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渔没管他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古老爹面前喊了声阿爹。
古老爹不住的点头,哑着声音连声应好。
看着老爹脸上的深壑,古小渔颤了颤眼,曾几何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汉子也被岁月催老,为着一家糊口,挺直的背脊也微微佝偻。
不待古老爹说什么,古小渔缓缓跪下。
“渔儿,”古老爹愣住,想要去扶,古小斛却拦住老爹。
当年他出嫁时,也有这一跪。
跪天跪地跪父母,古小渔这一跪顺从本心。
“好,好,好,”古老爹缓缓点头颤着声音,他没白养这几个哥儿。
迎亲的花轿近了,古老爹将古小渔扶起,轻拍他的肩,温声道:“去吧。”
日月交替,四季轮转,雏鸟羽丰,终会离家。
人生便是在不断的相遇和送别之中慢慢圆满,不舍与欢喜常常并存,但细细想来,当是宽慰最多。
鞭炮声混着笑闹声传遍整个村子,古老爹看着花轿渐渐远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古小斛挽上老爹的胳膊,古小河也在一旁红眼。
“风大,风大,”古老爹哑着声音。
长长的迎亲队伍像长龙一般,簇拥着花轿来到了赵家。
不知谁喊了一声“新夫郎”来喽,霹雳啪啦的鞭炮声又响起。
赵家门口,拿着花斗的老人将谷,豆,铜钱,彩果等物撒了一地,大人孩子一拥而上争相拾取。
古小渔被人扶着下了花轿,赵锦将他背着,进了门。
拜过高堂之后,古小渔被送进了新房。
喜宴开始,汉子抬着装菜的木板,流水儿一般的上菜,村民们十人一桌的挨着坐好,满脸笑容的拿着碗筷。
赵家的宴席可是不一般,为了赵锦的婚事,赵家夫妇和大房老早便开始准备了。
赵臻为着弟弟,可是直接买下了一头猪。
就是他当年成亲时,也没这样,一来当年清哥儿不愿铺张,二来他常在外走商,娶了夫郎之后又去了镇上,伺候父母都是小弟,也有弥补的意思。
这古家也是村里的大户,若是喜宴太轻了,也怕村子里的人说闲话。
猪肘,熏青鱼,菌菇土鸡盅,蜜汁东坡肉......直让村子里的人吃的满嘴流油,伴随着阵阵桂花香,桌上还有一道桂花羹。
“这一桌菜,怕是要花费不少,”
“许久不曾吃过这样的席面了。”
“就是水芹里面都有腊肉片,”
“......”
便是嘴里都包不住了,也有人忍不住开口感慨。
“这古赵两家倒是门当户对,渔哥儿好福气啊,”
“欸,依我看来,这赵家才是高攀了,”
“......”
几人正说着,苏子清忽然过来,浅笑着:“大伙慢慢吃,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这话一出,几人连忙摆手,也不再说什么,连忙低头扒饭。
赵书云正在找爹爹,看着苏子清正在招呼客人,忙跑着过去:“爹爹,已将吃食送去给小叔么了。”
“乖。”苏子清摸摸儿子的头:“月哥儿呢?”
“正跟小叔么在屋里说话呢。”
“这孩子。”
苏子清失笑,不过有人陪着渔哥儿说说话也好,免得等的无聊。
待到日落黄昏,热热闹闹的喜宴才散去。
外面的事情有赵家夫妇和苏子清赵臻操持,赵锦该进洞房了。
赵锦被人灌的很了,脑子有些昏沉,又怕待会儿冲撞了古小渔,惹夫郎不高兴。
在院子外舀了一瓢凉水洗了脸,在外面待了会儿,等散了散酒气才进新房。
古小渔早等的昏昏欲睡了,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嘎吱声,才被惊醒。
赵锦步子还算稳健的踏入房门,古小渔看着来人进来立在门口不动了,好笑的问道:“你要在那儿站到几时?”
赵锦回过神,原本酡红的脸更热了,反手关了门,缓步走到古小渔身边坐下,没敢看夫郎,只低声问道。
“等的可累了么?”
“有些。”
“渴了么?”
“才喝了茶。”
“饿了么?”
“......”
