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潜意识里还在四处寻找出路,没头苍蝇似地乱跑,边跑边哭,恐惧和慌乱堆积在他的胸口,分分钟都可能炸裂,将他彻底摧毁。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感觉周围的空间陡然变得狭小,将他重重包裹住,起初他还很害怕,随即好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下一秒便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抱在了怀里。
他终于走出了梦境,重新安稳下来,沉沉睡去。
床头台灯亮着,池逸舟双臂紧紧抱着他,双腿扣住他的腿,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揉进胸口护着,再不让他受一丝伤害。
见洛星河神情归于平静,也缓缓松了口气,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吻了吻,关灯睡去。
之后几天拍摄继续,紧接着上一场戏,姜实发现姜墨早已死去多时的真相,开始怀疑过去的几个月都是自己的幻觉,但他又不能确定,于是要潜回山中看个究竟。
山里的确有士兵在搜山,姜实怕被人发现,把姜墨的骸骨背在身上,尽可能隐藏行迹,他小心翼翼地溜到了当初他推吴煦跌落的山崖下边,想要求证心里的疑问。
走得近了,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就是他,我确定。”
“怎么确定?脸都被野兽啃烂了,咱们再晚来几天,估计只能看见一副骨头架子。”
“看鞋啊,穿的是兵靴。”
“那就把他带回去交差吧。”
“走走走,管他的,能交差就行。”
姜实躲在大石头后面,眼睁睁地看他们抬走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从衣服上辨认,显然就是吴煦。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无比震惊,头皮发麻,发根直立。
果然过去种种,皆为幻象。
搜山的士兵没有之前他想象的那么多,似乎就是为了搜捕吴煦而来,找到尸体之后迅速撤离。
晚上,姜实举着火把回到了他和姜墨曾经藏身的山洞,洞壁上依然有用石块划出来的计数的竖线,在他的幻觉中这是姜墨划的,而事实上这是他自己一道道划下去的,姜墨的尸体就躺在一边,随着时光的推移,血肉腐烂干瘪,渐渐变成一具骸骨。
真实的情况中,姜实双目迷离,像是被什么东西所魇住了,执拗地按照自己头脑中的想象生活,每划一道竖线,他都会堆起笑容,对旁边的姜墨道:“仗应该快要打完了,哥哥就快能带你出去了。”
姜墨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而那个帮他杀死饿狼、后来和他们一起生活的吴煦,则是他头脑中分裂出的另一个幻象,是一个强大的自我,保护着弱小的弟弟和懦弱的他。
这种分裂应当始于姜实与吴煦的那次决斗,他杀了吴煦,又因为内疚而脑补出这样的一个形象,使他免于遭受良心折磨,又能帮他一起面对残酷的山中生活。
尽管这一切都是幻象,可姜墨与吴煦,的确是帮他熬过了最可怕的那段时光,说成是相濡以沫并不为过。
山洞里还留着吴煦的那把兵刀,姜实挖了个土坑,把刀埋进去,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cut!”张茂喊道,满意地说,“完成得很好。”
后续的分镜拍得比较散,姜墨和吴煦会在回忆里出现,需要经过后期剪辑和特效才能看出导演想要的效果,不过到现在为止,池逸舟和多多的戏份算是正式杀青,工作人员给一大一小送上了鲜花表示祝贺。
洛星河张开双臂,笑着拥抱他俩:“恭喜杀青!”
“哦哦!太好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杀青呢!”多多特别开心,回头问张茂,“伯伯我们电影什么时候能播啊?”
