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谢也是我该做的，李灵先生赶紧起来吧。”叶游鱼再度钻到李灵头下。
“还是您先起来吧。”
“不，你先。”
“您先。”
叶游鱼快撑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快断了，真的物理层面的要断了，而且他好像动不了了。
“呜…”他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李灵还以为老板的心上人感动哭了，于是心一热，又把头往下沉。
叶游鱼哪能让李灵吃亏，他牙一咬，使出吃奶的劲拉伸着自己的身体。
江镜衍看着面前撅着大腚，根本来不及阻止就以头抢地的小鬼，太阳穴轻跳了两下。
“李灵，你去召集大家会议室集合，十五分钟后继续开会。”
“…江，江总。”李灵艰难抬头，他的脸因为充血而通红，对于他这样一个常年没时间锻炼的办公室社畜来说，今天这拉伸运动快要了他老命。
他为难地看着对面毛茸茸的后脑勺，老板的心上人还没起来，他就起来像什么话。
江镜衍：“……去吧，没事，他交给我。”
“快。”江镜衍甚至催促起来。
“好的，江总。”李灵的身体终于解放，他快速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西服下摆，几步躲到电梯里揉自己的韧带。
叶游鱼彻底动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的腰和屁股似乎准备分家，一半和他的头过，一半和他的腿过。
死人的身体是这样的，僵硬冰冷，哪能做这么大幅度的活血运动。
叶游鱼透过腿缝，朝江镜衍眨巴着大眼睛，惨白的小脸上写着两个大字：“救命”。
江镜衍什么脾气也没有了，方才车上想的乱七八糟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侧着身，一手撑在叶游鱼胸膛处，一手放在他背脊处，缓慢而尽量轻地往上掰，骨骼摩擦声随着他的动作此起彼伏。
叶游鱼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木偶一样，每往上抬一下，都要花费很大力气。江镜衍心疼极了，问道：“疼吗？”
“嘿…你忘啦，我是死人，感觉不到疼的。”
叶游鱼拍拍他的手安慰道，并鼓励他动作快些。
江镜衍抿着唇，把叶游鱼一点点掰直，直到叶游鱼再度站立起来。
“嚯！”
叶游鱼仿佛重获新生，他踮起脚跳了两下，又甩了几下胳膊，觉得自己的骨架好像重塑了一遍。
再抬头，发现江镜衍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他赶紧将自己的袖子往下抽了点，抬起胳膊给江镜衍擦汗，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镜衍垂眸，抓住他的手腕，放下来，随后将叶游鱼的胳膊和腰身都圈入怀里：“没有，下次别这样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又闷得喘不过气。小鬼身体的不同，总在提醒他，叶游鱼是鬼魂，叶游鱼年纪应当比李灵小上好几岁，可身体却像年迈老人一样僵硬不堪。
是的，叶游鱼年纪轻轻就死了。
叶游鱼越是不在乎，江镜衍的心就越沉。
“哦，我知道了。”叶游鱼也不敢了，幸好这次有江镜衍，要是没有旁人，他估计得维持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了。
进了办公室后，叶游鱼听江镜衍的话，在沙发上坐下。江镜衍去了休息室，没一会，他出来了，怀里捧着一大堆零食。
他把零食全部放在桌上，又把平板给了叶游鱼，哄道：“你待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哦！叶游鱼想起江镜衍和李灵说，他要开会。
“你快去吧！”叶游鱼认真道：“我没关系的！哦，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些文件，我从朱汝明那学了点。”
江镜衍用手覆住叶游鱼的嘴巴：“不用，你只需要待在这里，不要走，就好。”
“那好吧。”
江镜衍去开会了。
叶游鱼这才将平板放下，小心翼翼地撩起自己的衣摆，转头向后看去，他的脊背中央有一条凹陷进去的线，特别漂亮。