“赵锦,”
古小渔被问的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喊赵锦的名字。
赵锦抬头,看着烛光下的古小渔,只觉得双眼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今日的古小渔比往日更让赵锦难以招架,贴满红喜字的屋子看着喜庆非常,但都不及古小渔身上的嫁衣晃眼。
红烛摇曳,天色渐暗。
“你是木头么?”古小渔看赵锦笨拙的样子,让他将剪子拿过来,赵锦此刻是古小渔让做什么做什么的,他去案桌上将早就准备好的剪子拿来。
将长发散开,古小渔撩起一段头发剪下,赵锦也照做,两人将头发用红绳栓了放在布帕里包好,赵锦贴着胸口放了。
做完这些,古小渔又倒了两盏清酒,一连喝了三回之后,所有事方才罢了。
他看着赵锦还是那木愣的样子不经有些恼,又起了坏心思。
“吹了烛火,歇息了。”古小渔盘腿坐在床上吩咐,赵锦点头,就要下床去吹红烛。
“你是不想与我白头了么?”古小渔见他果真要去,被赵锦气笑了。
赵锦动作一顿,这会儿反应倒快,立时坐回来拉着古小渔的手低声道:“想。”
“那你还要去吹烛火?”
民间有话,红烛彻夜,以示夫妻恩爱长久,携手白头。
“我,”赵锦急了,他正要解释,古小渔却又笑了,弯着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
“逗你呢,”古小渔说完,将簪子拔了外衣脱了,露出白色的里衣来,他的颈间有一股红绳,上面坠着白玉,是小时候他娘给他去庙里求的。
红绳将古小渔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如雪,赵锦对上古小渔含笑的明眸,脑子一热,将古小渔拉入怀中。
古小渔的鼻尖撞上了赵锦的胸膛,痛的他嘶了一声,赵锦连忙放开他,看着古小渔皱着眉头,懊恼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离家时都没哭的古小渔此刻眼里突然蒙上雾气,他气的咬牙,把赵锦推到床上,照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这回是真的打相公了。
赵锦生生受着,一声没吭,古小渔将那一下还了,才伏在赵锦身上看着他。
“今夜你不准动了。”古小渔按着赵锦的肩膀,不准他起身。
“嗯。”赵锦低声应着,感到口渴,却不想去喝水。
古小渔抿着唇,抬起头,将唇印在赵锦的唇上,片刻之后,又分开。
昏暗的烛光下,古小渔轻声道:“我不会。”
赵锦再也忍不住了,将古小渔翻身压下。
喜被展开,红浪翻滚,大红的喜袍被丢出帐外,接着是里衣,罗袜......古小渔的惊呼声响起,又被堵住,□□愉。
作者有话说:
宋代的婚书哦,大家可以看个乐子。
三世联姻,旧矣潘杨之睦;
十缁讲好,惭于曷末之间。
宋城之牍岂偶然,渭阳之情益深矣。
伏承令女,施縏有戒,是必敬从尔姑;
第五子,学箕未成,不能酷似其舅。
爰谋泰筮,用结欢盟。
夸百两以盈门,初非竞侈;
瞻三星之在户,行且告期。
第14章
次日赵锦醒来的时候,古小渔早起了。
因着成亲,赵家豆腐铺子停了三天,已是早早的通知了村里的人,所以赵锦自然不用早起。
加之昨晚他被灌的很了,睡得沉,没曾想竟比古小渔起的还晚。
赵锦刚要下床去找夫郎,古小渔便抬着木盆推门进来了。
“小渔,”赵锦唤了夫郎一声,连忙过去把木盆接过,把木盆放到架子上之后看着夫郎:“怎得这样早就起了?”
古小渔笑回:“原以为昨日累了一天,今早许得起晚,谁知天一亮就醒了。”
听着古小渔说累,赵锦连忙让他坐在床上休息,又让他下次不必起那么早,还亲自去打水。
“这有什么。”古小渔觉得他将自己看得过分娇气了,又想着赵家夫妇也是那般。
古小渔原是想着既要做人家夫郎,就该早起些,村里虽没有成亲之后第二天要给公婆奉茶的规矩,但是早食怎么也该做一顿。
谁知赵婶子看他起了,不仅催他进屋多睡会儿,还说什么也不要他进灶房,古小渔在院子外转了一转,发觉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才想着打盆水进屋。
赵锦洗漱过后,和古小渔坐在一块儿,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一时还找不到什么话说。
“这几日无事,正好山上的梨子结了,咱们去山上摘梨子,回来让娘用糖炖了,爹吃了也好。”古小渔闲不住,总想着找点什么事情做。
“好。”赵锦自然是什么都应的,拉着古小渔就要出去。
古小渔让他等等,既然是要上山,自然得换件粗布衣裳,他身上穿的是古小斛特地为他裁的新衣,若是刮了蹭了,他可舍不得。
还没等赵锦反应过来,古小渔便要解衣了,谁知他才解了一颗扣子,就见赵锦背过身去。
“你做什么?”古小渔绕过去歪头看着赵锦。
赵锦结结巴巴的:“我,你,”
古小渔笑的狡黠:“昨晚怎么不见你这般?”