张茂笑呵呵地说:“尽快吧,争取年底之前能搞定。”
池逸舟一手抱着花,一手搂着洛星河:“还有两三场戏,明天你也可以杀青了。”
“时间过得真快,我还没过完瘾呢。”洛星河非常凡尔赛地说。
明天的戏都是日戏,现在天色渐晚,他并不能收工,还要补拍一场夜间的追逐戏。
这场戏是编剧和导演反复研究后决定要加的,补在士兵搜山之前的一晚,有一名士兵无意间经过这座山,发现了姜实的踪迹,一番追逐后没有抓到人,士兵便返回去报告,才带了大队人马过来。
多多功成身退,被保育员阿姨带着先回旅馆休息,池逸舟没走,留在现场陪着洛星河。
既是夜戏,又是追逐,还在山上,他很不放心。
这场戏没有台词,比较省事,洛星河很快跟扮演士兵的演员走了几遍戏,等摄像组准备好机器就可以开拍。
第一条顺利过了,按照习惯他们还要保一条,张茂看着他们即将跑下去的山坡,突发奇想,指着前边一棵树说:“姜实,跑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你回头看一眼,脚底下有个停顿,表现得更慌张一点,如果能控制的话,小小不然摔一跤再爬起来跑也可以。”
这个坡有点陡,山间还有些湿滑泥泞,他之前没提,是怕演员受伤,现在还是想试试效果。
为了保险,张茂还是多叮嘱了一句:“你自己控制分寸,不是非要你摔,如果太危险了就算了。”
洛星河冲他比划“OK”,笑眯眯地说:“没问题。”
等化妆师给他整理好衣服头发,池逸舟不放心地在一边叮嘱:“一定注意安全。”
他就怕这人工作太拼,为了更好的效果其他什么都不顾。
“放心吧,别忘了我可是跳舞的,最擅长balance。”洛星河胸有成竹地说。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池逸舟眼前瞬间闪过了一串他在自己面前险些摔跤的回忆画面。
酷哥:“……”
真的很难放心。
拍摄在即,他也不好像个保姆似地在旁边说这说那,只能悬着一颗心退到一边。
场记打板之后,张茂一声“action”,洛星河迅速入戏,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跑,后边扮演士兵的演员在后边紧追不舍。
为了还原自然光,现场光线打得非常暗,也就将将能看清路,后边追逐的士兵手里倒是有个火把,但照不了那么远。
经过张茂指定的那棵树的时候,洛星河一矮身,准备顺势摔一跤,动作一变,路线就有细微的变化,不知道怎么旁边泥巴下边还藏着一块石头,他脚尖戳在上边,一下子没站稳,这小小一摔立刻变成了向下飞扑,然后顺着斜坡往下滚去!
“星河!”池逸舟担心地大喊,飞快地追上,跳出去抱住洛星河,齐齐从昏暗湿滑的山坡上滚落!
【作者有话说】
池逸舟:所谓墨菲定律……
洛星河:又要被打脸了,哭哭。
第119章 情侣病房
这场面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姚瑶和邓琦都吓坏了,当即追了过去。
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一拥而上,张茂颤巍巍地跟在后边, 生怕两个演员出问题。
一部戏顺顺利利拍到了尾声,可别这个时候出意外!
洛星河起初怕得要命,滚落的时候人生走马灯都开始了, 想到的全是遗憾——还没跟父母和好, 还没扬眉吐气,还没跟池逸舟好好谈恋爱,还没破处呢,小命不能就交代在这里吧!
等滚入熟悉的怀抱, 他心里就安定了许多, 有自己那靠谱的男朋友在, 生死一线瞬间变浪漫偶像剧。
两人滚落到缓坡地带,以一个互相捂住对方后脑的姿势自然停了下来。
池逸舟按住他不让动:“你先慢慢活动一下手脚,看看哪里骨头有没有损伤。”
“应该没有……”洛星河听他的话, 试着动了动, 一个没忍住, “啊”地叫了出来,满是泥巴的脸皱了起来, “右手疼!”
池逸舟把他破烂的戏服袖子撩起来一看, 行吧, 手臂已经立竿见影地肿了起来。
即便洛星河再三说自己其他地方没事, 张茂还是不由分说地指挥工作人员把他送去镇医院诊治。
池逸舟陪着他,一同前往的还有生活制片和两个助理。
路上他一直沉默不语, 洛星河觑着他严肃的脸有点担心, 小声说:“我真没事, 感觉伤得不是很重,可能就是什么软组织挫伤,用红花油揉揉就好了。”
“嗯。”酷哥言简意赅。
洛星河又说:“你呢?你没事吧?别硬撑啊。”伸出左手戳戳他的俊脸,小声说,“一脸泥,都看不出伤没伤。”
池逸舟握住他作乱的手,深吸一口气,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我没事。”
车内气氛略显紧绷,洛星河也不敢说话了,乖乖靠在他肩膀上休息,并且叮嘱姚瑶先别把事情告诉饶立,等伤情出来再说。
镇医院大概一个多小时路程,抵达之后挂了急诊,经过一通检查,医生表示他目前没有大碍,除了身上有一些擦伤、挫伤之外,最主要的伤处就是右手手腕轻微骨折,不需要打石膏,绑两到四周的固定吊带即可。
不过因为他和池逸舟从那么高的山坡滚下,两人都有些轻微脑震荡,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张茂跟着后边的车过来,得知这个消息先让他们住院三天,之后再看情况。
