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唐运猛地抬起头,却在对上霍北修的眼眸时又低下头,吞吞吐吐却一句整话都说不出。
“警官,他就是个小孩,你问他他也不懂。”
“不懂吗?那天洗车的人是他,他不懂自己有没有洗坏,但你却懂?”霍北修话题一转,直接针对赵虎,“还是说你很确定那辆车的行程记录仪从一开始就是坏的?”
“本来就……”赵虎猛地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顿时闭上了嘴,紧盯着霍北修。
霍北修勾唇,缓缓往椅背靠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反而抓住了他们紧张的心理。
他顿下十几秒,才盯着赵虎一字一句地问:“本来就是什么?这你可得好好回答,这可是关系到你外甥唐运能不能安安稳稳的上大学的事。”
“这……这跟运子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替我去上一天班,他可什么都没做,也没收钱!”
“哦豁,原来这里边儿还有收钱的事呢?”霍北修双臂环抱于胸前,微微勾起笑意,但出口的话却冰冷至极,“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有你们后悔的。”
霍北修三两下的功夫就把他们吓得全招了。
单向玻璃外的向海完全不敢相信:“怎么我们说的他们都不害怕,也没把我们的话当回事,霍队一说就怂了?”
要不是他们俩没能从赵虎嘴里套出话,也犯不着大老远把人带回遂城。
可没想到不到半小时的功夫,赵虎就怂了,全招了。
向海简直要崩溃。
尤其是,他听见周忱轻描淡写地说:“他审讯这方面一向优秀,光是气势就能把人压一头。”
向海刚走到嘴边的话被周忱那句“你不是也怕他”逼回去了。
要说是这种气势,那霍北修确实是有着别人没有的天生优势,向海认了。
根据赵虎跟唐运的笔录来看,跟他们之前推理的方向是大致相同的。
有人提前找了赵虎收买他,让他另外找个手生的人接替他的活,然后把行程记录仪弄坏就行。
“你觉得行车记录仪是被唐运弄坏还是坏了才送到洗车店的?”
周忱看了向海一眼,轻飘飘地说:“这不重要。”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而如今的结果是行程记录仪毁坏是认为的,并不是苏俊生以及他司机口中的被洗车店弄坏。
还有一点,唐运的说辞跟洗车店老板的说辞都一致:苏俊生的车开到洗车店的时候是崭新的。
周忱想到了什么,抬脚跟上已经往外走的霍北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队长。”
被抓着手腕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再将目光投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嗯?”
周忱怯怯的松开手,上前半步,压低声音说:“我怀疑苏俊生的司机有问题。”
“队长跟你心有灵犀。”霍北修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回道:“放心,已经让人去找他了。”
追上来的向海拽回他的手:“你俩干嘛呢!”
霍北修瞪了他一眼,安排道:“这帮人交给你处理,周忱跟我道办公室对一下,一会儿去见苏俊生。”
向海想反抗,但作为刑警,他该听从领导的安排,于是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周忱跟霍北修走。
办公室内,周忱开口就说:“我不仅怀疑苏俊生的司机,还有他那辆车。”
“你怀疑送去洗车店的就是把尸体运到河边的作案工具车?”
周忱点头:“如果他只是想破坏行车记录仪,还有很多种方式,但他却选择去洗车店,我合理怀疑他就是想借着洗车工的嘴说出那辆车上没有任何问题。”
“你这个方向不错,那他的理由是什么呢?一辆商务车对苏俊生来说不算什么,他就算直接毁掉也不会心疼,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演一出戏?”
这话确实也把周忱问住了。
他皱着眉,摩挲着下巴:“可能是没想到更简单快捷的方式?”
“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周忱抬头看他:“那你觉得他演这一出戏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霍北修耸耸肩,赶在周忱开口前说,“一会儿问问。”
周忱有点不理解了。
既然霍北修也没有确切的想法,人就在他们刑侦队这儿关着,为什么不直接去审讯,而是要拉着他回办公室聊着一段?
