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区的嘈杂声逐渐变成清晰的说话声, 看台上的银袍子并不阻止，只是面露微笑, 理所当然地看着众人的反应。
小渣男带着一脸得意，邀功似的看向林牧，“怎么样，没骗你吧？”
这副自豪劲儿，就像那颗龙蛋是他亲自生出来的一样。
林牧：“……”
怎么说呢？
现在技术那么发达，也不是不能造假，实物造假或者视觉造假都有可能。
就算蛋是真的, 也不能完全证明它是龙蛋而不是别的蛋，毕竟这世界物种丰富，它也可能是某种小型翼龙, 或者什么连名字都没有的新型转基因物种。
而且奉龙会的证明方式也很值得怀疑，他们一再强调“龙”的神圣珍贵，却把一颗龙蛋泡在酸水里剥壳给信徒看，就不怕一不小心弄坏了吗？
总之，槽点很多。
但很奇怪, 林牧就是觉得这颗蛋是真的。
甚至由此产生联想，脑补出蛋挞小胖子壳里也有这么一团胚胎，也是这样像婴儿一样蜷成一团。
只是这么简单一个联想，就让他觉得光屏上的画面十分刺眼, 好像正把胎儿从母体中刨出来给别人看。
银袍子给了众人充裕的时间小声讨论, 等到声音逐渐减弱，才比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
“赞美神龙，感恩神龙——”他在胸口画着祈祷的符文，微笑向众人道，“神说, 世间所有相遇都是必然，各位兄弟姐妹，既然今天来到这里，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神说，家人要友爱坦诚，要不分彼此，今天你们有任何疑问、任何看法都可以在此提出，我会尽可能为你们解答，相信经过坦诚交流，一切疑惑都会如同烟飞雾散，如同冰雪消融……感恩神龙！”
片刻安静后，场上开始有人提问，银袍子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等信徒们把所有问题都提出来，再集中回答。
起来提问题的几个人都很年轻，虽然林牧不怎么擅长判断外星人的年纪，但还是看得出来，这些人最多也就刚刚成年，说话时浑身都在冒着叛逆的泡泡。
更多的成年人不是没有疑惑，只是既然话都被别人说完了，自己也乐得捡现成的，掏钱来这里又不是做慈善，每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都希望能从“神龙”那里捞到一点好处，就算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玄学的好处也是好的，如果现在出来质疑，万一得罪了神龙怎么办？万一神龙他老人家记仇不给办事了怎么办？
银袍子态度十分认真，把疑问记录下来，展示给众人看，不外乎就是林牧考虑到的那几种可能。
银袍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十分从容地理了理袍子，分步骤给予回应，首先回应最简单的——这颗蛋是不是某种恐龙蛋，或者某种经过人工干预的爬行动物？
中央光屏从中间分开左右两半，左边依然展示那颗悬浮在酸液中的龙蛋，右边则切入新的画面——透明水槽，长条形，水槽中悬浮着几颗蛋形物体，大小和形状各不相同，每颗蛋上都打了标签，有龙鸟，有翼龙，有试验产品，甚至还有一些普通飞禽，基本把信徒们能怀疑的物种都囊括进去了。
像那颗龙蛋一样，这些蛋被泡进酸液，片刻后蛋壳剥落只剩卵膜，强光下蛋内胚胎一目了然。
这些都是孵化到一半的蛋，像龙蛋一样，有着细密的血丝和胚胎的阴影，不同品种胚胎外形差异明显，有的先发育翅膀，有的先发育爪子，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卵黄。
也就是，蛋黄。
每个小胚胎的肚子上都连着一颗还没吸收完的蛋黄。
但是龙蛋那边没有。
就在众人纷纷发现这个问题，并开始唏嘘的时候，银袍子很及时地来了一句：“龙——是神迹。”
他声音不大，语调不高，却更显庄严肃穆。
场上众人跟着复读，神迹神迹神迹……
听得林牧一阵尴尬，很想照照镜子，看下自己哪里长得像个神迹。
等到众人冷静下来，银袍子才继续解释后面的问题，对于这些从不同角度提出来的质疑，他只用一句话就汇总起来，并做出了回答。
他说话用了一堆敬语和修饰词，听着十分浮夸，但意思却很实在——你们可以亲眼看着龙蛋孵化。
水槽内酸液被换成另一种特殊液体，完全透明，灯光从各个方向打在没有外壳的龙蛋上，并在各个角度设了机位。
中央光屏上接连亮出十四位访问代码、二维码、三维码，并做出提示，只要简单扫码，你就可以直播观看龙蛋孵化。
旁边小渣男催促林牧扫码，林牧眯起眼睛，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居然在这儿等着呢。
