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几门人家也都是仔细挑过的,就是有些许夸大,也绝没有差太多,只是古小渔一一看下来,总没满意的。
古小渔想起花婶子进屋时额上浮了一层细细的汗,脸都热的通红,想着这董家听着也确实不错,便答应见见。
定了三天后来相看,花婶子便放心的又吃了两块儿瓜,扇着风去回话儿了。
“老爹忙忙的切瓜,怕婶子跑了不成?”想起古老爹听着消息,就步履匆匆的往后院去,古小渔便无奈。
从来都是待嫁哥儿躲帘后,家里爹妈招呼媒人,他家倒好,全反过来。
古老爹也知道自己急的坏了规矩,但是也不觉得怎么:“你娘走时便反复念叨,日后你哥三儿婚嫁,务必是自己情愿的,爹可不想日后下去还遭你娘的骂。”
古小渔不爱听这儿话,便将古老爹才吃了两块儿的瓜连盘端走了。
古老爹忙前忙后也出了一身汗,见哥儿将瓜端走,自知说错话,也不敢再要,只能胡乱灌两口凉茶降降火。
古家的肉摊是卖三天关一天。
一则是天儿热,肉放不住,二则就是农家人哪有日日吃荤腥的,就是有点儿的人家也只两三日吃一顿。
再者大渔村就四五十户人家,村里就古家一间肉铺,要是不上古家买肉,可就要拦牛车去几十里外的镇上买,谁家也不愿意出这个冤枉钱。
因着就是在古家关铺时想吃肉的人家也只能忍着,等到肉铺开了,再去割二两解解馋。
三日后要相看,那天正是古家开铺的日子,古老爹便自作主张将肉铺开的日子延了一日,给父老乡亲们带来不便,最后一日卖肉时他便将价钱降了两文。
等乡亲们算钱时,听着钱少了肉还是一样,个个心情都明媚了起来,就是平日最难缠的婶子也少挑拣了几句。
“这回渔哥儿必能说一个好人家,”
“倒时成了别忘了让婶子来吃酒,婶子给你封一个大大的红封,”
“我就说哥儿出众,竟相看了这么好的人家,”
“……”
一时间,好话一箩筐的朝古家父子砸来,七嘴八舌的让古小渔都听不清古老爹说的斤数。
“婶子叔么们,要是钱给大家伙算多了一两文,肉拿回去可是不退的。”古小渔提高声音,笑着看过每一个人。
这话儿一出,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沾了钱的事谁也不愿意吃亏,自然闭了嘴让古小渔好安心算钱。
但是,总有一两个不识趣的,不知哪一个婶子嘟嚷说还没成为童生夫郎呢,便摆起童生夫郎的架子。
声音不大,但不巧,古小渔耳力最是好。
将肉板上的砍刀拿起来,古小渔狠狠将一块儿排骨剁成两半,他笑的和煦,眼里却没有笑意,目光准确的看向那个憋不住话的妇人。
“也亏得我爹是屠户,否则这刀我哪里用的惯呢,瞧这儿刀口锋利的,一刀下去骨头都碎了。”
其他没听见的婶子叔么见古小渔这样说,也应和道。
“可不是么,就数你家这刀最快,切肉也方便,”
“就是呢,这刀看着就重,也亏的渔哥儿气力好拿得动,”
“……”
众人又开始说起闲话家常来,没发现那妇人吓的一哆嗦,偷摸溜走了。
想来,某些人下次就是说闲话,也不敢再说到正主面前来。
耳根清净了,古小渔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剁肉的动作都利落了几分。
买了便宜猪肉的村民们心满意足的回去了,有个婶子想着省了两文钱,再添一文便能买半块儿豆腐,于是又拐了弯朝着赵家去了。
赵家是大渔村卖豆腐的人家,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从前在外走商,回来娶了夫郎到镇上去了,小儿子在家做豆腐生意,照顾着爹娘,十分孝顺。
胖婶子去赵家的时候豆腐都卖的差不多了,赵家的豆腐白嫩细腻,村里许多人家都爱吃,隔一天便要来买上一块儿。
“今日割了肉还来买豆腐,胖婶儿家有什么喜事不成?”赵婶子笑容和气的问胖婶,让儿子去屋里切豆腐。
胖婶见赵婶子提起,也没隐瞒:“哪里是我家的喜事,是古家老二要说人家了,相看那日与开铺的时间冲了,今日猪肉便宜卖,足足降了两文哩。”
边说着胖婶伸出了两个指头,这两文相当于是白捡,自然高兴的很,比划着胖婶又对赵婶子道:“他赵婶,你也快去割一斤吧,晚了怕是就卖光了。”
