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人的生命为何总是如此脆弱?
贺小乐已来到了左轻侯的床边。刚刚从左明珠那里听说了几人情况的张简斋就站在他的旁边。
贺小乐伸出了一根手指,搭在了左轻侯的脉上。他同平一指学了一点号脉,虽然并不精通。
他是真心想救左轻侯的,对于救人,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如今,他有些后悔没能跟平一指多学一些医术。
看到贺小乐的手法,张简斋愣了愣。
张简斋号称“一指判生死”,他号脉当然也是一指。可他一直以为这是他的独门绝学,却没想到,今日会出现贺小乐这么一个同样用一指的少年。
他不禁开口问贺小乐:“你看出了什么?”
贺小乐难过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学艺不精,只看出个五脏亏虚。”
这当然是最浅的东西,他也当然是学艺不精。他原本以为,左二爷作为江湖人,病得厉害应是外伤所致,却不想情况同他猜得完全不一样。
张简斋的态度却还不错,他问道:“你说你救活过两个人,却不知是如何治的?”
贺小乐坦白道:“他们都是外伤。一人是长剑穿胸,断了肺脉,我给他开了膛,把脉重新接上了。”
他还未说第二人,房间里的人却已全部悚然。
左明珠抓紧了薛斌的胳膊,她嘶声道:“开膛岂非直接死了!难道你也要破开我父亲的胸膛?”
陆小凤也吃惊地瞪着贺小乐,他简直要叫一句人不可貌相!
张简斋的反应却不一样,他问:“断了肺脉居然能够不死?你真的可以给他把脉接上?”
贺小乐点头:“可以,我有一位师父,他甚至可以替人接上心脉。”
这样的医术简直闻所未闻,张简斋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师父在哪里?可能将他请来?”
贺小乐叹了一口气,道:“在一个这里永远去不到的地方。”分别即是永别,他当然也有些想平一指了。
张简斋以为他说的是平一指已经死了,他有些遗憾地道:“若有这样的医术,也许左二爷就有救了。”
顿了顿,他问贺小乐:“第二个人你也是这么救的吗?”
贺小乐摇了摇头:“他身上虽然很多伤,但并不算致命,我只是替他治好了外伤。”
薛斌不解:“那你为什么说救活了他?”
贺小乐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改变了他的命运吧。”反正系统是算作救活的,关于这一点,系统绝不会出错。
命运二字玄而又玄,逆天改命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贺小乐身上。
他好像忽然变得很神秘,很像是一个谜。
左明珠小声问:“那你可以改变我爹的命运吗?”
张简斋也跟着开了口:“说起改变命运,老夫倒是想起了一个人。贺公子,请问你认不认识楚留香?”
张简斋为什么会问起楚留香?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创造奇迹,能够改变他人命运的,只有楚留香。
似乎听到了楚留香三个字,左轻侯的眼睛动了动。
他的声音很轻,其他人都没有听到,花满楼却听到了。
左轻侯在叫楚留香。
花满楼来到的他的身边,他蹲了下来,用同样很轻的声音说:“楚留香没有死。”
他的声音像春天的微风,轻轻一吹,空荡的枝桠上,便多出了两片新绿。
花满楼的声音虽轻,却足够房间里的人听到。
张简斋、左明珠、薛斌呆呆地看着他。
左明珠颤着声,问道:“花公子,你方才说,楚留香没有死?”
薛斌急忙问:“楚香帅在哪里?”
张简斋激动地说:“若是他的话,一定可以让左二爷好起来!”
张简斋这话说得奇怪,楚留香又不是大夫,他怎么能让左二爷病愈?
可偏偏,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除了贺小乐,大家似乎都很相信,只要有楚留香在,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花满楼并没有回答,说出楚留香还活着的人是贺小乐,这件事交给他来说当然最合适。
贺小乐却没有急着解释楚留香怎么还活着,毕竟眼前还有一个将死之人等着大家来救,他问道:“为什么楚留香能让左二爷好起来?”