霍北修起身,接了杯水递给他:“喝掉。”
周忱不明所以,却在听见对方说“只要你乖乖喝掉,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后一口气将一次性纸杯里的温开水喝完了。
他把杯子递还给霍北修:“现在可以说了吗?”
“你太冲动。”霍北修将杯子放到桌面,“你可能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方向,但这些都是你根据别人的证词推测出来的可能性,它也只是可能性,不足以让你作为证据去逼着苏俊生认罪。”
霍北修斜靠着桌子,两条长腿自然的在前交叉,双手撑着桌子两边,看着似乎还在懵逼的周忱:“想不明白?”
“你在冲动下很可能直接指控苏俊生或者苏俊生的司机就是凶手,但证据呢?”霍北修摇头,“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辆车就是在去洗车店前洗过,更不能证明洗掉的是吴雪的血迹或者跟她有关的痕迹。”
周忱懂了。
霍北修把他拽进来是在给他的不理智做减速,让他理清楚现有的证据,看看能不能串联成他们需要的有用的证据链。
看着周忱的表情渐渐恢复,霍北修挑了下眉:“现在真的听懂了?”
周忱点头,尴尬的扯了抹笑:“谢谢队长。”
要不是霍北修的减速带,他可能直接冲到苏俊生的面前一股脑的把这些话全都说出来,但这非但吓唬不着苏俊生,反而让他有了应对的时间。
难得周忱有冲动的一次,霍北修倒是想可着人欺负欺负,但时间跟条件都不允许。
他只好将内心的冲动压下,捏了捏周忱的耳垂,凑近了说:“想好了怎么实际性的谢谢我。”
周忱没从这句话里品出滋味,霍北修已经抬脚朝着门外走,俨然跟方才那个跟他短暂的骚了一下的霍北修不像是同一个人。
——
审讯室内。
苏俊生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都是他的人,脸上的表情都舒服了不少。
“看来苏董昨晚休息得还算不错?”
“承蒙霍队照顾。”苏俊生不失礼节,但坐下问的却是迫不及待的一句,“我什么时候能走?”
“走?”霍北修好奇反问道,“我有说过你能走了吗?”
苏俊生看着他,仿佛是要从他的眼神里,表情里看出他的情绪——是在钓鱼还是认真的。
然而,霍北修比他想象的要老练,比他以为的要淡定得多,完全不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任何情绪。
苏俊生冷哼了声:“我猜我的特助已经帮我请了律师,但霍队现在却不让我跟律师见面,这是什么意思呢?”
“当然能见,你现在的情况当然是被允许见律师的。”霍北修语气淡漠的来了个转折,“只是在见律师前,我们还有些事情需要跟你确认一下。”
看到他的胸有成竹,苏俊生表情僵了僵,他不相信警方一晚上就能查到什么,但他的表情确实出卖了他:他在慌。
他开始回避霍北修的眼神:“你们还想问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到底还想知道些什么?”
“你跟吴雪究竟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我说过……”
他一开口就直接被斩断,霍北修厉声道:“我是问,在你的车里!”
苏俊生被镇住了,顿时瞪大双眼——
第183章 183.姓苏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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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北修这一吼,审讯室以及单向玻璃外全都静了下来。
那几分钟的安静让整个环境跟氛围都变得压抑,不再是稀疏平常的不正经。
沉默将近三分钟,桌面响起不轻不重的“叩叩”两声,仿佛是在暗示,又反复是在催促。
“考虑清楚了吗,苏董?”霍北修不耐烦地说,“你想怎么回答?”
他问的是“想”而不是“要”也不是“打算”,像是在引导苏俊生,但更像是警告苏俊生:不必玩花样。
当然,要怎么理解全看苏俊生自己。
苏俊生这会儿才开始紧张,浑身肉眼可见的紧绷着,却不认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苏董,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旁边的周忱面无表情地说,“请您回答问题。”
“我没什么要说的,我要求见律师。”
说完这句话,苏俊生又沉默了。
这是完全不配合他们工作的意思。
“那就耗着吧。”
霍北修也不问了,大喇喇往椅背上那么一靠,那张脸就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
没人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明知道外面已经着急得不行,也能猜到外面的人今天要是见不到苏俊生一定不会离开,他还是没太多反应。
他不急,也没人敢催。
单向玻璃外的向海没怎么见过霍北修审讯的状态,对他更是不了解,这会比他还要着急。
“霍队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把证据带回来了吗?他怎么不趁机往下问?还是他觉得赵虎说的那些话都不可信?”
