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此前所有努力也都像是笑话,根本抵不过一缕存于她体内的规则。
越尔疯了一般笑起来。
悲戚的笑声传不到任何人耳中,正如她满脸泪意,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
仿佛只有成神,只有继承天道之位,才是她此生唯一的目的。
她笑得疯癫,像是顿悟。
一切不过是她太弱,既然天道这么想把她推上去,那她便顺其心意,然后就用这份神力——
彻底将它摧毁。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一片灰蒙空间中,清浊两气交混,缓缓流淌却如静滞,呈现一种平和的稳态。
祝卿安猛然惊起,她浑身上下还在痛,口中那一句记得常开心碾转几下,最终在疑惑里散去。
她撑着身子,茫然看向四周。
这儿是哪?
按理说,她应该死了才是,难不成是阴曹地府?可修士不归地府管,在获得无尽寿元的同时,她们也失去了轮回的机会,若不飞升,就只能慢慢随着灵气的逸散而彻底消失。
“倒也不差。”一道冷淡略沉的女声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祝卿安迅速转头看去,眼带警惕,这种未知的地方,有其他人声最为危险。
只见她斜后方十步之外,有一玉质坐台,其上端坐一位女人。
这几天灵乌产胶的数量挺多的,茵曼已经收集到好几个,祝卿安也把药材准备好,打算闭长关专心炼丹。
可偏偏今日,陈兰欣兴冲冲跑来请教越尔,祝卿安刚踏进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暗搓搓躲在门口盯着。
陈兰欣真的是脸皮厚,不知羞耻为何物,她拿了一张灵符递给越尔,转盼流光的眼眸恨不得黏在越尔身上,越尔毫无所觉地接过灵符,岁月静好,仿佛前段时间祝卿安和陈兰欣的争执不存在似的,又或者说越尔并不在意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争斗。
祝卿安看见陈兰欣就恨得牙疼,指甲就不断扣着门框,扣出“咯吱咯吱”摩擦的声音,神情相当的哀怨。
茵曼也瞧见陈兰欣了,反而没有注意到祝卿安宛若深闺怨妇的举动,她说:“这个讨厌鬼怎么来了,小姐怎么不把她赶走啊?”
“我也想赶走她,但是越尔应允过陈兰欣,会指点她三次,今天是第二次,忍忍吧!”祝卿安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况且这事也怨不得旁人,只能怨自己有一个会遭惹仇敌的体质。
“茵曼,你觉得我好相处吗?”
茵曼看着她说:“小姐性格率直,也不曾苛待旁人,挺好相处的。”
“那为什么我来修真界这么久了,一个朋友也交不上?”祝卿安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难相处。
茵曼也答不上来,她自己也没什么朋友,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她毕竟不是修士,没有办法和修士成为朋友,在人界,她也只是侍女,不可能和修仙世家的子弟成为友人。
思来想去,茵曼说:“会有的。”
祝卿安觉得自己今天实在过于多愁善感,她向来都是潇洒肆意,不该纠结这些问题,便最后瞧了一眼讨厌鬼越尔,说:“算了,我去炼丹,眼不见为净。”
“小姐不管陈兰欣吗?”
“不管。”
不管是谁,现在谁都别想打扰祝卿安炼丹,把炼丹房大门一关,她便与世隔绝,不用胡思乱想,一身轻松。
这一次炼丹,祝卿安没有过于着急,而是屏息打坐,纳气修炼,让灵气在周身游走,静心养神。
之后便是捣碎药材,将其撮成小丸子,这一回的药丸可比上一次多了数十颗,祝卿安将其分成五份。
第一份炼制的时候,祝卿安依旧不太能熟练控火,花了七日炼出废丹,不过她不会气馁,又用一日养精蓄锐,开始炼制第二份。
第二份炼制的时候,祝卿安对灵力的控制明显提高,火候适中,出了几枚中品,中品丹药色泽饱满,黑色的杂质较少,丹纹清晰。
祝卿安不太清楚修真界丹药的价格,不过粗略估算,她应该是保本了,还剩三份没有炼制,这对刚炼丹的修士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尤其是对炼神期的修士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炼神期的灵力不足以支撑炼出一枚成品丹药。
这就说明祝卿安的灵力强过同阶的修士,她的神元并不是下品,是真材实料的神品神元。
祝卿安沉思着。
之前,她还心有疑虑,觉得书中世界是天方夜谭,看来天道并没有骗她,那日梦境里的事也是曾经发生过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越尔没有罚跪,而是轻飘飘罚抄。
她是做了什么才让事情改变?