张简斋叹了口气,说道:“左二爷是心病,他不肯告诉我们他在忧郁什么,我们自然没法子替他疏解。但楚留香是他的朋友,他一定有办法让左二爷开口。”
听到这话,贺小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我虽然知道楚留香没有死,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几个人的脸色又灰败了下来。任谁在有了希望之后又失望都会像他们一样反应。
左明珠不解地问:“楚留香当真还活着吗?可爹爹和他是朋友,爹爹病重,他若是活着为何不来看他?”
她这话问得却有些诛心了,司空摘星不客气地说道:“且不说他不是大夫,不会治病。就说以他的轻功,他就算来看过,你们也未必知道。”
左明珠讷讷地不说话了。
贺小乐道:“我们也想找到楚留香,可他绝不是一个容易找到的人。”不然兰花先生也不会用那样三个人来逼他出来。
张简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从来只有香帅自己上门,想要找他本就是件极不容易的事,何况……”
他没说出何况后面的话,房间里的人却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何况楚留香已决心要“死”了,就更加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了。
房间的的空气沉闷了下来。张简斋想,难道左二爷只能等死了不成?
左明珠忍不住悲伤地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几乎没怎么说话的陆小凤开了口,他道:“想要知道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却也未必要靠楚留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陆小凤身上。
他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可被人瞩目的时候,他却很自信,很放松。
左明珠急忙问他:“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陆小凤并不急着回答,他缓缓说道:“我们来到一个地方,总是可以从这个地方的陈设看出一个人的喜好或者习惯。”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显然是想到了花家同掷杯山庄的不同。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
陆小凤道:“一个人会忽然忧思成疾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许他早生死志,也许是他遇到了什么渡不过的难关,拟或者,是有什么事叫他伤心到不想活了。”
抿了一下嘴,他道:“至少,我没有从这院子的环境看出来左二爷想死,也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难关连掷杯山庄的左二爷都渡不过。那么我想,他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某件事,一件叫他伤心欲绝的事。”
听到陆小凤的推断,薛斌和张简斋的心都是猛地一跳,因为他们想起了某一件事。
看着陆小凤,左明珠有些愣住了。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拆穿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的人。
那个人也是这样抽丝剥茧,也是这般侃侃而谈。
那个人是楚留香。
她不禁问道:“你究竟是谁?”
陆小凤笑着回答:“我叫陆小凤。”
贺小乐悄悄在心里替他补充: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作者有话说】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俗语。
张简斋号称“一指判生死”:原著提到,所以推测他治病跟平一指一样用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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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江湖少年团(七)
◎新老剑神◎
贺小乐四人在掷杯山庄住了下来。
贺小乐的医术虽然不足以治好左轻侯,陆小凤的话却给了薛斌和张简斋迎头棒喝。
薛斌和张简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们说有些要事商量,把贺小乐四人客客气气地请出了房间。
左家的下人将他们安排在了就近的厢房。
四个人重新围坐在了一起的时候,贺小乐在陆小凤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微笑。
贺小乐问他:“陆大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陆小凤惊奇地看着他,道:“小乐,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们几个肚子里的蛔虫。”
司空摘星往前倾了倾身,趴在桌子上:“陆小凤你说,你知道什么了?”
