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研究疑难杂症,她甚至把治好楚留香的霉糕拿来研究了。
药堂的后面,好大一片地方都是她试各种药的地方。
贺小乐怀疑,青霉素这种东西,没准会被苏蓉蓉捣鼓出来也说不定。
宋甜儿来找过她几次,一开始她还想劝苏蓉蓉回去,可看到苏蓉蓉脸上乐在其中的笑,她不劝了。
她不劝的结果就是,回春堂的隔壁开起了一家粤菜馆。
据说老板娘是个美人,她不但人美,做出的菜竟然比她的人还要美。
粤菜馆的生意极好,好到名声一路传到了京城,甚至还传到了大漠。
据说,姬冰雁为了一尝美味千里迢迢赶了过来,结果看见老板娘是宋甜儿,那脸色别提有多精彩。
等他见到楚留香,听楚留香诉苦说他被两位红颜知己扔掉了,姬冰雁的表情更精彩了。
他幸灾乐祸地笑道:“美人在眼前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如今却要眼巴巴地凑上来,你说你是不是贱骨头?”
楚留香居然深以为然地点头:“不错,这世上再没有比楚留香还要傻的人了。”
姬冰雁问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楚留香笑道:“不怎么办,反正松江府也有码头,这里的码头足够停我的船。”
只要还在松江府,他离苏蓉蓉和宋甜儿当然不会太远。
他没有要重新跟她们里的谁在一起的意思,他仍旧把她们当妹妹看待,只是在生活一起久了,若要分开,却是不习惯。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做。也许等待久了,他又会去江湖上浪迹。
但他知道,在松江府却还有他的家。有她们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他不是无根的浮萍。
姬冰雁敬了敬他,他懂楚留香,多的话已不用再问。
姬冰雁在松江府留了一阵,他有幸受邀参加了一位素未谋面的少年的冠礼。
而让他觉得神奇的是,这场冠礼,居然是在江南花家办的,参加这场冠礼的,居然有已经“死”去的薛衣人。
甚至掷杯山庄和施家的主人都来了,更不要说在座居然还有神医张简斋和苏蓉蓉等人。
姬冰雁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少年只是成年礼就能劳动这么多人。
他问邀他同来的楚留香,楚留香笑着卖了个关子,他道:“你见过就知道了。”
贺小乐不太好意思地走了出来,行过仪式,花如令给他戴上了象征着成年的帽子。
贺小乐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不太真实地想着:我成年了。
他扫过宴席上的每一张脸,这些人或是他的朋友,或是他的亲人,他们都在为他高兴。
贺小乐咧开嘴,笑了。
花如令叮嘱道:“既然大人了,当然要有大人的样子。”
贺小乐问:“大人是什么样的呢?”
花如令凝视着他,一字一字,重若千钧。
“要有勇气,要学会承担,要照顾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最重要的,是为善。”
善之一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贺小乐郑重点头:“知道了。”
姬冰雁小声问楚留香:“此子是花家晚辈?可是蓉姑娘和张神医干嘛要分列左右?”
楚留香笑道:“你可知,他们二人都是他的师父?”
姬冰雁一愣。一个人要想同时拜这两个人为师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岂知楚留香接着说道:“而蓉儿也是他的徒弟。”
姬冰雁简直想到没想过还能这样,他问:“那蓉姑娘同他学什么?”
楚留香只说了一个字:“医。”
姬冰雁凝注着贺小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许多人都会来参加他的冠礼,因为他绝对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江湖人绝对不能得罪大夫。
知道他在想什么,楚留香笑了笑:“别用你那商人的目光去看他,在座的都是他的朋友。”
姬冰雁问:“你也是?”
楚留香点头:“当然。”
姬冰雁以为,贺小乐有楚留香和这么多有名望的朋友,一定很快就会在江湖出名。
可是没有。
两年后,姬冰雁在江湖上听到了陆小凤、司空摘星、西门吹雪的名字。
他恍然想起,这些都是那日参加冠礼的少年。
陆小凤是有名的江湖浪子,他屡破奇案,就连公门中人也会找他帮忙。
司空摘星俨然已成了继楚留香之后的偷王。听闻他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姬冰雁怀疑,他可能是跟苏蓉蓉学的。
至于西门吹雪,他简直比前面两人还要出名!
只要提到剑,只要你用剑,你就绝不能不知道西门吹雪。
可是贺小乐呢?他又在哪里?