“算了,想不通,姑且按原计划行事吧!”还是得离越尔远一些。
祝卿安把剩下的第三份和第四份药丸全炼成丹药,当她看见一枚上品复元丹时,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上品丹药的药效可是下品丹药的数十倍,价格自然也昂贵,祝卿安便趁热打铁炼制最后一份药丸。
却在炼丹途中出现了问题。
如今她体内灵力浑厚到已经让经脉膨胀了起来,即使灵力源源不断输送出去,也抵不上她吸入灵力的速度。
祝卿安要突破了。
古往今来,炼丹中途突破是无法兼顾丹鼎里的药,若是普通低阶的药材倒也无所谓,可若是一些稀有药材,那炼丹师也只能选择放弃丹药,全力突破修为。
祝卿安正准备收回灵力,可她转眼又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在保住丹药的同时突破修为,便毫不犹豫开始一心二用起来。
控火的灵力依旧在维持丹鼎的温度,同时还在吸纳四周灵力在体内游走,丹鼎下的火焰时强时弱,祝卿安想两者兼顾难度不小。
体内的灵力随时会紊乱,祝卿安足够小心翼翼,却是两边不讨好,丹鼎下的火焰渐渐熄灭了,体内的灵力也出现暴/乱,横冲直撞,疼得她五脏六腑像是打了结,越拧越疼。
祝卿安满头大汗,任凭她如何顺灵力都没用,灵力冲撞经脉,肉眼可见有一股气流在里面胡乱游走。她倒在地上,连吸一口气都痛,更别提重新打坐,再这么下去,她一身的修为都会废掉。
祝卿安后悔了,明明越尔多次说过她太莽撞,她却从未放在心上,现在更是自作自受还想兼顾炼丹,实在过于自大。
就在祝卿安快昏厥时,她的神元若隐若现出现在上空,神元的体型明显大了数圈,身上的鸟毛也长出了些许,黑色的鸡嘴略微弯曲,原本呆滞的眼睛此刻看起来也是凶神恶煞,殷红如血,翅膀展开,威风凛凛。
这看起来更像一只鸟。
但鸟的脖子旁边有一道碗口大伤痕,且莫名有一股阴冷的感觉,明明她的神元是火元素,却好似置身在冰窖里。
鸟儿一声嘶叫,丹鼎快熄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火焰像是活了一般往神元身上烧,那原本杂色般的羽毛就像披了嫁衣,火红火红。
神元依附着祝卿安,看上去好似着火了一般,体内暴/乱的灵力飞快流失,疼痛的经脉也因此得到缓和,她来不及思考,赶紧起身盘坐,全力突破。
丹房里的温度急剧升高,宛若大型灶台,祝卿安身上一层虚火似乎在保护她,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竟开始下起了雪,放眼望去,除了别院以外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茵曼冷了,就会和灵乌一起躲在丹房门口,这里可比暖炉还暖。
越尔偶尔会有公开课,每次陈兰欣都必定在场,哪怕大雪纷飞也绝不落下,茵曼也去过两次,但都被陈兰欣给气回来了。
陈兰欣毫不掩饰她的目的,就是想用行动来得到越尔认可,还别说,陈兰欣因为近些时日不断绘制灵符,修为也突破到炼神八阶,绘制灵符的水平也从入门到了一阶,确实是少有的天才。
茵曼时不时会在越尔耳边说陈兰欣坏话,在人界的时候,陈兰欣就没少针对过祝卿安,但凡和祝卿安玩得好的玩伴,都会莫名其妙疏远,遇见倾慕祝卿安的男子,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这其实都是陈家搞的鬼。
每次家族之间有比拼,陈兰欣也会用各种手段阻止祝卿安参赛,或下巴豆、或差人把她关起来,所以每次祝家都输陈家一头,赌注自然也归陈家,这也是祝家为什么十几年来都屯不到灵石的原因。
更可气的是,陈兰欣明知道历炎睿和祝卿安有婚约,还敢明目张胆勾引历炎睿,这件事传到祝卿安耳朵里,就和历炎睿约见过一次,历炎睿倒也没什么隐瞒,把陈兰欣送的玉佩转交给了祝卿安,以此来自证清白。
祝卿安拿着玉佩去找陈兰欣,本来是想羞辱一番,却不曾想被人以讹传讹,说祝卿安仗势欺人,骂得陈兰欣哭着跑回家。
茵曼怀疑这件事是陈家为了颜面故意抹黑祝卿安的,毕竟自家的闺女不要脸跑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玉佩还被人退回来,这丢脸丢得可不是陈兰欣一人。
茵曼甚至怀疑,历炎睿扬言要来退婚的事该不会也是陈家故意而为吧?
