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其实是当初岑今山发现他身体异常后告诉他的,岑今山当时除了问医生,还在当地卫健委网络宣传平台上查看了许多卫生知识,过后一点点叮嘱汶家光在外如何注意个人护理和卫生,他当时精神状况不大好,时常恍恍惚惚的,没想到都有记住,如今还用到自己身上,这让岑今山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街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出来散步,感受着清凉的晚风拂过面庞,汶家光眯起眼睛,晃了晃脚。
说起来,他今天花的还是岑今山的钱,虽然对方平时也会给他零花钱,数额还不小,但他总担心遇上什么特殊情况不够用,于是拿了过年红包跟宏飞换钱,不过他在心里算一算,今天似乎没花到宏飞给的那张卡里的钱,看来回头还得把金条换回来才行,毕竟是岑今山送的,他还是想留着好。
岑今山没背他走太久,汶家光沉浸在喜悦里,没注意到周围行人投来的有意无意的目光,岑今山默默地将他放进车后座里,驾驶座上的司机老梁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老板面无表情地放朵小黄花在耳边,吓得身子一抖,赶忙别过眼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晚上睡觉前,躺在床上的汶家光拉了拉他的手,惶惶不安地问:“暧昧期过了吗?我们可以谈恋爱了吗?”
他热烈而焦灼地追赶着,像是怕落空。
岑今山坐在床边,轻声道:“嗯。”
男人的身影逆着光,汶家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受到他俯身吻在眉间轻柔的吻。
岑今山其实没怎么谈过恋爱,他的人生过于乏味,学生时期对于这种事毫无兴趣,工作后接触了一两个相亲对象也只是因为岑与突发奇想说想要个嫂子,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其中有位女性和他家世相当,提出分手的时候,岑今山很理性地分析了自己在交往中的各种不足和性格上的缺陷,并作出道歉,却被那个女孩逐条反驳,女孩说他其实是个很有耐心又心细如发的人,只是不肯将这些心思用在他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上。
女孩说他记得弟弟岑与的各种爱好和小习惯,可完全不知道她的。即使有佣人和司机接送岑与上下学,但每当天空下起瓢泼大雨时,他总会亲自去接送岑与,因为别的孩子都有父母亲撑伞去接送,他不能让岑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看着同学们纷纷被父母接走,女孩都看在眼里,说他内心其实不是不懂另一半想要什么,只是根本不感兴趣,所以也不用心。
岑今山受父母的嘱托,照顾弟弟长大,于是自少年时期就尽心尽力,他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没有兴趣爱好,只是为了父母的托付,将弟弟抚养长大就是他贯彻一生的任务,除此之外,他活得一片空白。
岑与离世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的任务忽然就没了,像是被游戏系统强制消除了一样,他开始反思,反思女孩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就是一个空白的人,寡趣空乏。
他在内心判定谈恋爱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要低头,要道歉,要让步,还要挤出本就不多的时间,对方生气了要温声软语地去哄,自己的情绪也要跟着被牵动,因一时的心动在一起后并不能忽略后面带来的麻烦,所以他总会下意识去规避这些潜在琐事。
岑今山大多时候待人谦和,但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实际是一个极其沉闷淡漠的人,他不会为了谁去低头,也吝啬给予爱。
他也曾认真思考过,如果将来有一个人很爱他,一时的热情退却后还愿与他风雨同渡,那一定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好,多值得爱,而是对方本身就很好,才会爱他。
汶家光无疑是个乖顺的孩子,他善良,坚韧,无论站着还是坐着,他的背总是挺直的,像贫瘠荒漠上的一株孱弱的小树,没有健康成长,但也没被风沙压折过,他本身确实是很好的人,可他不是和谁在一起都会幸福,他只有和岑今山在一起才可以,别人都不行,只有他,唯有他。
这个人才十九岁,他过于木讷,没经历过情爱,一被撩拨挑逗了就忍不住缠了上来,认真又死心眼地追逐着,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潜在麻烦,因为爱会互相谦让,岑今山退一步,汶家光会退两步,他们没有所谓的磨合期。
他或许还不知道和大他十六岁的男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圆圆的眼睛望过来,里面全是信任和依赖。
岑今山垂眸注视着,将手掌笼罩在他眼皮上,细长的睫毛如羽毛般轻拂过手心。
但没关系。
他自愿的,不是吗?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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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汶家光这几年抽条似地长高,有周婶调养着,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营养不良了,白白净净,脸红起来身上从里到外都透着粉。他喜欢跟在岑今山后面,他们现在没睡在一起,偶尔有一两次忍不住睡着了,岑今山都会在他熟睡后将他抱回楼下的房间,有时候汶家光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是在自己房间,有点怀疑昨晚的记忆,他明明是和岑今山睡在一起的。
这晚他原本也是在书房亲着亲着就犯困睡着的,他以为岑今山会像以前那样抱着他睡,但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他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间走到楼上敲门。
他只敲了一下,岑今山很快开了门。
岑今山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眶,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怎么了?”