他抬手用终端扫了一下二维码，只听“噗”的一声，终端上方弹出一个悬浮对话框——
[银色VIP分享会预定通知]
通知附带一行说明，确认预定之后可以选择直播机位，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小渣男：“可以分期付款！”
林牧：“呵。”
第185章 空间站12
VIP分享会圆满结束, 银袍子在胸口比划几下，“感恩神龙！”
看他那个春风满面的脸色就知道, 这波肯定卖了不少“银v”名额，一个名额标价18888，就算在场三百人只有三成买了名额，也是18888000，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如果这颗龙蛋是真的，等到龙崽孵出来了, 还能再卖一波“金v”名额，让众人现场参观。
分享会结束后，众人分批离场, 林牧没买名额，被安排在第一批走，而那些买了名额的则要暂时留下，等着奉龙会给他们发放“高v”徽章，据说是龙爪造型, 代表了在会内的尊贵身份。
小渣男一路都在念叨林牧，跟他说机会怎么怎么难得，龙是神迹，靠近神迹会有好运降临, 往小了说可以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往大了说可以大杀四方无往不利。
又说“高v”怎么怎么牛逼，分期怎么怎么划算，首付只要998，不但可以立刻获得直播观看权限，还能占上一个“高v”名额, 根据组织规定，“普v”半年以上才能升级“高v”，所以这个套餐等于还附带了长达半年的“普v”资格，先不管总价看着有多吓人，反正可以分期，以后每月只要缴费1888，一个普通VIP的价格，就能享受一连串的高端福利。
而且他还完全不用担心还不起钱，有机会观摩“雏神”孵化的信徒，神龙是不会让他没钱花的，就算实在不行，还可以通过参与会内工作的方式勤工抵债。
林牧对围观龙蛋孵化很有兴趣，但没表现出来，也不打算现在氪金，不管小渣男说什么他都只点头不掏钱。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xie教组织的第一要务不是搞迷信，而是圈钱，既然是“向钱看”那就好说了，这种推销肯定不是一次性的，下次的VIP分享会肯定还要再卖一次名额。
最后小渣男实在说累了，叉着腰大喘一口粗气，“你倒是说句话啊美人儿。”
“挺好的，划算，可惜我没时间。”林牧挺认真地叹了口气。
小渣男脑子还算灵活，眼珠一转就猜到林牧要说什么，“没时间？着急去珊瑚星啊？问题你着急也没用啊，要先隔离。”
“是啊，隔离。”林牧朝隔离区的方向指了指，意思很明显是说，去隔离可就没法参加你们那些分享会了。
“就这？”小渣男挺胸抬头，“你当我们奉龙会是吃素的啊？”
“你们在隔离区里也有据点？”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实力可是很雄厚的！”
“珊瑚星上也有？”
小渣男故作高深，叉腰笑得十分得意。
“但是龙蛋只能在这儿看吧？可别告诉我你们能把龙蛋偷渡过去，如果没有实物只看直播好像差点儿意思。”
小渣男更加得意，“我可没说我们只有一颗龙蛋，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们奉龙会了？”
果然是小屁孩儿。
林牧套话成功，也验证了自己的一些猜想，首先，奉龙会很熟悉这种“龙蛋”，不管是证明龙蛋真伪还是利用龙蛋赚钱，都搞得十分熟练。再者，龙蛋应该不止一颗，不然也不会在普通分享会这种场合拿出来招摇过市。
港口区鱼龙混杂，把龙蛋放在这里并不安全，但奉龙会好像并不担心龙蛋出事，所以应该还有其它龙蛋藏在更安全的地方，比如珊瑚星，或者星系一些更隐蔽的地方，某颗私人星球，或者野星。
不过就算这样分析，奉龙会对龙蛋的态度还是让林牧觉得哪里不对，甚至产生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龙蛋可能不是限量版的。
也就是说，这些龙蛋不是靠运气找到的，而是存在稳定货源。
奉龙会手里可能有龙。
而且是那种可以源源不断制造龙蛋的龙。
林牧打了个哈欠，很随意地说：“你们龙蛋很多吗？龙蛋这么不值钱吗？”
“你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今天是第一次见龙蛋吧，也算是开眼界了吧，要不是我带你去分享会，你能看见龙蛋？不能吧，没有机缘，你这辈子都别想看见一颗，不是龙蛋不稀有，是我们奉龙会有本事。”
“哦是吗？”林牧有些犯困似的眯起眼睛，“这么厉害，那你见过龙吗？”
“我当然——”小渣男揉揉鼻子，“没见过，但是我爹见过。”
“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屠龙勇士。”
