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部长精简的回答:“课表还在排。”
“是吗?”薛长仪保持优雅的微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乌部长不是来当老师的,而是……”
“而是?”乌部长反问。
薛长仪的微笑消失了,恢复了冰冷如雪霜的面容,这才是十殿阎王一贯的表情。
幽幽开口:“而是……来监视我的。”
乌部长稍微顿了一下,说:“薛老师,你真会开玩笑。”
但444宿舍中,谁也没有笑……
*
周一:交作文,重写。
周二:交作文,重写。
周三:交作文,重写……
周四交作文,重写,周五……
终于在周五第七节课结束之前,整个第九班的作文全部通过,再也不用重写《我的爸爸》了!
吕布感叹说:“我多想没有爸爸,是不是没有爸爸就不用写《我的爸爸》?”
他拍着杨广肩膀:“广子,你说呢?”
杨广嫌弃的拨开吕布的手:“……”
“哦耶——”小包子成蟜蹦跳跳:“明天是周末,周六日不用上课!哥哥,带蟜蟜出去玩——玩嘛~~蟜蟜要吃糖福芦!”
嬴政矮身蹲下来,给弟弟成蟜将羽绒服拉锁拉好,围上红色的小围脖,纠正说:“糖葫芦。”
成蟜歪头,咬手:“糖——葫——芦——”
嬴政点头,摸摸弟弟软绵绵的小脸蛋儿:“明天哥哥就带蟜儿去买糖葫芦。”
成蟜欢呼:“哦——次糖福芦!糖福芦!”
嬴政:“……”
杨坚微笑:“广儿,为父也给你买糖葫芦,可好?”
“呵呵、呵呵……”杨广干笑:“父皇、父皇高兴就好。”
项羽收拾好书包,把写了五遍,改了八遍的《我的爸爸》,统统塞进书包里,挠了挠后脑勺,说:“嘶——我怎么总觉得后背发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邦微笑:“阿羽,你难道被八班的诸葛孔明附身了?能掐会算的。”
“滚啊!”项羽瞪眼:“别叫我阿羽!”
“那叫你什么?我们曾经曰为兄弟,山盟海誓过的,叫你阿弟?羽儿?”
“都叫你滚了!你滚不滚?你不滚?好!我滚!”
踏踏踏……
是脚步声,轻盈、优雅。
伴随着一只黑色的晴雨伞,进入了第九班教室。
“同学们,”薛长仪清泉天籁一般的嗓音响起:“都等一等,老师有事情要通知。”
项羽瞠目结舌:“娘呀,我真的能掐会算了,怪不得后脖子总是发凉呢!”
薛长仪宣布:“明日周六,校长特批了第九班课外实践。”
“课外实践?”
“那是什么鬼?”
“哥哥哥哥!课外实践,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出去玩鸭!”
“可以离开学宫这个鬼地方?”
薛长仪淡淡的说:“课外实践,自然是在学宫以外的地方。”
末了,补充说:“阳间。”
“阳间!”
第九班教室沸腾起来:“我有八百年没有回过阳间了!”
“那你还好,我都一千多年没回过阳间了!”
“老师你是不是看我们改作文太辛苦,带我们去放松放松?”
“阳间好啊,我听说阳间现在流行吃螺蛳粉!我吕布还未曾食过!”
“糖福芦!”
“螺蛳粉!”
“糖福芦!”
“螺蛳粉!”
“薛老师,”嬴政开口了,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可以问一问明日课外实践的内容么?”
薛长仪挑唇:“暂时保密。”
*
周六,寅时。
凌晨4:00
学宫已经放寒假,只剩下需要补考的第九班学生留在宿舍,又是冬日,还未天亮,一个个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之中。
突然,整栋楼响起洪亮的广播声。
“地府中小学生,第一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第一节,伸展运动——”
“一、二、三、四……”
“嗬!!”
“怎么回事?!”
“刘贼杀进来了?有人攻城!?”
“唔——哥哥,蟜儿困困……”
宿舍门被推开,薛长仪优雅的举着黑伞走进来:“各位同学,课外实践……开始了。”
“才四点……”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声,紧跟着是“呼——呼——呼——”打呼噜的声音,众人无视了薛长仪,屏蔽广播体操的噪音,雷打不动的继续睡觉!
“起床、洗漱。”薛长仪发话,在地府中央总厅做久了阎王,薛长仪到底有一些威严在身上,即使面对第九班的这些“老祖宗”们,也不落下风。
薛长仪抬起白皙纤细的手腕,看了看千魔眼化成的腕表:“五分钟之后,泮宫操场集合,如有迟到,加作文《我的妈妈》一篇。”
“我的……妈呀!”
学生宿舍再次沸腾起来:“快快快!起床!”
“我的裤子呢!谁穿了我的校服裤子?刘邦你拿的是我的裤子!”
“哥哥……蟜儿困困,给蟜儿穿衣衣!”
“朕都亡国了,不用上早朝,还起这么早,造孽啊!”
“天还黑着!狗都没醒!”
薛长仪微笑:“可是……狗又不用补考。”
第九班全体学子:……不知道为什么,好有哲理。
第6章 课外实践
地府一中第九班,全体在泮宫操场集合,从矮到高排成两列。
“薛老师,咱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这么早,去哪里课外实践?”
“是啊,什么课外实践,起得比狗早?”
一众学子吵吵闹闹,薛长仪没有回答,撑起黑色的晴雨伞,幽幽的说:“跟上。”
轰——轰隆隆——
保安大爷打开地府一中的大门,薛长仪率先走出校门,叽叽喳喳的学子立刻跟上,终于可以离开学宫了。课外实践,总比写《我的爸爸》《我的妈妈》要轻松一些吧?
