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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三界需要契机，需要更强的力量，是我都没有办法干涉的，所以他有很大的可能在轮回之中抹去了在三界的一切痕迹，永生永世作为苦境之人生活下去。”
“契机……”郏无竭嗫嚅道，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到邓何的意思。
邓何点了点头，“嗯，契机，我……在他的命数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契机，可是那很模糊，我看不太清……所以，他应该有几率能够回来。我将在整个三界设下阵法，当他回来的那一天，我将第一时间知晓他的去向。”
郏无竭似乎听懂了邓何的话。
许白舟只能堕入轮回才能修补精魂，而这一丝精魂过于微弱，在三界之中不足以进入轮回，所以只能步入苦境的轮回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一旦进入苦境，便有很大的可能无法返回三界，也就是说，自己可能与他分隔两个世界，永生永世将无法再次相见。
这样，又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郏无竭苦笑了一下，不，还是有区别的。郏无竭道，这样起码他能知道，许白舟还活着，在另一个世界，依然好好的活着。
这样就足够了。
郏无竭看向邓何，眼中充满了坚定。
“就算只有一丝的契机，我也想要他活。”
……
郏无竭回到了魔宫，将那株完全枯萎了的冥草埋在了那片花田中。
在邓何将许白舟的精魂取下的一瞬间，它便完全地枯萎了，似乎它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将那缕从血液中提取出的精魂生长了出来。
起初的几天郏无竭照常度日，没日没夜地批阅公文，偶尔搭理一下花草，一切似乎都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是时间过得越久，郏无竭心中便越空。
许白舟可能真的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件事情从那缕精魂渡过冥河之后，从不确定变为了肯定。
自己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许白舟了。
郏无竭开始疯狂地寻找许白舟存在过的痕迹，他把许白舟所有用过的东西都找了出来，一件一件摆好，甚至还偷偷跑到了天极山上，试图将许白舟的墓打开，去拿那里面的东西，当然，被那个烧纸的青年制止了。
最终郏无竭找到了一个吊坠，那是许白舟消散之后，唯一留下的东西。
这似乎是魔域的东西，不是自己给他的，那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郏无竭随手将那吊坠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而就在那吊坠落于郏无竭胸前的一瞬间，郏无竭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那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让郏无竭开始认真了起来。
记忆的一开始，是一个女子明媚，美丽的脸。
郏无竭认得这张脸。
邓依，那是他的母亲。
郏无竭曾认为邓依是被迫生下的自己，而自己一出生，便只配得到亲生母亲的厌恶。
眼前的画面似乎是在一个整齐洁净的室内，其中的女子看起来无忧无虑快乐幸福。她此时坐在桌旁，正在弄着什么东西，可是她似乎不太擅长做这些，将手上的东西弄得一团乱。
郏无竭想要看清邓依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他距离太远，完全没有看见。他想要走进一些，却发现自己的视角似乎无法受自己控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眼前的画面是这吊坠记录下的画面。应是有什么人带着这个吊坠，站在远处看着邓依。
“依依，做什么呢？”一声呼唤在郏无竭耳边响起。
带着吊坠的人，是郏无竭的父亲，郏溯。
只见邓依慌忙地将手中的东西藏了起来，而后装作无事发生一般道：“啊，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郏溯笑着走上前去，说道：“依依，断崖下的冥草开花了，好看的很，我带你去看。”
邓依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笑容，连连点头道：“好啊！我们现在就去！”
一只手出现在郏无竭的眼前，是郏溯朝邓依伸出了手。
邓依笑了一下，一只手搭上了郏溯向自己伸过来的手臂，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肚子，站了起来。
对，她的另一只手正抚着自己的肚子。她的小腹微微拢起，是当时还未出生的郏无竭。
郏无竭此时也看清了邓依刚刚藏在身后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布兜，或者，也许那是一个小帽子？
就是那种，待产的母亲会给自己未出世孩子绣的那种小帽子。
“叫你给孩子取名，你取得怎么样了？”邓依道。
“啊？我……叫郏大壮好了，好养活。”郏溯嘿嘿笑道。