“刚出壳的小龙崽子也见过吗？”
“那是当——”小渣男刚起话头就自己截住，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第186章 空间站13
小渣男虽然年纪不大, 但在会内资历挺老。
作为“屠二代”，他从一出生就在奉龙会的储备干部名单上挂了名。
奉龙会里派系众多, “屠龙派”属于核心三派之一，小渣男他老爹作为“屠龙勇士”，资历深，经验足，在屠龙派里混得还算不错，会内那些元老们看着他的面子，对小渣男也要多少照顾一下, 不然林牧这种新人根本轮不到他来带，在分享会上刚一露面就要被人挖走。
龙蛋虽然说不上有多稀奇，但也属于奉龙会的重要资源, 按规矩是禁止会员私自接触的，管理龙蛋不止需要达到奉龙30级，还需要有两名70级以上的长老给予书面推荐，小渣男现在24级，又缺少立功途径, 不知道还要几年才能符合标准。
不过他仗着年纪小，经常钻空子偷看龙蛋，这事儿管理会一直知道，但是懒得管他, 只要不乱动, 偶尔偷看一下也没什么。
其实就算乱动也没什么，毕竟“龙是神迹”，哪里是区区普通人碰几下就会出问题的？
龙蛋这种东西，在孵化之前可以说是充满神性，有着超乎普通人想象的韧性, 不但可以用酸液溶解蛋壳，甚至破坏卵膜也没关系。
曾经有长老不小心摔碎了龙蛋，怕被追责，就把胚胎连同蛋液和碎蛋壳一起收拾起来藏在密封盒里，本打算过段时间再进行处理，却没想到，碎龙蛋居然成功孵化了。
小渣男作为资深会员外加屠二代，见过的龙蛋孵化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但要说刚出壳的小龙崽子……就要看别人怎么定义“龙崽子”了。
按照一般人的想象，龙和蜥蜴恐龙蛇这些爬行动物差不多，幼崽出壳时的样子差不多就是成体的缩小版，但是奉龙会里的龙蛋不一样。
孵化周期结束之后，卵膜和蛋壳会自行消融，幼崽不需要“破壳”这个动作就能来到世界上，听起来好像挺方便的，但实际上……
孵化出来的这个东西，怎么说呢？小渣男喜欢叫它标本龙，虽然出壳了，但整个雏龙身上还有一层半透明的角质，像热塑膜一样把它从头到脚紧紧裹住，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活动身体，它连睁开眼都不行。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肉眼看起来完全就是标本，只有在仪器上才能看到生命迹象。
一开始，奉龙会长老们以为这是孵化时间不够，但不管他们怎么尝试延长孵化时间，都无法改变幼龙出壳之后的这种状态。
有人尝试过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通过人工干预，帮幼龙剥开角质层，让它至少能进行呼吸，但可惜不成功，剥开角质之后，幼龙身上一样看不到明显的生命体征，没有呼吸，也摸不到心跳，只能通过仪器检测到极其微弱的血液流动，而且血流只能维持半个小时左右就会趋于静止，一小时后，连仪器也无法再检测到生命体征。
人工干预不行，那就顺其自然，奉龙会尝试给孵化出来的幼龙提供最好的环境，耐心等待它们自己破出角质层，这个办法还算有点效果，通常在密封7-10天之后，半透明的角质层逐渐变脆，直到某天，即使最细微的动作也能让它崩解。
这个细微的动作就是幼龙的第一次心跳，心跳过后角质剥落，感觉到空气流动之后，幼龙会开始第一次呼吸，并尝试睁开眼睛、活动翅膀，或者移动身体。
记录者们可以清楚看到幼龙的这些尝试，或是眼球在眼皮下方轻轻转动，或是翅膀上薄膜微微绷紧，或是小幅度卷起尾巴。
但可惜，这些尝试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
奉龙会的长老们孵了三十多年龙蛋，却没见过任何一只幼龙能够活着睁开眼睛。
在几次心跳和呼吸之后，幼龙就会像是遭到某种诅咒一样，迅速衰弱下去，停止一切活动，并像那些被人工剥离角质层的幼龙一样，在一小时之内完全失去生命体征。
所以，对奉龙会来说，龙蛋的最大价值其实是它的孵化过程。
小渣男眨眨眼睛，语气有些刻意地回答林牧：“当然见过啊，而且不止一次，怎么样，我厉害吧？”
虽然有些心虚，但林牧问的是刚出壳的小龙崽子，标准是出壳，死活无所谓，那他肯定见过啊。
还好问的不是“活蹦乱跳”的龙崽子，不然可就不好答了。
林牧心说果然有问题，龙蛋这事儿确实没那么简单，但是套话这种事儿，没问题就算了，有问题的部分肯定格外难套，看小渣男的表情是已经有防备了，就算他还想再问，也得等小渣男重新放松下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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