赵锦说不出什么,昨日他有些醉了,却是孟浪了些,但是今日这样对着古小但是今日这样对着古小渔,赵锦还是有些不自在。
古小渔看他这样,也不说笑了:“好了,大不了我到帷帐后去换。”
“你换罢。”赵锦见古小渔要过去,又站起身拉住他:“我是怕我在这里,你不自在。”
“我有什么不自在的,昨夜该看的都看了,”古小渔才说了一半,便被赵锦捂住了嘴,在他耳边低声唤了一声:“小渔,”
他这个夫郎可是什么都敢说。
“你帮我换。”古小渔凑近赵锦,凤眼上扬。
“我,”赵锦犹豫。
古小渔难得软着声音:“你换不换,相公?”
最后,两人出门时,古小渔还不怎样,赵锦却是脸红脖子粗。
赵婶子看见了,眉眼都是笑意,能让自家老二这般,也只有渔哥儿了。
早食是赵婶子做的,昨日吃的油腻,今日便熬了一锅粥,配上几个小菜,知道古小渔爱吃咸鸭蛋,还特地切了两个。
“爹呢,吃过了么?”古小渔没见着赵老爹便问道。
“老头子在里屋呢,郎中嘱咐他这病,还是自己在一边儿吃好些。”赵婶子也没瞒着,直接将缘由告诉古小渔。
古小渔听了,也没多问,如常吃着早食。
赵婶子见古小渔脸色平静,没有异色,心里也宽慰几分。
赵老爹这病,自家人还好,村子里的其他人见着生怕过着自个儿,原先还会点头招呼,如今不避着走就算好的了。
因着赵锦回来说是要上古家提亲的时候,赵婶子还托花婶子将这事儿朝古家提一嘴,那时古老爹和古小渔便没有因着有半分犹豫和嫌弃。
如今一看,赵婶子心里也更有底了。
“娘,我想着爹有些咳嗽,最近山上梨子结的正好,待会儿可要跟我们一起上山摘梨去?”古小渔喝碗粥,帮着把碗筷收了,顺便问了赵婶子一句。
赵婶子哪里舍得打扰这对新婚夫夫,自然不愿意跟着:“娘还要给老头儿熬药呢,你跟锦小子去便罢了,让他背着箩筐,你歇着点儿。”
古小渔也没多劝,笑着应了。
等要走时,赵婶子又嘱咐赵锦多看着点古小渔,莫要让古小渔累着。
就是赵婶子不说,赵锦也会这样做,但是这话由赵婶子说出来,分量更重一些,看着古小渔弯弯的眼睛便知道。
赵锦虽说了几次古小渔起的早,但是对于农家人说,这时辰着实不早了,也就是新婚才得几日空闲歇歇。
赵锦跟古小渔上山时,遇见了许多出来打猪草找野菜的婶子叔么,也有几个上山的汉子,大都是熟面,新夫夫两个一一打了招呼问好。
大家也对两人极为和善,都笑着问了两句,大都是般配登对这样的好话。
即便知道是客气,古小渔听了,心情也颇好。
两人走着走着,周围的人便少了,等到真正进了山,就只剩夫夫两人了。
“怎么了?”赵锦察觉到古小渔步子慢了下来,便停下询问,以为他是累了。
就走了一会儿,古小渔连气都没喘,但是见赵锦这样问,他便假意擦了擦汗:“似是有些。”
“那坐下歇歇罢。”赵锦见古小渔果真累了,便想找一处干草地让他坐下歇会儿。
古小渔要的可不是歇息,他先是拉着赵锦的衣角,然后晃了晃:“你牵着我走便不累了。”
瞧古小渔笑面如花的模样,赵锦伸出手,将古小渔微凉的手握紧,两人牵着手慢慢的在山林间走着,有时说笑两句,看着就十分恩爱。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天儿虽渐凉,但还不到添衣的时候,若是晴日,还有些热。
山上的野梨子小的很,味酸涩,性凉,除了村里馋嘴儿的皮猴儿,一般人家很少来摘。
古小渔也不怎么爱吃这东西,但是听人说过一嘴,若是拿来跟糖炖了,清肺消火,还止咳润肠。
深绿带白点儿的小梨子挂在树上,虽小却多,只是野梨子树高,须得爬上去才好摘梨。
古小渔再怎么高也比赵锦矮些,比起高壮的汉子,偏瘦的古小渔更适合上树,但是赵锦总怕古小渔伤着,不让他去。
“也吃不了多少,地上也有好些呢。”赵锦哄着不乐意的古小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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