学宫之内模仿了正常的日升月落,离开学宫之后,便进入了地府中央总厅的管辖范围,在这里只有昏暗,没有日光,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一丝日头。
当然,月光也没有。
向前走是欲忘台。
“老师,你带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是啊,不是要去阳间课外实践吗?”
欲忘台,乃是阴曹地府贬黜之用。例如二殿阎王,就因被督查司纠察,从欲忘台打下,生生抽去所有仙骨,历经磨难,洗刷罪业。
对于地府的公务人员来说,欲忘台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薛长仪登上高台,望着台下幽幽的深渊,平静的说:“今日的课外实践,便是从欲忘台通往阳间。”
“真的假的?”
“从欲忘台下去,还能上来吗?”
“老师你也太狠了,我们不过多改了几遍作文,上课气哭老师,下课不交作业,也不至于打下欲忘台吧!”
“哥哥,蟜蟜怕黑!”
小雪包一样的成蟜,钻进嬴政怀里,紧紧搂着哥哥脖颈。
“盒——盒——盒——”一连串古怪的笑声传来。
十足具有标志性,人还未到,只是听这笑声,就知道是孟婆姥姥来了。
孟婆对薛长仪点点头:“大人。”
学子们互相目询,大人?甚么大人?
老师大人?讲师大人?
吕布低声咬耳朵:“孟婆姥姥竟然对薛老师如此恭敬,还喊薛老师大人,而且他能接住我的方天画戟……我断定——他或许不是一般人!”
杨广淡淡的说:“行了元芳,你可以闭嘴了。”
吕布左看,右看,迷茫脸:“元芳?元芳在哪呢?李元芳不是八班的吗?”
杨广:“……”
薛长仪说:“姥姥怎么来了?”
“盒——盒——盒——”孟婆亮出招牌笑容,杵着沙漏型的拐杖,笑出满脸的褶子:“大人不是要带着学宫的学子们,去阳间课外实践嘛?不巧,今日欲忘台的神使请假了……您也是知道的,咱们地府中央总厅,越来越鬼兴化,讲究一个鬼文关怀,从十年前开始批准每个月的特别假期……”
特别假期,其实就是痛经可以请假,每个月请一次,不扣工资。
孟婆说:“欲忘台的神使今日正好请假,便让老身前来代班。”
薛长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项羽压低声音:“欲忘台的神使,不是个胡子拉碴的大爷吗?大爷……每个月也来那个???”
刘邦:“……”
薛长仪说:“那就有劳姥姥,帮忙操作欲忘台了。”
“不劳烦!不劳烦!”孟婆颤巍巍摇手:“让老身看看……嗯——唔?哎呦,这欲忘台的操作台,还挺复杂嘛,无妨无妨,老身曾经见过神使操作欲忘台,拢共只有九千九百八十个按钮,不多、不多……”
第九班全体学子:“……”
“姥姥,你会操作吗?”
“要不然,咱们改天再实践吧?”
“是啊,也不急于一时,万一按错了按键……”
嗖——!!!
操作台突然亮了起来,闪烁着刺目的光芒,五颜六色,红的、黄的、绿的、蓝的,还有情趣酒店霓虹灯一般的“色色的粉红”!
下一刻,欲忘台突然裂开,众人脚下一空,跌下万丈深渊。
“啊!!”
“我的娘啊,这是要掉到地心里去吗?!”
“诶鸭!哥哥救命——”
欲忘台下的深渊,瞬间将学子们包围,仿佛野兽的大嘴。
顷刻,“哐!”一声,欲忘台再次闭合,恢复平静。
孟婆拄着沙漏的拐杖,站在欲忘台之巅,笑眯眯的说:“课外实践愉快,盒——盒——盒……咳咳!”
孟婆笑着笑着,咳嗽起来:“这鬼天气,污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
今日楚家地,明朝汉家田。
年年埋枯骨,梦里黄粱饭。
昏黄的天。
昏黄的地。
昏黄的一片……
零零星星几个人烟,几乎被这一片昏黄掩埋,孤零零,又苍凉。
“这是……”刘邦蹙眉看着周围。
上一刻还是漆黑一片的欲忘台,下一刻四周荒凉,天色昏黄,仿佛蒙着一层灰败的雾气,空气中尽是烧焦的味道,远处还能看到滚滚的浓烟,像乌云,幽幽的飘散而来,不断压境。
刘邦震惊:“这是何处?”
项羽惊喜的说:“快看!是人!那边有几个人,这里是……”
“阳间。”薛长仪脚步轻盈的走出来,还是举着一把黑色的伞。
只不过那把晴雨伞,变成了油纸伞。
而远处的几个人,穿着做农活的短打。
这里是……
古代?
死了至少几百年的老祖宗们,没成想有朝一日,竟然能回到古代。
吕布跃跃欲试:“老师,这里是什么朝代?有没有仗可打!有没有城可攻?”
刘邦若有所思:“这个地方……好似有些眼熟。”
项羽冷笑:“你看哪里都眼熟。”
薛长仪没有回答。
倒是远处飘来稚嫩的童音,唱着打油诗一般的歌谣。
“今日楚家地——明朝汉家田——年年埋枯骨——梦里黄粱饭——”
几个比成蟜还要小的小豆包,没有穿鞋,身上脏兮兮,甚至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蹦蹦跳跳的唱着。
“娃儿——”远处短打的大人高喊:“别跑远了!”
另外的女人催促:“他爹!快收拾罢!你看那面儿,火都烧过来了,若是收不完这些粮食,这一年的心血,可都要被那帮当兵的毁了!”
“快罢!快点罢!再快一点!”
李白奇怪:“他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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