赵婶子谢过了胖婶的好意,答应着待会儿就去,正巧赵锦端着豆腐过来了,胖婶急着回家做饭,也没再多聊,说着等会儿把碗还回来,便端着豆腐走了。
“咱家也几日没吃荤腥了,虽然你爹身子不好,不宜吃太油腻,但是你成日里干活,也得吃些,等会儿去古家割斤肉来,娘给你做东坡肉吃。”
赵婶子还要给赵老爹煎药,便让儿子去买肉。
赵锦应着,从抽屉里数了二十五文钱买肉去了。
等他到古家肉摊时,人已经不多了,剩下的肉也没几块儿,就还剩几个婶子叔么还赖着不走。
想着剩这么点肉,跟古小渔拉扯着,想让他再饶两文,几个将剩下的肉分了。
古小渔冷眼看着他们挑挑拣拣,也不多话,平日里就这几个最难缠,今日肉价已是极低的了,还不知足,古小渔就是自留也不想贱卖给他们。
一天天的占便宜没完。
见赵锦提着篮子过来买肉,古小渔缓了脸色,询问他想要买什么。
做东坡肉自然五花最好,但是案板上已经没有了,赵锦便要了一块偏肥的,那块肉早被一婶子看上,见古小渔要给赵锦装上,立马急了。
“怎么做生意的,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就给他了?”那婶子拦住古小渔的手,不让他把肉放进赵锦的篮子。
古小渔没让她碰着,淡淡道:“婶子说的极是,这来了半个时辰了也没挑好,我以为没有婶子看的上的呢。”
那婶子自知理亏,但又不想自己看上的肉被人买走,便将矛头对准了赵锦:“锦小子,今日也来买肉呢,这肉太肥,你爹身子弱怕是吃不了那么肥腻的,不如让给婶子,再另挑一块儿瘦的。”
这赵老爹身体不好是村里都知道的事儿,没想到这婶子竟用这种话来夺食,古小渔不乐意了,就是赵锦想让他也不卖。
好在赵锦平日里虽不多话,但也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任凭那婶子怎么说,也没作声。
古小渔看着赵锦一个高大的汉子,被那婶子拉着衣服纠缠也不出声,看着也觉得好笑,便将赵锦的篮子接过来,将那块肉放进去又添了两条猪横脷。
“天热,这猪横脷健脾胃,去肝火,赵叔平日里爱吃,你带着去。”古小渔将篮子递给赵锦,又不留痕迹的借着说话的功夫,站去他和那婶子中间。
那婶子被古小渔隔开,刚要发作,古小渔就笑着拉住她:“婶子看看还瞧得上哪块儿,我今儿也做一会主,再让婶子两文。”
那婶子一听,原本吊高得眉毛都舒展了,忙又选了一块儿肥瘦相间的,古小渔给她秤了:“整好一斤,婶子便给二十文吧。”
“今儿不是便宜两文吗?”那婶子听着数目不对,问道。
“可不是吗,我都算错了,那婶子给十八文就好,”
那婶子听了便宜两文,立即把钱给了怕古小渔反悔。
等跟一起买完肉的叔么走到半路,突然一拍脑袋:“不对,”
“什么不对?”
“被那小崽子框了!”
“......”
古家的肉铺有自己的规矩,在摊前你怎样纠缠都行,但是既拿着肉走了,便不准再回来说数目不对。
就是吃亏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有想找事儿的,先看看能不能挨过古老爹的拳头,三下就让你红的黄的白的全流出来。
那婶子也是知道这规矩的,只恨当时自己没有细细算清楚,被古小渔摆布了一道,如今也只能在背后低声咬牙骂两句,这件事便也罢了。
却说赵锦拿着肉回去时,赵婶子看着多出来的猪横脷惊奇:“我正想让你带两条这个呢,没这几日赵老爹有些积食,肝火旺,正需要一些下火的东西。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赵婶子清楚,从来都是要什么买什么,很少会带别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一根筋。
赵锦低声道:“渔哥儿给的。”
“给的,你没付钱?”赵婶子皱眉。
“钱不够。”赵锦只带了二十五文,全用来买那块肥肉了,他也想给钱来着。
赵婶子拍了一下他的背脊:“去抽屉里拿三文给渔哥儿送去。”
他们家虽不多富有,却也不缺吃穿,更不喜欢干占便宜的事情。
赵锦点头,将肉放好,又拿着钱去了。
没一会儿,赵锦回来了,赵婶子看着他手里拿着钱,还多出一个梨子:“怎么没给出去?”
“渔哥儿不收。”
“梨子呢?”
