一些更为暴力的方式。”
九倾原本还期待着,能够得到关于过去的、想要的答案,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得太多。
或者应该这么说。
如果女人带来的真的是所谓的答案,那是否知晓都无所谓了。
母亲在九岁的时候选择了放弃她,又哪里有资格,在十一年后,对她现在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
连着被下了几次脸,尹女士突然怒从心中起,猛地冲到她面前,想把她手中的东西一把打出去。
幸亏九倾的反应足够快,带着牛奶就闪到了一边,语气里带着看到顽皮小孩浪费食物的不满:“别乱丢啊!你怎么能乱丢别人的东西呢!还浪费食物!太过分了,这就是你妈妈教你的为人处世之道吗?真不像话。”
下一秒钟,整罐牛奶都被打了出去,砸在墙上,许多没来得及喝的牛奶从开口处流出,在地板上汇集成了一小摊。
九倾暗自想到,幸好因为华老师足够懒,从来不会在家里放地毯这样难以打理的东西。不然,她们还得多洗一条地毯,多麻烦。
“我说尹女士,你真的很没礼貌。那没办法了,我只好用一点不那么和谐的方式,把你请出去了。”
“你竟然敢对你的母亲动手?”
“一位没有养过我的母亲、上来还这么颐指气使的,动手就动手了,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还得挑个黄道吉日不成?再说了,你有证据吗,就敢说你是我妈?”
九倾还没来得及出手,身后就传来了某人的声音。
“那可不行,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会被别人说我们家的小九倾没有涵养的。所以赶客这种事情呢,还是让我来吧,我不在乎什么名声。至于小九倾……你就当是被胁迫着观看了一切。这样传出去是不是就好听多了?”
随后,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我觉得不行,不管怎么传都会变成是我教育不当,要不直接从我开始吧?”
杂物间的门,九倾之前并没有反锁,所以此时很轻松地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华稚和广怀前脚跟着后脚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说话的语气极为轻松,像是在讨论明天早上的早饭应该由谁来做。
不,应该说是比平时还轻松,往日里,她们可不会这么……谦让。
尹女士有些不可置信。
她的目光来回转过一圈,最后停在了九倾的身上。
“你们……你们联手,故意骗我?你骗你的亲生母亲?”
广怀无奈摇头:“又是这个词,我都快听腻了。”
华稚配合点头:“我也是,大概她只会说这么一句吧。真是无趣,我本来还以为,能有什么新乐子呢。”
两人并肩走到九倾身前,巧妙地将后者挡在了身后。
华稚回答了尹女士之前的问题:“小九倾可没有参与计划,这个我可以保证。事实上,她完全不知情,是我在这个房间里布满了监控,所以有谁闯入我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哦。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是不是很有警惕心?”
她一转头,发现广怀一副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架势,便毫不犹豫地拉着九倾一起躲到了老师的身后:“广老师!就是她!她欺负我和你的小小学生!快为我们伸张正义!”
就在那一瞬之间,广怀和尹女士同时拉开了架势。
九倾这才发现,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上门来跟她谈话,身上却带着整整三把武器。
除掉一把、又取一把,除掉一把、又取一把,真让人好奇她是怎么带过来的,也让人不免对她谈话的“诚意”产生怀疑。
幸亏小队长的实力远超常人,轻轻松松地就化解了这场危机。
也就过了十来分钟的时间,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九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刚想为自己私自行动的事儿道个歉,就被另外两人的对话给打断了。
“好困,能不能在你这睡觉?”
“可以啊,主卧给你,我和小九倾就挤一下,睡客卧好了。”
广怀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了,对每个房间的分布都熟门熟路的,一下就找到了主卧的所在。
正准备推门而入时,锁住的卧室门绊住了她。她回头看了一眼,华稚立刻反应过来,上前将锁给开了,顺道进了屋中,将自己的睡衣给取了出来。
她走到九倾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先别想太多,好好睡上一觉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担心的话,你可以试着把手伸进我的被窝里来,我给你暖暖。”
九倾感觉得出来,华稚是不想她太纠结今晚的事,所以有意岔开了话题。她笑笑,应了声:“好啊,既然华老师这么贴心,我一会儿就实践试试看。”
在这天晚上的梦里,原本总隔着一层纱的过去,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九倾隐约意识到,这是她的母亲——那位尹女士有意让她看到的,为此,对方一定做了什么。她无法从梦境中脱身,便干脆冷静地看了下去,尝试着从中发掘出一些可用的线索。
第一幕,刚出生的她躺在母亲的怀中,黑红的皮肤皱起跟小猴子似的,母亲却没有任何嫌弃,小心翼翼地抱住她,边喊着“我的宝贝女儿”,边将嘴唇凑到了她的脸边。
第二幕,她看起来长大了不少,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在垫子上爬行,母亲半跪半蹲在她的面前,将可能会挡路的玩具挪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前进。
第三幕,她已经学会了走路,但走起来还有些歪歪扭扭的。母亲仍旧保护着她,始终跟在她的身侧,在她差点要摔倒的时候扶了她一把,然后鼓励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一幕又一幕,跟普通小孩成长过程一样的场景不断上演,不过,这是属于她和她母亲的故事。
她能认出自己的脸,也能认出母亲唇角的那颗痣。每一幕都在告诉她,母亲“曾经”很重视她,可她的内心却不为所动。
每当她看到母亲是如何照顾她的场面时,脑中都会浮现另一幅对应的画像。在那幅画像中,主角是她和华老师。亲身经历又记忆深刻的事情,可比这电影一样的画面更让人情绪激荡。
尤其是……她能感受到通过手心传来的温度。那是现实中相握的那只手传递给她的。
九倾被迫看了一场时间过久、不得中途退出的“电影”。
可惜,在这一幕幕温情的画面之中,却没有半点她真正关心的东西。
她并不想知道母亲当初是怎么照顾她的,她唯一感兴趣的是,母亲为何抛弃了她。
越长大,她越明白,一个才九岁大的小孩,就那么被丢在北面森林里,如果没有人来带走她,她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可以说,她能坚持到有人来,本身已经是诸多幸运叠加后的奇迹了。
而那个来接她回家的人不是母亲,是华稚。
所以,在这个问题得到答案之前,她不可能对母亲有任何的感情。
当电影的故事进展到了小女孩儿的九岁生日,仍然没有她期待的场面,反而开始从头上演后,华稚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思索片刻,对着空无一物的空白空间朗声道:“我知道你在,也知道是你想让我看这些东西。你希望我心生感动,重新投入你的怀抱。但是……这些故事很无聊,我不会产生感激,只会更加厌恶于你。你要是不希望事与愿违,就让我从梦里醒来吧。”
第112章 探路者(十六)
没有人回应。
只有眼前的墙壁上,重复的内容被一位固执的放映师继续播了下去。大有九倾不接受、就不停止播放的架势。
沟通无果,九倾开始思考——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她总觉得华稚教过她方法,是什么来着?
细细回忆过华老师往日里的所作所为,九倾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果然,还是得这种“切身体会过的经历”,才真正具有参考的价值。“看电影”得来的,感触会淡上很多。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高声喊道:“华稚妈妈救命啊!有人试图把我困死在梦里,你再不出场,就要失去你的宝贝女儿了!听到的话,就快来救我!”
既然凭她自己的力量出不去,那就只能求助其他人。华稚求她的时候,就喜欢喊她妈,现在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也能有作用?
求救的信号已经发出,她却仍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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