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鱼长苏不耐烦看她。
“去禁闭室看看那家伙如何。”
院内,越尔把玩片刻这断玉,眸中有思量。
“究竟是什么目的……”
她把玉收入墨镯中,起身往后山禁闭室飞去。
处理完这些烦心事……总该轮到她与徒儿之间了。
第 95 章 第 95 章
禁闭室略有寒气,自蒲团往腿处渗入,若是往常被截断灵力的学子进来,除却那股无聊劲,还要承受这彻骨潮凉,待久了心情自然沉重阴郁。
好在祝卿安灵力傍身,火灵根源源不断往四肢百骸供送暖意,倒也不觉得难捱。
或许是因为太清净,这儿修炼竟比别处快些。
祝卿安停下吐息,长叹一气。
只是,好像有点儿枯燥。
直到听见越尔的声音,祝卿安才想起来,这片竹林应是她的住处所在。
眼瞧着雪芒剑光已刺过来,祝卿安忙道:“师姐,是我——”
幸好越尔这道剑只有试探之意,并无杀机。
少女清脆嗓音传过来,她当即召剑回鞘。
雾气浮动的温泉之中,走出一道人影。
越尔身上的道袍早已穿好,只有乌黑浓密的发丝间犹是湿的,晶莹的水滴从她发梢淌落。
她看了眼一旁兀自滚来滚去,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熊猫,猜出了祝卿安为何会过来。
“是我莽撞了。”越尔淡淡开口,“可有伤到师妹?”
祝卿安摇摇头:“师姐放心,我没事。”
话音未落,祝卿安不禁一愣——眼前的越尔,气色当真是差得可以。
只见她面白如纸,唇上没有丝毫血色,就连看人时的目光,也是若即若离的寡淡。
若说先前的越尔是笔锋浓郁的水墨画,画中美人发似乌木,目如点漆。
那么眼下的越尔,便是那幅画卷浸了水,又放在日光下暴晒至褪色,似随时都能从画上消失。
祝卿安问道:“师姐已经受了鞭刑?”
越尔微微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
空气中陷入沉寂。
祝卿安有心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又觉得越尔似乎并不需要。
她忽地想起,原文中越尔父母皆先后死于仇敌之手,她自己也身受重伤,若不是被祝清风捡回清徽宗,只怕眼下在何处流浪也未必。
起初有同门关心她,问她在凡间时可曾有什么趣事,谁知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句:“没有,我……只会练剑。”
这句话倒也是真的。
伤好之后,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再次拿起剑,在门派试炼中,接连打败数位已经筑基的弟子。
再到十岁时筑基,十五岁结丹……越尔只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便完成了旁的修士数百年也未必能完成的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虽说大部分人对这位又冷淡又能打的同门的态度是敬而远之,但也有不服越尔的弟子在背后悄悄议论,说她是木头做成的哑巴,除了剑术过人,什么都不会。
更有甚者私下拉帮结派冷落她……
对此,越尔毫无反应,或者说是根本就不知道。
她来清徽宗后,只专心于修炼,一心要报父母被杀的世仇。
真真是身世可怜。
偏又遇上一众渣得不能再渣的男主男配,以及自己这个不作妖就会死的……白莲女二。
说起作妖,祝卿安想起那夜自己闯出结界后,撞见的那名想杀她的黑衣女子,以及她落下的东西。
祝卿安从乾坤袋中将其拿出来:“对了,师姐可识得这个?”
越尔垂眸,只见少女指尖是一枚光泽莹润的松石玉,玉上隐隐雕刻着端庄圣洁的雪莲花纹。
听到祝卿安说起此玉从何而来,越尔漆黑眸中凝出一道冷光:“这玉,是问仙派弟子的。”
祝卿安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会是问仙派?”
原身虽然鲜少离开宗门,但在她的记忆中,也知道问仙派是仙界与清徽宗齐名的名门正派。
问仙派只收女弟子,尤其是门中掌门文惠师太作风刚正不阿,向来严加约束弟子。
故而修真界人人提起问仙派的弟子,皆是称赞有加。
想到凶手可能是问仙派的人,祝卿安难免会有所动摇:“师姐为何会识得?”