“你想气死我啊！”邓依狠狠地拧了一下郏溯的耳朵，而后她想了想，继续道：“我哥哥倒是为他取了几个名字，其中一个，我觉得还不错。”
“哦？你哥哥取的肯定不错，他爱看书，听他的。”郏溯问道：“叫什么，说来听听？”
郏溯转头看向邓依的侧脸，落日的余辉打在她柔和的脸颊上，显得是那么的好看，动人。
而此时邓依轻轻勾起了嘴角，像是想到了一件十分开心的事，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幸福的时刻降临。
她微笑着，轻声，却又坚定地说道：“叫，郏无竭。”
第115章 永逸
许白舟缓缓睁开双眼, 眼中还带有一丝搞不清状况的慌乱，和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处的迷茫。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还有光秃秃占满了泥土的双脚, 想起自己刚刚从医院中跑了出来, 结果却不小心从山坡上滚落。
不对，许白舟摇了摇头。
不对, 自己……
自己应是在天极山门前, 在暗河与仙门交战的战场上！
许白舟猛然抬起头, 看向自己面前的那团光晕。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
“还是没想起来吗？”
不远处的光晕中, 传来了一个空灵又带着一丝神性的声音。
那团光芒柔和温暖, 虽不至于刺目, 可是许白舟还是伸出手挡在了自己的眼前。他透过手指看向那团光晕，看到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
“你是谁？”许白舟问道。
那个声音道：“一个可以送你回去的人。”
“送我……回去？”许白舟低声喃喃自语, 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许白舟都有片刻的恍惚。
他叫许白舟, 原本在山间的医院进行治疗, 在治疗途中他从医院跑了出来，在山坡上跌了一跤便穿越到了仙魔世界, 他遇到了郏无竭，然后经历了那一切。
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又回到了事情的原点？莫非自己所经历的那些，都是一场梦？
而现在，梦醒了。
看着许白舟茫然的样子, 光晕中的人影似乎摇了摇头，叹气道：“唉。”而后，只见从那光晕之中伸出一只手，那只手臂纤长骨节分明，像是一个消瘦的男人的手, 此时整只手臂都发着光，像是由一团光芒凝结而成。
那只手伸到了许白舟的面前，然后轻点他的额头。
一瞬间，大量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进了许白舟的大脑，一瞬间，他头痛欲裂。
“啊——————！”
不过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很久，很快，许白舟的表情便冷静了下来，眼中的迷茫和无助也慢慢褪去，转变成一种历经千帆的沉寂和淡然。
同时，那双眼中还带着一些深深的疲惫和哀伤。
原来如此啊，许白舟想道。
自己本应消散天地之间，可机缘巧合，却在那冥草之中留下一丝精魂，郏无竭和邓何将那一丝精魂投于苦境，历经轮回终于修复完成，可归于三界。
“这一次，你想回到什么时候？”那人问道。
这一次？
是啊，许白舟突然想起，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面前的人了。
如今自己不在三界之内，时空错乱，原则上可以选择任意的时间点回到三界，上一次，他选择回到刚刚认识郏无竭的时候。
他本以为重来一次事情会有什么不同，可事实就是事实，即使重来一次，事情还是会顺着历史的轨迹继续重演。
许白舟叹了一口气。
他那残存的精魂实在太弱了，所以在苦境轮回的前几世刚出生没多久便已夭折，所以他在苦境轮回百年，竟已历经十世轮回。
“你可以选择回去，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苦境，你想怎么选？”
留在苦境吗？许白舟想道，要摒弃过去的一切，斩断那些纷扰纠结，在苦境中度过正常人忙碌却又平稳的一生吗？
许白舟的心没由来地痛了一下，他真的放得下吗？在三界之中，并不全是痛苦和折磨，还有很多温暖，很多他过去从未体会过的情感，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人。
回去吧，只是他太累了，不想再继续以许白舟的身份活下去了。
许白舟活得够久了，他已经还完了所有的债，不欠任何人什么了。
“送我回去吧，这次，我想要忘记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光晕中的人点了点头，而后一挥手，许白舟的身后便出现了一条路。
“去吧。”
许白舟点了点头，他朝着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走去，刚踏出两步，许白舟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光晕中的人。
“对了，”许白舟道：“还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帮我。”
那光晕中的人似乎笑了笑，而后轻声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是吗？”许白舟淡然一笑，“可是我觉得，我以后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所以我也要走了。”光晕中的人说道。