出于好奇,他向楚留香去了信。
回信里边,楚留香只有一句:“好奇的话何不来松江府回春堂瞧瞧?”
半年前,回春堂的二大夫已不肯为绝症病人诊治了。
谁人也不知道原因,尤其是一些断了经脉的江湖人,他们实在需要二大夫出手。
姬冰雁来的时候,正瞧见那二大夫随手一挥剑,就断了一个找事的人的剑。
听边上的人说,这已是今年断的第九十六把剑。
姬冰雁没忍住好奇问道:“怎会有如此多把?难道这药堂天天有人闹事不成?”
那人回答道:“当然不是,只因第一个闹事的人被二大夫断了剑,他不服,纠结了一群来,结果所有人的剑都被断去。二大夫的名声也就传到了那些剑客耳朵里。”
说到这,姬冰雁已然明白,一个人若是出了名,那麻烦自然会找上门。
可他问的是贺小乐,楚留香让他来回春堂做什么?
等等,那二大夫看起来虽然是老者,一双眼里却未有沧桑,这分明是一双年轻人的眼睛!
姬冰雁明白了,原来二大夫就是贺小乐!
岂不见这回春堂外的一柄柄断剑?他当然不是没有出名,他简直太出名了!
好奇得到的满足的姬冰雁愉快地转去隔壁粤菜馆吃饭去了。
他当然也已明白,那一大夫自然就是苏蓉蓉。
这可恶的楚留香,居然瞒了他这么久。他只道苏蓉蓉同宋甜儿一起在这粤菜馆里。
谁想到,她竟然开起了药堂,而且还扮作那种中年男人的模样。
姬冰雁简直又佩服又好笑。
一个红袍少年坐到了他的对面,他道:“兄台,拼个桌怎么样?”
姬冰雁叹了一口气,道:“我把桌子让给你如何?”
红袍少年愣了一下问他:“为何?”
姬冰雁道:“从前麻烦缠身的人是楚留香,如今,却换了人。兄台可知是什么人?”
陆小凤摸了摸嘴唇上刚长出来的两撇胡子,笑道:“当然知道,那人正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姬冰雁点头:“不错,所以你说,我可还敢同你坐一起?”
陆小凤却道:“你既然可以和楚留香坐一起,又如何不能同陆小凤坐一起?”
姬冰雁只觉得万分后悔,他后悔自己看完热闹为什么不马上走?
好在这时,宋甜儿的一声惊叫拯救了他。
她对着一个冷脸的女孩子叫道:“你是红袖姐吗?!你居然回来了!”
听到声,贺小乐同苏蓉蓉也赶了过来。
陆小凤也不再逗姬冰雁了,大步朝着李红袖走去,他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李红袖。哪怕花满楼劝过他,他也没有放弃。
可陆小凤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李红袖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众人这才看到,她的胸前插着半截断剑,而她衣上的红,竟然全是血染成的。
第60章 江湖少年团(二十九)
◎贺小乐不见了◎
贺小乐二话不说冲向前去。
他知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就要到了。
这种情况下,能救李红袖的人只有他。
因为舍不得这里的朋友,贺小乐本还想在这个世界多留些时间,是以他才从半年前起就不再治疗濒死之人。
这些人当然也没有被放任不管,治疗他们的人是苏蓉蓉。
可李红袖他却不能交给苏蓉蓉,因为她的伤太险太急,苏蓉蓉同她又太近太亲。
太亲近的人,总是容易关心则乱。
这种事,贺小乐深有体会。
他实在想不到李红袖是怎么拖着这样的身体,来到宋甜儿的店里的。可他知道,现在救人才是最要紧的事,有什么话只能等李红袖醒了以后,由陆小凤他们去问了。
贺小乐匆匆看了陆小凤一眼,然后急忙抱起了李红袖,问宋甜儿要了许多蜡烛和一间房间,对其他人说道:“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她。”
大家看着他和李红袖,眼里满是担心和期望。
贺小乐低下眼去,说了一句:“一会麻烦大家谁也不要进来房间。”
他没有说理由,他不想找什么借口骗人。
门被关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小凤觉得心怎么也定不下来。
按理来说,他与李红袖非亲非故,纵使担心也不该是这样的五心不定。这感觉,倒像是他将要失去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姬冰雁从看到贺小乐关上房门就走了,他当然不是真的离开,只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当然要去通知楚留香。
宋甜儿顾不上生意,一股脑把那些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客人赶跑,关了店门之后,便回到了二楼的房间外面。
她的嘴里一会念着妈祖保佑,一会念着菩萨保佑,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掉下来,她终于念不下去,嘴里只剩下呜呜的哭声。
苏蓉蓉实在看不下去,她轻轻揽住了宋甜儿,安慰道:“相信小乐的医术吧,在治疗外伤上,他比我要强。”
陆小凤盯着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对苏蓉蓉道:“蓉儿姐姐,我想去把花满楼他们找来,这里就劳烦你了。”
苏蓉蓉并不明白陆小凤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去找花满楼他们,但这里本就不必他守着,是以苏蓉蓉点了点头。
她不爱过问别人的事,何况李红袖重伤,她也没有心思再管其他。
过了没多久,姬冰雁带着楚留香来了。
幸好楚留香就在船上,是以他才可以来得这样快。
他一来就问苏蓉蓉:“红袖她怎么样了?”