司空摘星也觉得那三个人态度好像有点奇妙,但他对左家的事不了解,是以说不出来这奇妙的地方在哪里。
陆小凤道:“这就要从左家和薛家的世仇说起……”
左家和薛家是世仇,按理来说,他们绝不可能结成儿女亲家。而且就在两年以前,他们今天见到的这对夫妇本也各自许配了人家。
花满楼道:“这件事我听说过。”两年前,掷杯山庄和薛家庄都向花家送过请柬,可不过两个月,又来了一封把前件推翻的请柬。
当时花如令还很吃惊,嘀咕了一句:“这两家怎么会结亲。”
陆小凤笑着道:“因为这婚事很不寻常,我就稍微了解了一下。”
他拿来纸笔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名字:左明珠、丁如风、施茵、薛斌、张简斋、王雨轩。
陆小凤道:“原本,左明珠许配给了丁家丁如风,而薛斌的未婚妻则是施家庄的施茵。结果两年前,左明珠和施茵都生了重病,后来施茵死了,左明珠却好了……”
司空摘星打断他:“等等,人家两个闺中小姐重病,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满楼解释道:“当时左小姐重病,左轻侯把张简斋和江南的十余个名医都请到了掷杯山庄。因为这事,施家主母金弓夫人在江湖上闹过,说掷杯山庄就是想害死她的女儿。”
陆小凤接着他的话道:“虽然后来施家到北方请来了王雨轩,却仍然没有救回施茵的命。可奇怪的是,金弓夫人不但不闹了,她还收了病好的左明珠当干女儿。”
司空摘星摸着下巴沉吟道:“的确有古怪。不过,干女儿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小凤笑道:“这件事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你这话问得,倒显得有些孤陋寡闻了。”
司空摘星哼了一声:“我关注这些干嘛,他们又没有宝贝能让我偷。”
贺小乐在一旁听得很认真。从前陆小凤并没有同他讲过这个故事,是以他对左轻侯、金弓夫人这些人物都很陌生。
他问陆小凤:“难道你觉得左二爷的病同这些事有关系?”
陆小凤道:“要知道,两年前若是没有左明珠和薛斌的婚事,薛衣人和左轻侯就一定会有一场生死决斗。”
无论是这扑朔迷离的婚事,还是这场无疾而终的决斗,都足以让陆小凤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隐秘。
提到薛衣人这个名字的时候,四个人都变了脸色。
薛衣人虽然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但对江湖来说,他仍然是个传说。
陆小凤、司空摘星、花满楼会熟悉这个名字并不奇怪,可贺小乐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一个他从万梅山庄管家那里听来的故事。
一个关于西门吹雪和薛衣人的故事。
一个老剑神和新剑神更迭的故事。
西门吹雪七岁学剑,十四岁学成,可他真正出名却是在他十六岁的这一年。
十六岁的少年,提着一把剑,来到了薛家庄,向天下第一剑客挑战。
他没有胜,却也不算败。
西门吹雪输给了薛衣人一招,薛衣人却没能收藏到西门吹雪的血衣,不但没有血衣,他还负了伤。
当然,西门吹雪也受了很重的伤,这一次受伤,可谓是西门吹雪一生中伤得最重的一次。
想到这,贺小乐忽然变了脸色,他问不明所以的陆小凤:“今年你是不是十四?现在是不是夏末?”
陆小凤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贺小乐叫道:“薛家庄!”
就在这时,有薛家的下人匆匆来找薛斌。
薛斌跟着下人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同样急匆匆出门的贺小乐几人。
陆小凤他们还没问明白贺小乐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他这么着急,只能先跟着他跑出来。
薛斌没空和他们寒暄,点点头打个招呼就要往外冲。
贺小乐却叫住了他,他问薛斌:“是不是薛庄主受了伤?”
薛斌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贺小乐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道:“带我一起去。”
想起贺小乐说自己外伤在行,而张简斋不能离开掷杯山庄,想了想,薛斌决定带他们一起。
虽然贺小乐还未告诉他,他的消息为什么会这样灵通。但这事却不如他父亲的伤令人着急。
贺小乐想去薛家庄本是想救西门吹雪,可现在,薛衣人已经受伤,他赶去恐怕也碰不到西门吹雪了。
而且,这次的决战,西门吹雪虽然重伤却并没有死,但薛衣人却死了。
他当然不是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他的死只因四个字——宝剑已老。
在路上,想起薛衣人是怎么死的贺小乐,忽然联想到左轻侯的病。他想,心病果真是这世上最难医的病。
来到薛家庄,薛斌得到了下人报来的大夫的诊断,说是只伤了肩膀,没有性命之忧。
薛斌松了一口气,他想,虚惊一场,看来不必贺小乐那夸张且不知真假的医术上场。
他准备让贺小乐他们回去了,却见贺小乐一脸严肃地说:“让我见薛庄主。”
薛斌有些不高兴,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却听贺小乐道:“他肩膀的经脉断了,一般的大夫当然能治,但绝不能让他的剑法再像从前那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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