“确实是不安生的人。”越尔听完这些,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她依旧是穿着一身白,面无神色地喝着梨花茶。
茵曼撇嘴,还以为韶华真君会和她一起数落陈兰欣,不过她也有些时日没看见陈兰欣,她记得陈兰欣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请教韶华真君指点,可几月过去,为何迟迟未来?
茵曼怕陈兰欣又想耍花样,就去向别人打听一番,才知道陈兰欣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灵乳,正闭关冲炼神九阶。
茵曼知道一滴灵乳其蕴含的灵气可是灵泉的数十倍,这一小瓶灵乳是几年前祝家开原石开出来的,还没来得及交给祝卿安就被人偷了。
“这个坏人,原来灵乳被你给偷了。”茵曼气得要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日日夜夜诅咒陈兰欣爆体而亡。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白雪消融,天地重新披上绿衣,祝卿安也在这个时候顺利突破到炼神九阶,此时的她神清气爽,难得的好心情。
因为丹炉里竟然还有一枚上品复元丹,这代表祝卿安是可以在炼丹之时同时突破的。
以后若是炼制高阶丹药,祝卿安也不必担心因为突破而废丹的事情了。
祝卿安清理着丹炉,心里是非常欢喜的,只不过她的神元看起来有点怪异,不仅阴冷异常,尤其是那一双红色的血瞳,看一眼就叫人心里发憷,她可从来没听过九凤的眼睛是血色的,改日得去阅书殿查查。?
她不能创造生命。
祝卿安也不气馁,她想自己大概是没有获得所有规则之力的缘故,只有一半自然也就稍显逊色。
她越用越熟练,远看过去,银发姑娘挥手便能做到构建山河的背影,的确有了几分神祇的气质。
涂山霁看一眼她,又闭目,沉沉调理气息。
神魂只剩一半便是残缺,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撕裂之痛,断处也没办法修复。
天道是故意要如此待她,就是为了报复她妄图拯救毕烛,以及频繁窥探天机的的举动。
她随时有被撕碎,当场灰飞烟灭的风险,为了压制,只能不间断的修炼。
“师祖。”祝卿安做完今日的练习,安静坐在她玉台下,抬脸还是有些许焦虑,“我何时能出去?”
涂山霁闻声掀眸,端坐低头似圣人垂怜。
“等。”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等。
等天道式微那一刻。
越尔在洞穴中缓缓坐下,第一次放开限制,倾听了早在自己脑中响起过的声音。
「你终于明悟了吗?」
那道声音如此说。
呵,明悟。
越尔光听这两个字就觉得阵阵恶心,恨意上涌,可她到底还是要完成心中所想,只得强压下,以神识回应。
短短一日,严防死守的问仙派,竟又出了一桩人命。
好巧不巧,死者依旧是殷家的人。
听到师妹的禀告,李守真原本平静的神色化作凝重。
她看向祝卿安:“祝姑娘,恕在下……”
祝卿安猜到她要说什么。
她并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人命关天,李道友先忙去吧。”
当然,祝卿安也不可能直接回屋歇息。
她与越尔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跟上李守真,前往出事的寝庐。
寝庐外头团团围着人,围观者比昨天夜里出事时更多。
人群中传来嘈杂的话声——
“听说这位殷二公子的下属,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竟会被悄无声息地夺走性命,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由此可见,凶手定是修为不凡。”
“那也未必,说不定是熟人趁死者不备,偷摸下的手。”
“同样的手法,连杀殷家三人,这凶手当真狠辣歹毒。”
眼下人多,祝卿安壮着胆子踮起脚,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只见灯下血泊中盖着一张白布,布下隆起的身形,应当就是死者。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推搡了下,祝卿安被动摇晃着朝后头倒去。
身后探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祝卿安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对方是谁。
她站稳身形,侧头看向越尔,唇角梨涡若隐若现:“多谢师姐。”
“祝师妹不必客气。”越尔神色淡淡,低声道,“可瞧出什么?”
祝卿安摇摇头:“我看不出什么来,师姐呢?”
越尔亦是摇头。
祝卿安轻声叹气:“看来,只有等文惠师太过来,兴许有她老人家盘问……”
“是合欢宗!一定是合欢宗的报复——”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打断祝卿安的话。
祝卿安循声望去,说话之人身穿青衣,头戴纯阳巾,俨然修士打扮。
“他是殷家的弟子。”越尔同她道。
这位殷家弟子双目失神,状若疯癫,一步步后退着:“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朝他移去,七嘴八舌道:
“小兄弟,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问仙派和殷家的事,怎么又跟合欢宗扯上关系?”
“这位道友莫不是被合欢宗哪位窑姐儿勾了魂,在这儿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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