“问仙派以雪莲以宗徽,门中弟子剑上皆佩雪莲纹玉,我曾经见过。”
越尔言简意赅,打消了祝卿安的疑惑。
少女点点头:“我这就告诉爹爹。”
她拿起传音玉牒,试图向祝清风传音,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只能亲自去紫霄殿走一趟,打听一下祝掌门在何处。
祝卿安收起玉牒,与越尔告别了。
待她走后,越尔又重新泡回温泉中。
后背的鞭伤又开始隐隐作疼,天煞司的鞭刑令门中弟子祝之变色,不仅仅是因为它抽下来能够使人皮开肉绽。
更是因为神鞭的力量会隔着血肉,烙入骨骼之中。
方才与祝卿安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实则要用越尔剩下的所有力气来维持。
眼下力气耗尽,越尔将身体浸入水中,她半阖上眼,眉心微微蹙起。
这时,水面似乎传来窸窣动静。
越尔睁开眼,不由得微微一愣。
一只幽蓝透明的蝴蝶,正朝她的方向飞过来。
越尔曾在和祝卿安回宗门的途中,见过她练习召唤这种蝴蝶的法术,并得知它叫作魂蝶。
眼下这只魂蝶飞得却不似往日那般轻盈,只因它的蝶身用灵力维系着一只描金粉晶瓷瓶。
瓷瓶对一只小小的魂蝶而言,显然是太过沉重,是以它飞得格外卖力。
越尔眉头舒展开,唇边勾起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她向上摊开手,接住那只瓷瓶,轻声开口道:“多谢。”
竹林外头,感受到瓷瓶送到越尔手中,祝卿安松了口气,快步离开了。
.
越尔打开了瓷瓶的木塞。
冰片麝香混合的气息袭来,和那天夜里,祝卿安涂抹膝盖伤口处的膏药一个味道。
只是祝卿安并不知道,神鞭留下的伤痕和疼痛,只能靠修士的意志力来等待它自愈,所以这瓶药注定派不上用场。
越尔将瓷瓶握在掌心,她垂下眼,脑海中浮现一些画面——
昨日在天煞司领罚那二十鞭,使得越尔在昆仑境落下的伤势加重。
她回到寝屋后,便发起了低烧。
烧得迷迷糊糊之际,越尔做了一个梦。
越尔鲜少会有做梦的时候,只是幼时偶尔会梦见爹娘死去时,铺天盖地的血光,爹爹睁着的那双眼,以及娘亲声嘶力竭的哭喊:
“一定要给我和你爹报仇,记住了,一定要报仇雪恨,杀死害得你家破人亡的殷家人。”
近年来,便是连这些画面都再没有梦到过。
谁知昨天夜里,她又梦见自己回到昆仑镜里,诛杀两条巨蚺后藏身的山洞之中。
不知为何,越尔很清楚地知道,她这是在梦里。
她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手中还握着那枚妖兽蛋。
然后,祝师妹出现在了洞口。
向来喜洁的祝师妹,模样前所未有的狼狈,她的衣裙似是被树枝刮破了,脸上也有与妖兽作战时留下的伤。
当祝师妹看到昏倒在地上的自己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在她身旁又哭又喊,又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想要将自己摇醒。
这时,越尔手中的妖兽蛋破开了。
祝师妹被惊得忘记了动作,只呆呆看着朱雀围绕她飞舞,认她为主,随后凤纹烙印于她胸前的璎珞上。
这个梦境,与越尔那日的记忆有很大出入。
当日她虽然昏迷不醒,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清醒地感受到,是祝卿安主动将妖兽蛋从她手上拿走,并与朱雀结契。
而且在越尔醒来后,见到的祝卿安虽然有几分狼狈,却不似梦中那般不堪,更没有守在她身旁嚎啕大哭,说什么求她快些醒来的话。
在那逼真得仿佛当真存在过的梦中……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不一样?
越尔闭了闭眼,不再多想。
总归无论是梦里梦外,祝师妹都并不似她往日那般娇气,而是历经磨难,专程为找她而来的。
兴许不管怎样,那只妖兽朱雀本该就是她的。
.
祝卿安来到紫霄殿,没有瞧见她的掌门爹,倒是瞧见另一个熟人。
“谢师兄。”祝卿安看向坐在殿中主位的谢端砚,“你可知爹爹眼下在何处?”
“师妹是来找师尊的?”