但现在那条线的末端有好几块斑点。
他刚刚悄咪咪查看自己皮肉有没有被骨头刺穿时发现的。
叶游鱼喃喃道：“我也会长尸斑吗？”其实这个身体也不算他的尸体吧，只是魂体变化而成的实体，竟然也会出现尸体的特征。
是不是在提醒他，即使能够化成实体，在人间待太长时间也是不行的，未来这个实体依旧会渐渐腐烂，直到无法再维持人样。
江镜衍回来的时候，叶游鱼正咔巴咔巴吃着薯片，窝在沙发上看着娱乐综艺。江镜衍眼一弯，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道：“餐厅最近出了很多新品，小吃区也添加了好几个品种，中午要不要去尝尝？”
“好呀！”
叶游鱼坐起来，把桌子上的零食整整齐齐摆好，每袋都开了口，但每袋都没吃完。
“开会辛苦了，吃点零食解解乏。”
“都是给我留的？”
“对呀，我觉得呀土豆和薯愿特别好吃，还有这个脆升升的蜂蜜黄油味！”叶游鱼指了桌上三样东西，江镜衍看去，这几样零食留的最多。
叶游鱼提议道：“你下次也可以推出一种蜂蜜黄油味的甜品，我觉得肯定受欢迎！”
试吃员的工作重新捞起！
江镜衍眼神柔和，他分别尝了叶游鱼说的几样，点头认可叶游鱼的品味。
他说：“我最近健身，不能多吃零食，为了不浪费，你帮我把剩下的吃了吧。”
“啊…好吧，那等你不健身的时候再多吃些。”
叶游鱼嘴里说着惋惜的话，但动作很诚实，眼睛也在泛着光。他摞了一堆零食捧怀里，又躺回沙发大口咔吧起来。
这之后，江镜衍回到办公桌开始认真工作，直到12点，他拉着叶游鱼在餐厅逛了一圈，成功把小鬼投喂满足后，江镜衍悄悄给餐厅员工每人发了大红包。
午休的时候，江镜衍给叶游鱼耳朵塞上耳机，还贴心地帮他戴上眼罩。
叶游鱼本来不想戴：“反正我也睡不着，不需要这些的。”
江镜衍给自己也戴上同样的东西，道：“仪式感要有。而且睡不着，可以冥想，冥想有助于鬼魂增强实力。”
“真的吗？”
“真的。”
叶游鱼高高兴兴闭上眼睛了，耳边是舒缓的音乐声，眼前黑蒙蒙一片。
冥想？
叶游鱼不会冥想，他就自顾自幻想一些美好的事。比如他和瞿辰万顷还有朱汝明结伴去地府，路上热热闹闹唠嗑。
临走前他再嘱咐江镜衍多烧点纸钱给他，这样他在下面就有花不完的钱，到时候他就挟金钱以令阎王，让他务必给自己投胎到江镜衍家。
怎样提示江镜衍自己投胎到他家了呢，抓周的时候就抓鱿鱼吧。如果没有鱿鱼…那他走之前还得嘱咐江镜衍抓周准备的东西。
叶游鱼想着想着，嘴角止不住上扬，在他身侧，江镜衍早就把眼罩和耳机摘下。他看了叶游鱼很久很久，随后缓缓地，缓缓地，用自己的唇贴上了他的。
很轻很轻。
叶游鱼徜徉在美好愿景里，没察觉到。
江镜衍就这样撑在叶游鱼身侧，静静地亲了他半个小时。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第42章
Vip病房中,王丰盛睡不着觉。
护士帮他关了灯，病房里只有窗外透过来的一方白光，映在墙上。
他睁开眼睛，瞧着那白光,缓缓伸出一只手在上面比划着。他一直有个习惯,压力大时,手会不自觉地比划着汉字,有时候是心里想的事情,有时候就想到什么写什么。
刚开始,一切正常,手的影子在白光中不断游走。渐渐地,白光边缘变得斑驳不堪，像流水一样波动。王丰盛手一顿，转头看窗外，夜里很静,没有丝毫风声。
他放下手，缩回被子里，回头再看那处，白光又变得四四方方的了,可那本该随着他离开而消失的手影，却依旧定格在上面。
王丰盛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再睁开,那影子依旧在，而且动了起来！
起初是在模仿他写字，无厘头地写，看不出什么。王丰盛脑门已经惊了一层汗，他不敢出声,手在被窝里悄悄探出，想去按床边的呼叫按钮。
他的手刚接触到空气，那手影却突然停了下来，倏然变长变细，随后变成似猛兽利爪的模样，从墙皮上钻了出来，飞速冲向床上的他。
“啊！”
尖叫声被遏制在喉头，手影牢牢掐住了王丰盛的脖颈，碾压，收紧，仿佛手下的是一个待爆的气球。
王丰收踢踏着床单，血管暴起，脖子上像被一块巨石压着。
他抬手拼命捶打那黑色手影，然而最后拳头尽数捶在了自己胸膛上，那黑影他触碰不到。
“呃嗬咯…”
“你…”
只有一个黑色手影，王丰盛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他知道是鬼，却对应不上哪一个，毕竟恨他的冤魂应该有很多。
是瞿辰吗？