苏蓉蓉道:“小乐还在房间里替她医治。不过小乐既然说会治好,她就一定会好,这点你应该也很相信。”
楚留香点点头,他们都知道贺小乐从来不是爱夸海口的人,他们当然都信任他。
只是这一次他不让人看这件事让楚留香觉得有些特别。
楚留香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却见苏蓉蓉瞥了他一眼,而后道:“人家姑娘家的胸口,大夫为了治伤不得不看也就罢了,又为什么要给其他人看?”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虽然他觉得贺小乐至少可以找苏蓉蓉进去给他打下手,但跟女人争辩这种事他是绝不会做的,哪怕这个女人是善解人意的苏蓉蓉。
贺小乐这一次治疗治了很久,久到宋甜儿几次都想推门进去。
可她知道大夫看病不能打扰,只得耐着性子等在外面。
入夜了,房间里亮起了烛光。
透过光,宋甜儿看见了贺小乐忙碌的影子,这至少让她安心了一些。
因为贺小乐在忙碌就说明李红袖还可以医治。
在天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陆小凤赶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花满楼、司空摘星和西门吹雪三个人。
楚留香有些惊奇地问道:“你们竟然都在松江府?”
花满楼的脸上难得没什么笑意,他道:“我也没有想到,大家竟然不约而同地都来了。”
而且他们都被陆小凤找到了。
一切简直像命中注定一样不可思议。
西门吹雪神色淡淡,他会来同样是鬼使神差,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他忽然想起了贺小乐的剑,他想来看看。他的目光落了在这黑暗里唯一的光源——贺小乐在的房间。
因为担心,房间外面没人有心思离开去点灯,是以所有人都站在一片黑暗里。
黑暗总是容易让人没由来地生出一些幻想,一些心慌。
却在这时,那房间里的烛火忽然灭了。
蜡烛总有烧完的时候,可却不该是现在。
何况,正在治病的大夫怎么能没有光?
而且就在刚才,楚留香似乎听到了李红袖的一声呢喃,而同样听到的人还有花满楼,花满楼听到的声音甚至比楚留香听到的要清晰。
毕竟,鼻子不好的人耳朵再灵,也灵不过曾经的瞎子。
花满楼听到李红袖说出的六个字——绣玉谷移花宫。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再动弹不得。
只是黑暗里,大家都来不及关注他的表情。
楚留香神色一凛,他急忙点燃火折子,推开了门。因为怕打扰了贺小乐,他的手脚很轻。
楚留香当先走了进去,可房间里的情景却让他吓了一跳。
李红袖的身上还有她躺的床上都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血迹,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死了。但好在楚留香走近后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的命应该保住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等他回过神却发现,这房间里无论哪一个角落都没有瞧见贺小乐的身影。
贺小乐不见了。
陆小凤快步走了进来。因为怕风吹动蜡烛晃眼睛,贺小乐早已把窗子栓上了,而他们都在门口站着,屋顶也不见任何破损,这里分明就是了一个密室。
可就在这样一间密室里,贺小乐不见了。
陆小凤的预感成了真。他整个人有些呆滞地站在了窗边。
司空摘星从烛台边拿起了一张纸。
按理来说,以陆小凤的观察力他不该看不到,可人总是关心则乱,一乱当然就看不见灯下的黑影。
西门吹雪站在门口,他忽然开口,对立在门外脸色惨白的花满楼说了一句:“贺小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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