汶家光垂着头,似是被雨打得凄凄惶惶的枝柯一样,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安。岑今山低头一看,发现他连拖鞋都没穿就跑上来了,于是让人踩在自己脚背上,搂住他的腰。
岑今山晚上睡觉一般不拉窗帘,借着窗外打进来的月光慢慢往卧室里走,汶家光怕走不稳,也伸手抱住他。
岑今山慢慢迈开步伐边问:“做噩梦了吗?”
男孩先是点了点头,又将头靠在他身上,光裸着的足踝踩在他脚背,跟着他一步步走着。
两人仿若企鹅似的在银白月色下一点点地走向床边,岑今山笑了笑,不再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温声道:“家光,你好像长高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撑着伞和汶家光走在雨里的时候,那时汶家光都不及他的胸口,身形羸弱,现在已经长高到他的下巴了,他前几天听周婶提起,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两人脚踩着脚渡步,岑今山才终于有了他长高了的实感。
汶家光刚刚一直闷着头不说话,现在终于开口了,因为刚被惊醒,声音有点哑:“没有你高......”亲岑今山的时候还得踮脚,一般需要对方低头配合他。
岑今山抱着人一起躺到床上,亲了亲他抿着的唇瓣,安慰道:“还会再长高的。”
两人侧躺着抱在一块,等汶家光心情平复些许,岑今山的手指抚过他眉眼,柔声问道:“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汶家光脸上勉强挂起一点笑:“梦到,刚来家里的时候,你凶我。”
他已经心里把这里当成家了,现在称呼别墅都为家。
岑今山愣了愣,他没想到汶家光忽然梦到陈年旧事,想到那时自己说的话,他也难得理亏,“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原谅我好吗?”
说着,岑今山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你当时还不让我叫你哥哥......”
如今要翻旧账可是不得了,那时岑今山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极其恶劣,甚至还把他吓哭了,凶神恶煞的,汶家光一回想起来心里就觉得难过。
虽说岑今山事后向他道歉了,但汶家光刚被梦惊醒,现在脑海里只不断回忆着岑今山当时对他的冷硬态度,汶家光难过地谴责:“你还说我是私生子......”
有些话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如果是在意的人说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我很抱歉,那时候我......刚知道了一些事情,情绪一直不太好,说了让你难过的话,家光,原谅我。”岑今山满怀歉意地说道。
他没说是什么事,汶家光沉浸在情绪里也没注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汶家光抓着岑今山的手放在脸颊边,阖着眼睛轻声道:“我还梦到......那年刮台风,屋子漏水,我一直舀,可无论舀多久,屋里的水位都越来越高,好黑,你知不知道那年......”
“我知道。”岑今山打断了他的话,“你把伞给了我,是吗?”
汶家光张了张口,随后苦笑道:“原来你一直知道那只熊是我。”
太狼狈了,汶家光当时和他一起一人一熊站在伞下,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不确定岑今山当时想不想见到他,只默默站着,给他送伞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他以为岑今山会问为什么,但岑今山只是问他:“那天淋雨回去有没有生病?”
汶家光松开了他的手,颤抖着掩住面,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他不太想哭,但又忍不住,岑今山只好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把人抱在怀里用被子裹住他的身体,希望这样能让他有点安全感,汶家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岑今山拍着他的后背,“以后下雨了不要把伞给别人,不要为任何人淋雨。”
汶家光哽咽道:“可你不是别人。”
“我也不例外。”
汶家光哭得安静,岑今山只能放缓声音哄着他,只是言语上的安慰好似没什么效果,最后,岑今山用汶家光平时最喜欢的方式,鼻尖蹭着鼻尖,或许额间相碰能抵过千言万语。
汶家光靠在岑今山怀里流了很久的泪,也不知道哭什么,就是被岑今山问一句有没有生病,他就忍不住委屈,哭到后面开始头昏脑胀,一直喊着哥哥,声音越喊越哑,岑今山怕他缺水,只好把人放回床上,准备给他倒杯水喝,但汶家光却轻轻抱住他的腰,昏昏沉沉地说:“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别丢下我。”
没办法,岑今山只好抱着人去屋外喝水,但汶家光喝了几口就不要了,他哭得太厉害,后面已经开始头痛了,恹恹地靠在岑今山怀里抽气,一副很难受的模样,岑今山哄了哄,他还是喝不下,便只能把人抱回卧室,拧了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汶家光浑身汗涔涔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岑今山又给他脱了上衣,一点点给他擦拭,等擦完了上身,汶家光也睡着了,只是眉头还皱着,脸上泪痕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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