谢端砚道,“可惜来得不巧,昨夜子时,师尊突然传音与我,说他即将闭关数月,师尊在闭关前吩咐我,每日在紫霄殿坐上一个时辰,代他处理门中事务。”
祝卿安没有料到自己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仙人闭关,少则数月,多则数年。
那凶手可能是问仙派弟子这件事,便只能交给谢端砚处理了。
祝卿安正要掏出那枚雪莲纹佩玉,有一名弟子走了进来。
“师兄。”他双手奉上一张帖子,“是问仙派的喜帖。”
真是说曹操,曹操的喜帖到。
门派间的喜帖,算不上什么机密,谢端砚没有背着祝卿安,直接打开来看。
祝卿安趁机凑过去一瞧——
原来是问仙派的大弟子李守真,将于下月初三与殷家长子成婚,文惠师太广发喜帖,诚邀仙界众友人前往参加婚宴。
谢端砚沉吟:“这等婚丧嫁娶之事,倒不如交给肖长老……”
“叮——”正在他说话之际,祝卿安脑海中电子音突然响起,“请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前往问仙派,寻找百花村凶手。任务奖励:作妖值+100。”
谢端砚话未说完,横空伸出一只手,拿过他手中的喜帖。
祝卿安笑意盈盈:“肖长老平日忙着炼丹制药,想必也甚是忙碌,这种小事何必劳烦她老人家,我替她走一趟就成了。”
谢端砚并不同意:“师妹刚从昆仑境归来不久,应当好生歇息才是。”
祝卿安倒也是想,但有这个破系统绑定着,她要是敢摆烂,那可就是雷刑之罚。
她好说歹说,一番装可怜求情,谢端砚终于动摇了一大半:“也罢,师妹想去问仙派,我没有异议,只不过需得经过的肖长老的许可。”
越尔停下话头,目光落在祝卿安面上。
银发姑娘目光乖顺,双手拦在她腰间,没有丝毫反抗,颇有一种任她折腾的意味。
太听话,反倒让人生出想逗弄的心思。
越尔慢笑,“徒儿觉着呢?”
“你想要什么位置?”
又把问题踢回来......
祝卿安眸光稍暗,微动想挣开她。
“别动。”越尔知她又不开心,叹息一声贴过去。
轻轻吻在她唇边。
“比心悦要多得多,若真要寻一词去形容。”
“大抵是我之道心。”
第 96 章 第 96 章
祝卿安心口在这话音里小小开了簇花。
真好。
有许多话想说,但到最后都转作一声似叹似哭的“嗯。”
银发姑娘低声应过,浅扬起一抹笑,但腰间还发软,不得不撑手起身,把越尔捞进怀里,相对拥坐着。
她最是喜欢这个姿势,可以把师尊满满当当环在怀里,紧密相贴,又能全看清女人脸面。
祝卿安与她对视片刻,忍不住抬脸去凑越尔的唇。
祝卿安视线紧锁着树冠之上的登殿石阶,拖着苟延残喘的躯壳向上攀爬,待爬上那石阶,十指皆磨出血泡,指甲皆碎成一片片,在枯黄的手面显得触目惊心。
流光溢彩的冰雪囚殿近在咫尺。
祝卿安已衰老地无法走动,膝盖骨的碎裂令她双膝跪地,手中的剑也掉在地上,眸中流出血泪,即将失明。
秘籍从衣兜内掉落在身侧,书页在风中哗哗作响。县珠敷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血迹斑驳的手,抓住了那本秘籍。
“镜花水月,月上仙道。”
干哑的喉咙滚出了这句封面上的两句。
“镜花水月上仙道。”
祝卿安忽而那张老蜡干肉般的脸捏皱成一团,明白了什么,血泪源源不断流下,挣扎着抱着秘籍,绝望的干哑哭笑从喉间溢出。
“上仙道:镜花水月,镜花水月虚无缥缈又怎可上的了这仙道?这是阁下在嘲讽我要上修炼之道便是痴心妄想吗?”
她手紧抓着地面,不断有黑色的血从口鼻溢出,躯壳随着修为的散尽而逐渐风化。
秘籍内一抹灵气窜出,化成一个手持折扇的碧衣男子,拍掌而笑。
“说得好,这般气魄于女子身上瞧见着实难得。”
“那,我助你一臂之力,你替我除尽天下负心人如何?”
丹田内的药灵根缺口忽现棕褐的莲花种,一抹灵气充盈经脉溢入衰竭的五脏六腑,冰冻的血液也被捂暖,流通向躯体四面八方的灵穴处。
祝卿安的身躯停止了散灵,失去焦距的瞳心又聚起一丝神彩,苍老的躯壳四肢终于可挪动,嗓音嘶哑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不必谢本君,各取所需罢了。终有一日,你自会来这灵墟山寻我,待扇面花皆开,本君的名字你自会认出。”
她捡起地上的折扇,抬头之际,那碧衣男子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祝卿安手撑着剑起身,喉咙里呛进的沙尘令她咳嗽了好几声。那颗禁锢着法力的一枚主魂钉被强拆,其余的一排魂钉就好似多骨诺牌一般被拆散,硕大的躯壳经脉中真气奔涌,皆汇聚在腹部的丹田内,光芒大放,顺着妖躯迸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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