王丰盛脑子缺氧，只感觉阵阵发晕，思考不了一点。求生本能让他放弃去与黑影对峙，转而去够呼叫按钮。
那手影似乎注意到他的动作，竟微微松了些力道，王丰盛趁机撑起身子，一把攥住按钮。
“呃啊！”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鬼手瞬移到王丰盛手处，只听清脆一声响，王丰盛的拇指被硬生生折断。
王丰盛忍着剧痛，移动食指去按钮处，鬼影也跟随着，再次掰断。
给了他碰到按钮的机会，却不允许他按下去。鬼手明显是在折磨他，不想让他那么轻易地死去。
“你…是…谁？”
王丰盛暂时停止动作，艰难地发出气音，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如果真的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冤魂，那他就继续抵抗。
那个人说了，如果鬼杀了人，就再也不能去投胎了。
那鬼手跳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冷笑，他开始变化，逐渐幻化成一个人脸。
一个让王丰盛一辈子不会忘记的脸。
瞿厂长。
“…是你？”
王丰盛瞧见这张脸，瞬间卸了强撑的全部力气，瘫倒在床上，哑声笑了起来。
鬼脸见他这副模样，表情渐渐狰狞。
然而王丰盛笑得越来越夸张，甚至在床上蜷成一团。
生理上的伤痛全然被脑子里的兴奋感所取代。
“你竟然…还有脸面…阴魂不散…来找我。”王丰盛收起笑脸，不屑道：“你有什么…资格…变成鬼魂？你为什么还没…下地狱！”
“找死。”
鬼脸目眦尽裂，变出四肢和身体，一只手就将王丰盛从床上拎了起来。
“死到临头还嘴硬。”
“瞿厂长”冷冰冰地盯着王丰盛，将他提到天花板的位置，王丰盛瞬间横着悬空在两米高的地方。
“为什么要养你，为什么要让你顺利长这么大，没有你，都不用死！”
鬼脸怒吼着，把王丰盛重重往下抛。
“嗬——”
王丰盛重重砸在坚硬地板上，他尾椎骨骤然传来剧烈刺痛感，应当是骨折了。
但他还是强撑笑着，继续激怒着“瞿厂长”：“别虚情假意了…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你自己心虚…要养我，以为…我愿意看到你吗…我只觉得恶心…厌恶！”
“你这种人渣…就应该永生永世…活在地狱里，再也不能做人…”
王丰盛瘫在地板上，声音无力，细弱蚊蝇，但“瞿厂长”能听得清清楚楚，他低吼着，夹杂着痛苦和绝望，再一次把王丰盛拎了起来，
这一次他瞬移到了窗外，这里是二十楼。
刚刚还无风的天气，竟然刮起阵阵冷风来。王丰盛释然地闭上眼睛。
他想，只要从这里掉下去了，他就能再为那些犯下的罪孽弥补一分。
那些因他而死的冤魂不用再找他报仇，瞿辰可以安心去投胎，他只要眼前这个“人”同他一起下地狱或者灰飞烟灭就够了。
“砰——”
病房里传来巨响，门从外面被撞开，那之前为了防止王丰盛逃跑或得救，“瞿厂长”已经将门锁住。这一下，是外面的人强行破门而入。
冲进来的是江镜衍和叶游鱼。
叶游鱼在家里一直等到天黑下来，身体依旧没有恢复魂体，去京华小区的计划彻底推迟。
但好在天黑，瞿辰和万顷可以出来活动了。叶游鱼让江镜衍打电话给他们，约他们出来，觉得是时候让他们见一见王丰盛，并得知真相了。
然而，电话始终打不通。
江镜衍试图用定位系统查出他们所在地方，然而对方手机的定位系统似乎被破坏了，无法被勘测到。
“除非手机坏的很彻底，不然定位芯片不会坏的。”江镜衍道。
能有谁有能力破坏万顷和瞿辰的东西，除非他们自己。
叶游鱼第六鬼感深觉不妙，拉着江镜衍便上了车，赶到医院。
所以有了现在一幕。
瞿辰还是找到了王丰盛，并且应当知晓了工厂爆炸的事也是王丰盛做的。
这一切还是因为霍元出事，霍万顷得知后赶来了医院，想看看霍元到底关了什么人，瞿辰和他一起，谁知就看到了王丰盛。
之前瞿辰和他已经找到了那张合照，瞿厂长和一个男孩的合照。瞿辰从来不知道父亲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他想起当时他问父亲，买那些不合格器械的人到底是谁，他父亲欲言又止，最后竟然选择了沉默。
瞿辰那时还以为父亲太心善，觉得事已至此，不愿再牵扯太多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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