“渔哥儿给的。”
赵婶子哭笑不得:“真是个傻小子。”
白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却是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不过渔哥儿的性子赵婶子也知道,说是给的便绝不会再收钱。
“家里豆腐还剩几块,你拿碗切上一大块儿给渔哥儿送去,就说他若是不收,你便不走了。”
赵锦点点头,放下梨子又端着豆腐去了。
这次,赵锦是空着碗回来的,赵婶子以为儿子真按照自己说的做,便问他是怎么让渔哥儿收下豆腐的。
赵锦想了想,他端着豆腐去的时候,渔哥儿朝他笑了笑,他站在那儿看着渔哥儿,赵婶子教的话他说不出口,便一直干站着。
日头高,没一会儿他便出了一头汗,渔哥儿倒了一碗凉茶给他,让他喝了,然后才端着豆腐去后院,将碗空出来又还给他。
走时,还跟他道了声谢。
赵婶子听了,失笑,果然是傻人有傻福,那渔哥儿的性子向来急,对上自己儿子却极有耐心。
梨子是在水井里湃过的,清甜又冰凉,赵锦把梨子一分为三,自己拿着最小的那块儿吃了,偏大的两块儿都给了老爹和阿娘。
赵婶子咬了一口,汁水立即溢出来,她笑道:“这梨不错,比蜜还甜呢。”
赵锦点点头,他尝着也甜。
第3章
相看那天,古小渔在古老爹横眼中还是把新衣换上了。
浅蓝色的绢衣上绣着青竹的花样,轻薄的料子将古小渔本就高挑的身材衬的愈发清瘦颀长。
古小渔用同色的发带将头发裹了,按照古老爹说的,乖乖坐在屋里等着,不去干那些个杂活。
这就苦了古小河了,一大早起来便要洒扫庭院,用艾草熏墙角,唯恐哪个角落没照顾到,怠慢了客人。
“你歇歇吧,”古小渔看着小弟忙进忙出的样子,大汗淋漓了也还不停歇,拿着粗布帕子将擦了几遍的椅子又开始擦起来。
古小河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这椅子油腻,万一弄脏了客人的衣裳怎么办,来的可是童生呢。”
听平日里来买肉的婶子叔么们说的多了,古小河虽还未见过那董童生,但也打心底里崇敬起来。
要是这事儿真成了,以后他可就有个童生哥夫了。
这比得了新衣裳还让古小河高兴。
到时候出去,让平日里那些说他家没有后的人好好瞧一瞧,他二哥可是童生夫郎,不比小子还稀罕。
古小渔却见不得小弟这样,就是童生又如何,平日在家他都少让弟弟干活,才是相看罢了,就是真成了,也轮不到弟弟来伺候人。
古小渔将小弟手中的帕子夺了,随意扔到木盆里:“这椅子都快被擦破了,就是再干净也坐不了。”
“真的么,我瞧瞧,”古小河伸着脖子真要瞧,古小渔推开他的脑袋:“数你最精。”
哥俩正笑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笑声,应当是董家人来了。
古小河朝哥哥挤了挤眼睛,去后院准备茶水去了。
古老爹引人进屋,古小渔起身,见跟古老爹一起进来的是一个不高的中年男人,身宽体胖,穿着上好的绸衣,一看就是富户才有的姿态。
后面跟着一个圆脸的妇人和一个矮胖的男子,那男子瞧着倒是儒雅书生装扮,只是一进门就不住瞄着古小渔,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古小渔只大概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是渔哥儿吧,呦,哥儿长那么高的可不多见。”董夫人在屋里坐下,瞥了一眼古小渔,语气并不多惊喜,反而有些带刺,听着便让人不舒服。
花婶子听了忙打圆场:“哎呦他婶子,哥儿这是家里养的好,虽略高了一些,也更出众不是。”
谁知董夫人却不领情,继续道:“我们家可不看重外在,这夫郎,还是要找乖顺娇小的,最好成亲之后在家相夫教子,咱们家可不需要在外抛头露面的小贩。”
董老爷听了也深以为然,抚着胡子不住的点头。
这话便说的难听了,就是一直笑着的花婶子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明明说来相看的时候,做出一副千好万好的样子,怎么一见着人就如此刻薄起来。
古小渔瞧着古老爹沉下脸,不待董夫人再挑刺,便挑眉问花婶子道:“我今儿个眼神不好了,董家只来了董老爷和董夫人吗,怎么没见着董童生?”
董家夫妇自然听懂了古小渔话语里的讽刺之意,都变了脸色,没想到这哥儿竟如此不知规矩。
还不待他们发作,在他们身后的董童生早想跟古小渔搭话了,见古小渔提起他,连忙上前作揖,显出一副儒雅姿态:“小生董如玉,这厢有礼了。”
董夫人脸都青了,扯着儿子的袖子往后拉。
“娘,你拽我作甚?”董如玉疑惑转头。
蠢货,董夫人在心里骂道,却碍于外人在没有说出来。
对于董如玉,古小渔倒没有迁怒的想法,借他讽刺了董夫人一番,古小渔对他还有三分歉意。
原以为第一面便闹成这样,董家会转身就走,但是没想到,董夫人却拽着董老爷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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