马优对他“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等着看就好。”
又等了好几分钟,苏俊生才动了动,语气已经不再是刚才那么嚣张,而是有商有量地问:“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让我见律师?”
“其实你这事见不见律师区别不大。”
霍北修的直接让苏俊生有些破防,但他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不回答问题就别想着见律师。
“怎么,你们现在又找到我强迫吴雪的证据了?”苏俊生索性摆烂,往椅背靠去,脸上露出的不是他以为的嚣张气焰,而是疲态,“拿出来我看看。”
“行车记录仪是你让人破坏再栽赃给洗车工人的,需要我们把人带来跟你对峙或者是把你给他的那笔金钱找回来吗?”
不等苏俊生开口否认,霍北修又继续说:“如果还算不上证据,那也别急,我们这儿还有华安集团部分女员工的实名举报信。”
苏俊生抬起头,皱起眉,有些愣滞地问:“举报什么?”
霍北修将目光从文件微微抬起,投到苏俊生的脸上,看着此时强忍的苏俊生只觉得很好笑。
“举报你性骚扰,或者用另一个说法更贴切。”顿了话,霍北修冷冽地开口,“强奸。”
苏俊生喉咙上下滑动,表情却依旧拧着,似乎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做过这些事。
霍北修眼神轻轻与一瞥,周忱会意后起身走到苏俊生面前,将刚热乎拿到手没多久的文件丢到他面前。
“看吧,上面不仅有实名举报信,还有你的补偿方式。”
也就是——钱。
这份文件让苏俊生彻底挫败,他终于不再隐瞒。
“我需要继承人。”苏俊生搓了把脸,还是重复这句话,“华安集团需要一个姓苏的继承人。”
没有人接下他的话茬,即使是姓霍那位也不理解他这句话。
他爸妈就生了他一个,他家的产业比华安集团要大得多,但他爸妈从来没要求他回去继承家业。
可就算他回去继承家业,他也没法儿给他们霍家留后。
——毕竟周忱不能生。
苏俊生看向霍北修,原本是打算寻求认同感,可当他对上霍北修疑惑的眸子时忽然意识到他寻求认同感的这位是遂城出了名的“逆子”。
放着大好的公司不继承,非要做这出了名的危险的职业。
哦,听说三十好几了还为娶妻生子。
他失望的收回视线,继续阐述自己的苦处:“我太太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没有生育能力,为了不让她难过,我们这些年也没去领养过孩子。”
但其实他真的担心王媛不开心才不去领养孩子的吗?不见得。
据徐曼丽女士口述,苏俊生是个凤凰男,当初也是说好了入赘到王家,包括华安集团都是王家的产业,只是在王媛的父亲去世后,苏俊生逐步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将集团内部的高层全都换成了自己人。
如今他说当初没去领养孩子是怕王媛想起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而难过,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他既要当个好丈夫好女婿,那必须是爱惨了王媛,不管王媛能不能生育,他们将来有没有后代,他都不离不弃。
可惜,年纪逐渐往上走的苏俊生却忘记当初的誓言,为了不让王媛发现后闹事,他居然打算悄悄的在外面跟人生。
毕竟,生孩子这种事,他作为男人需要付出的真的很少。
“你太太不能生,所以你打算跟别人生,还是用强迫的方式?”霍北修冷笑道,“苏董,恕我直言,你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留个后呢?”
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留个后能对死后的自己有什么帮助?
烧纸钱吗?
非得做这么虚的东西?
苏俊生并不觉得尴尬,也没觉得冒犯,而是实话实说:“你还年轻,你不懂,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多么“过来人”的发言,然而霍北修却也嘴快的回应道:“我这辈子都不需要。”
这是他为数不多会顺着犯罪嫌疑人回答私人问题,就连旁边的周忱都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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