许白舟点了点头，也不在纠结那人的身份，道：“好，那，以后再见。”
“再见。”
……
仙界，一声微弱却坚定的回响将邓何从入定之中拉回了现实，他缓缓睁开眼，那张冰冷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邓何起身，走出了闭关的冰室，踏进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一百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终于回来了吗？
邓何抬头看了看北地的天空，想起那日也是这样的一场大雪。
有人踏着风雪离去，又踏着风雪归来。
邓何朝天极山的方向发出一个信号，看着空中陡然炸开的烟花，邓何叹了一口气。
你将以何种方式回来呢？许白舟。
十日后，苍澜教。
卓子安匆忙从院中走出，来到了苍澜教的正门前。只见苍澜教门前正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那男子身材挺拔，面容俊美，看起来年龄不大，可额头上一侧的头发却生出一缕白发，为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成熟沉稳之气。
而正如那一缕白发一般，他的眉头始终皱着，眉宇之间也凝着一层愠气，眉间一道深深的纹路显示着他似乎常年如此。
此时他站在门前，怀中抱着一个布包，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卓子安见到门前的男子，更是加快了脚步。
“云升，你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卓子安朝门前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正是管云升。
管云升在见到卓子安的时候眉宇之间的愠气才微微褪下，始终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露出了一丝的少年稚气，可是很快便又消失了。
对于凡人，一百年便是一生，可对于仙者来说，只不过弹指一瞬，所以这一百年并没有让卓子安的外表产生什么变化，只不过他的气质变得更为成熟稳重了，再也不像是当初那个只知游山玩水享乐人生的浪子。
而比起卓子安，管云升看起来的变化却十分巨大。
“我，身上有血污，怕冲撞了仙子。”管云升道。
卓子安这才注意到管云升那漆黑的衣袍上确实有几处看起来颜色略深的地方。
“你去哪了？有伤到什么地方吗？”卓子安问道。
管云升摇了摇头，而后他向卓子安靠近了一步，在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伸手掀开了怀中布包的一角。
一个婴儿紧闭双眼的脸从那布包中露了出来。
“你……”卓子安连忙伸手将那孩子又盖了起来，而后说道：“你跟我进来。”便拉着管云升朝院中走去。
二人进入到一件内室，在确定四周确实没有人之后，卓子安立刻将那孩子接了过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打开那个布包，露出了孩子的脸。
在确定那孩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睡着了之后，他转向管云升低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仙尊不是说了，可暗中保护，不可惊扰。”
管云升比卓子安还高，此时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抿了抿嘴道：“我本是想暗中保护他一世的，可他这辈子还是没投好胎，我就离开那一会的功夫家里就遭了匪，爹娘都给人杀了，我杀了那些匪徒，放了把火，把他给带出来了。”
卓子安叹了口气，道：“那现在怎么办？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
话音刚落，却见管云升突然直直地跪了下来。
“云升，你，你跪我做什么！快起来。”卓子安连忙去抚管云升，管云升却分毫不动。
管云升道：“卓仙师，我是小辈，论资排辈，也叫得上你一声师叔，我今日有个不情之请。”管云升见卓子安并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本想将他带回问心塔，可问心塔苦寒，恐不能给他完好的一生，且我知道不可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突然出现在问心塔，孔惹人怀疑。思来想后，唯有托付给卓师叔才能放心。”
管云升顿了顿，继续说道：“卓师叔与仙子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且仙子如今有孕在身，刚好可对外宣称诞下双生子，师叔，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了，而且这个孩子由你们夫妻抚养长大，我相信他一定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卓子安看了看管云升，又看了看他抱回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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