“茂导,我觉得不用,观察一晚上就行了。”洛星河说,“都不用打石膏,明天把最后几场戏拍了,咱们就杀青了。”
池逸舟在旁边面色阴晴不定,他当然不希望洛星河带伤上阵,但要是能尽快杀青也好,可以回A市治疗,在自己地盘上怎么都方便。
张茂摆摆手,不容置疑地说:“不行,这三天我等得起,正好我们是顺拍,不影响前边的剪辑,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在这儿养着。”
不仅强迫他们住院,还通知了双方经纪人,俩人好说歹说,才劝饶立和夏锦不用过来。
来也没什么用,索性别折腾了。
病房过了探视时间,理论上可以留一个陪床,但池逸舟怕吵,也想让洛星河好好休息,就让邓琦陪着姚瑶回去了。
他俩住的是双人病房,两个小助理也就没好意思打扰,乖乖离开,明天过来给他们送换洗衣服。
等人都走了,环境瞬间安静下来,乡镇医院的环境一般,病房日光灯不亮,开着也没用,就只开了床头灯,昏黄灯光照着两张挂彩的脸,洛星河跟池逸舟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间不约而同地笑了。
只不过酷哥笑得有些无奈和苦恼,没有洛星河那么没心没肺。
池逸舟基本都是外伤,额头上贴了纱布,手臂和腿上也都包扎了,情况不算严重,也就没有打针,他这一副战损模样,再加上肩宽腿长的好身材,穿着竖条纹的病号服也能帅得光芒四射。
洛星河旁边挂着吊瓶,他要打消炎针和止痛针,不能自由活动,只能乖乖靠在床头,欣赏自己的男朋友。
“疼得厉害吗?”池逸舟拉过凳子坐在他旁边,把他输液的手摆正。
“现在没什么感觉。”洛星河摇摇头,然后又修改了说法,“头有点疼。”
他脑袋撞过石头,后脑勺起了个大包,敷了散淤的药,现在绕头一圈裹着纱布,配上古装发髻,再被那暖色灯光一映,很有点古代病美人的意思,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要不是他现在两边手都不能动,池逸舟真想躺上去抱着他,现在只能把自己的手垫在他输液的手下边替他暖着。
洛星河这会儿还有点兴奋:“拍电影都是实景,真好,真刺激,我以前拍的剧都是搭建的景,要么就是棚拍,感觉就没现在好。”
“但比现在安全。”池逸舟心里多少还有些怨念,已经在努力克制。
“这都是小概率事件嘛。”洛星河捏捏他的手指,笑笑说,“反正这一个多月来我学到很多,收获满满,受伤也是难得的经历,人生经验更丰富了——比如以后要演一个病号或者伤员,我这不就有资料可以调用了?”
池逸舟莞尔,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这么喜欢做演员?”
“喜欢啊,好像比跳舞还喜欢。”洛星河心驰神往地说,“跳舞很难跳到老,但演戏可以演到老。”
他的狗狗眼闪闪发光,看起来好像两颗闪亮的星子,任谁看到这副表情,都会被他由心而发的热爱所感染。
池逸舟轻声叹气:“跟你比起来,我好像不够诚心。”
“为什么这么说?你也是个好演员啊,既敬业,演技也好。”
“那只是我本能地想把该做的事做好,要说当演员,其实也是误打误撞。”池逸舟淡淡地说,“当初我只是不想回鲲池集团工作罢了,回国之后一时找不到目标,听朋友随口一说,就去参加了那个比赛,其实主要是为了气我爸。后来发现混娱乐圈的话能够完全避开他对我的制衡,就继续发展了。”
洛星河撇了撇嘴,一脸无语:“这话可真凡尔赛,跟过去那种‘陪朋友试镜最后自己选上了’的说法简直如出一辙,像我们这种费了半天劲才混起来的可听不得。”
池逸舟被他逗得笑出了难得一见的酒窝,故意逗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不喜欢做演员吗?”洛星河有点紧张兮兮地问,“我还挺想和你顶峰相见的。”
酷哥答非所问,漂亮的丹凤眼闪烁着狡黠的光:“不如我退圈吧,回家接手公司,等我有了一定的权力,就成立一家影视公司,专心捧你。”
之前看见洛星河从山坡上滚下去,那一刻他的魂都没了,直到把人抱在怀里才有了一点踏实感,好像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才明白自己事业心并没有那么强,什么都比不得心爱的人重要。
退圈也好,开影视公司也好,只要能看到洛星河这张灿烂的笑脸,一切都值得。
恋爱脑果然使人快乐。
“嚯,那你岂不成了我的金主?”谁知洛星河想了想,当即拒绝,“我才不,要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任你宰割,不行不行!”
池逸舟挑眉:“大腿都伸到你面前了,你都不抱?”
“我要想抱金主大腿还用混得这么艰难?”洛星河知道他是逗自己,也反过来逗他,“明明可以做老公的,为什么要做金主?”
那个本来还说不出口的词突然就这么毫无心理障碍地吐了出来,始作俑者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听的人可有点遭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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